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早朝便开始了。值守太监打开大殿大门,文武官员们鱼贯而入,周延儒作为首辅当然首先第一个进殿。今天周延儒一改他日愁容,满面春光,大踏步地走进大殿,途中还不早打量着温体仁,此时周延儒心里暗道:“温体仁啊温体仁,老夫一直对你照顾有加,你却倒好,进了阁便忘恩负义,四处拉帮结派与老夫作对。以前老夫没有防备占了下风,一直忍让你。如今倒好,老夫打了个翻身仗,日后当让你也尝尝忍辱偷生的日子,哼!”
温体仁是个城府深厚,深藏不露的人,接到周延儒犀利的眼光便露出一付可怜迷茫的表情。好像自己很委屈一般。周延儒望了温体仁表情,一阵恶心,赶紧转过头来。
文武官员站在大殿中央,此时一太监声音传来:“皇上驾到!”唱完,太监王承恩便领着崇祯从屏风后出来。各大小文武官员“刷”一声齐齐跪下高唱:“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威仪地走上宝座坐下后,虚伸双手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众官员回了礼,便起身站在左右两侧,大殿内恢复了安静。
“昨天,莱州频传捷报,援剿总兵邓玘于沙河大败孔有德,杀敌近万并虏其都元帅印。孔有德大败急逃登州,途中副总兵牟文绶率骑兵伏击,孔有德再次大败,孔有德再次死伤三千余人后仓煌逃回登州。莱州围解,朕闻迅捷报后甚感安慰。今大胜,朕要嘉奖前线将士,亦要嘉奖首辅周延儒力排众议,同意蓟镇参将邓玘毛顾自荐担任援剿总兵。”
“皇上英明!”众臣回道。
“周延儒!”
“臣在!”
“为表你功劳,朕自内币库赏字画一幅,银一千两!朕望你再接再厉,专心辅政!”崇祯面带笑容,心情舒畅地道。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周延儒跪下谢恩。
“周爱卿平身!”说完,崇祯收回笑意威仪地道:“诸位卿家当效访周首辅,不拘一格推荐贤明才是。如今山东巡抚徐从治,登莱巡抚谢琏及莱州知府朱万年总兵邓玘等人联合上书奏报登莱之地辽东军民数十万之多,他们流离失所艰难生存,今登莱之乱若只一味剿之恐令辽东军民心凉,在其走投无路之际定与孔有德叛贼为谋,如此即使剿灭孔有德大股叛逆,分散四处的辽东军民亦会四处暴乱,登莱之地将得不到安宁。朕看了奏报,对徐从治等人的忧虑深表同意,如今众卿家当想出个法子来!”
“皇上,既然徐大人奏报忧虑,臣想他们也应当想到解决方法,臣请求皇上告之,以便臣等参议!”周延儒站出来道。
“皇上臣同意周首辅的建议!”温体仁也站出来附和道。必竟温体仁虽知道登莱大胜,但其详细内容却不得而知,如今无备而来,只好见招拆招了!
“那好吧,徐从治等人奏报,孙元化自从督抚登莱,便尽力安抚辽东军民,其在辽东军民心中挺有威望。因此徐从治等人请求朕起用孙元化,让其返回登州说服辽东军民,来一个剿抚并施,恩威并治之策。如此定能事半功倍,还太平长治于登莱!朕觉得此策甚妙,辽东军民亦是朕之子民,其众者亦受那孔有德之辈蛊惑胁迫才不得以叛乱,朕得对他们晓知利害,网开一面,让他们知道朕没有抛弃他们,朕要保护朕的子民!”崇祯语词激动地道。
“皇上,臣反对。孙元化督抚登抚,贪墨粮饷才逼反辽东军民,这是主因