一大早国公府大门一开就看到台阶下的鼠群,有人在大门上留书递笺说这些老鼠不多不少刚好五万只。其他什么都没说,虽然没有提半个字天地堂,但意思已经十分明白。
看着乌泱泱的鼠海围堵在大门口,军队一般有序的在一定范围内活动,将整条街隔绝成了两部分,陈醉感慨这催债方式实在是很牛逼之余,也不免心生怒意。
陈醉和骑军兄弟们自然是不怕这些小东西的,可府中的仆工丫鬟婆子们却免不了吓的心惊胆战。连出门采买的都只好从后门绕路出去。出不了门大不了暂时不出门,陈醉要见的是人不是耗子,天地堂想用这种方式让堂堂卫国公屈服,岂非是痴人说梦?府门紧闭,料他们也不敢驱使耗子向国公府进攻。
接下来就看谁更等得起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作怪,这种妖孽行径出现在京城,不管是承天府还是斩经堂那些小天师们都难辞其咎。陈醉相信有关部门会很快展开行动。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
一个叫钟老温的骑军小队长出于好奇,跑到门口捉了一只肥硕的红老鼠回来,剥皮开膛烧烤了,一吃味道还挺不错的。给陈醉送来一条前腿连着脖子,阿九瞧着恶心不许陈醉吃。俩人在婵娟楼上嘻嘻哈哈的正争执时,国公府的小陆总管急匆匆带着俩仆役跑来,他是八臂貔貅陆广源的儿子,只是名义上的仆从,实际上还管理着揽月楼京城总院。
“启禀卫公,承天府的人已经到了正门外,因为鼠群阻隔没办法登门求见,想问问您可否从后门进入?”
陈醉道:“让他们进来干什么?喊他们来就是处理这些拦路耗子的。”
小陆总管道:“他们刚才尝试了一次火攻,不但收效甚微,反而好像还增加不少,这老鼠只是围堵在国公府门前,并不主动攻击其他瞧热闹的路人,它们是有阵型的,只要不从它们的阵型里穿过就不会受到攻击,承天府的孙总捕头认为老鼠是有组织的,要破鼠阵,必先从源头着手,所以他想入府来向您询问关于这老鼠源头的问题。”
“有什么好问的,他可是京城的地头蛇,那京城四奇当中不是有个老鼠窝里的皇帝吗?老子都知道的事情,他会不知道?”陈醉没好气道:“这鳖孙进来就是想告诉我,承天府拿这路奇人没什么办法,劝老子破财免灾来的。”
小陆总管急的满头大汗道:“这孙总捕头是承天府尹孙德寿的堂弟,在京城江湖道上也算有字号的一个人物,或许他真有门路能联系到对方......现在整条街都被堵住了,刚才诚亲王的车驾出行受阻,派了王府管家过来问情况,意态十分不满。”
他是子一辈父一辈的商人,一向讲究和气生财,在京城主持揽月楼总院两年有余,一向稳重温和不与人争。说话办事也十分有分寸,所以才会被陈醉委以重任,做了国公府的大总管。而今天他的话显然有点多了。
陈醉略作思索,大约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积极了。
小陆总管是个活在市井江湖里的商人。既是市井人便要守市井江湖的游戏规则。甭管国公还是王爷,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离不开吃喝拉撒。这京中市井江湖的小人物们干的就是围着吃喝拉撒讨生活的勾当。在这些人的圈子内,早已自成一套体系,捕头商人地痞混混儿都是这套体系里的人。商人讲究和气生财,为了生意考虑,他不愿意得罪这些江湖人,更不愿得罪九王街上这些大主顾,所以有点着急了。
阿九道:“既然是来做和事佬的,不如让他进来,听一听对方的意思?”
小陆总管立即附和道:“九小姐言之有理,总这么堵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
“他娘的,要是依着老子过去在炼锋城的脾气,立即命兄弟们出去,每人五十只,不用一炷香的功夫全都宰干净了。”陈醉撇嘴瞪眼,嗔怒道:“让那狗曰的孙捕头进来吧,看看他打算放什么狗屁。”
半个时辰后,承天府捕快班头孙德禄由小陆总管引路,急火火跑到婵娟楼前见陈醉。
陈醉和阿九站在二楼上,居高临下看着楼下体态硕大的大白胖子,很是怀疑,以他这副尊荣能捕盗捉贼?
“小人承天府八班总捕头孙德禄拜见卫公。”孙德禄伏地磕了几个头。陈醉让他免礼起身回话,他才抬起头来往上看了一眼,神色有些紧张,显然是知道楼上这位大魔王的名头。陈醉看着他,不急着说话。孙德禄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左顾右盼,冷不丁回身看到校场边缘伫立的龙马骑军队伍,盔明甲寒铁骑森森,无声无息千骑如一列阵在那里,扑面而来的锐气杀意吓的他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孙捕头,本爵还没吩咐人给你看座,你怎么就自己坐下了?”陈醉趴在栏杆上笑嘻嘻看着他问道。
“小人,小人,小人。”孙德禄张口结舌,连说三声小人才缓过神来,道:“小人失态了,这些骑军......这些骑军。”他一时想不到怎么形容这支骑军队伍,猛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别管骑军了,说说你的来意吧,府门外那支耗子大军你打算怎么处理?”陈醉一边说话一边掏耳朵,又道:“在你进府之前,我其实已经打算好了,直接大开中门,派出骑军冲阵,你看我这些龙马和骑军弟兄们气势,能不能把外面的老鼠阵踩个稀巴烂?”
“卫公说笑了,京师之地,这么做怕是会多有不便,而且动用如此精锐在九王街上冲锋陷阵,只为了这一群鼠辈,未免大材小用之至。”孙德禄翻个身,又跪在那里,继续说道:“小人以为,这些老鼠都是受人驱使来到这里的,只要不去惊扰便没有什么伤人的举动,小人料想那些人这么做必定事出有因......”
“哪些人?”陈醉打断他的话,问道:“组老鼠成军,这样的本事可不多见,你知道京城里有什么人懂得控制老鼠的?”
“小人只是根据一些江湖风闻有所推测,不敢作为证据,但卫公既然问及,小人不敢不答,据小人所知,这京城市井江湖中有个鼠皇帝,江湖传闻说此人出生于鼠穴,天赋异禀,能懂鼠语,在京中某地修建起一座鼠皇城,自封鼠皇帝,分封鼠相鼠将,还放狂言说迟早要与人间的皇帝陛下争天下。”
“出生于鼠穴?”阿九好奇的问了一句。
“正是如此。”孙德禄道:“那人是个僧人,没有正经名字,因为酷爱食猫,江湖人称食猫和尚,据说他本是京郊西山郡人士,父母务农为生,当年诚亲王开府建衙,受封十万邑,封地为西山郡,王府总管耿四爷奉王命跑马圈地,把食猫和尚家的地也圈进去了,那食猫和尚的父亲上门评理被耿四爷派庄丁当场打杀,其母亲当时已怀有身孕,因为饥饿难忍吃了太多观音土,硬是怀了他一年半才临盆,这贼骨头的命也是真硬,他母亲生他的时候没有地方居住,平日里就在城西十五里的土地庙里露宿,那庙后面有个无底洞,没人知道有多深,他母亲临盆之际不慎跌入洞中便一命呜呼了,无底洞中有一只大老鼠,据说是专门给土地爷拉车的,咬破他母亲的肚皮才把他救出来。”
“听着有点悬乎。”陈醉听到这里自语道。
“我倒觉得可能是真的。”阿九皱起眉头,轻声在陈醉耳边说道:“公子不要觉得悬乎,人间天道不容妖族成道,十万妖国的大圣们想要脱离妖国封印来到人间修成正果,只有放弃自身修为,只留一缕妖魂借佛宗轮回之道转生成人,但这条路也不好走,天道无处不在能够不查而知,故此妖族大圣转世往往都会伴着一些离奇传说,无论怎样的传说,多半不离三灾五难的天道劫数。”
三灾为人灾,地灾,天灾,五难是病痛难,冻饿难,兽口难,天雨难,地风难。这食猫和尚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被诚亲王的官家逼死了亲爹,正是人灾。母亲临盆之际跌入地洞,合了地灾。只缺了一个天灾。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那样的环境中,必然要经历一番病痛冻饿的折磨,天雨地风也是免不了的。
“你为什么没有经历这些?”
“自然是因为阿九本就是在人间界出生的。”
只听孙德禄继续说道:“食猫和尚在无底洞里出生,一出生便有满口牙齿,那大老鼠用刚出生的小老鼠供奉喂养他一段时间,有一天路过一个和尚,听到人类婴儿的哭声,便进入无底洞中将食猫和尚救了出来,认定与他有缘,于是把他在身边收养,这和尚是古佛宗一位高人,把他养到十岁左右的时候,和尚在山南道遇到两个厉害的仇家,不敌战死了,他仗着跟和尚学到一点皮毛本领,跑回到无底洞中做起了鼠大王。”
陈醉问道:“这食猫和尚多大年纪,你打算怎么联络他?可知道他落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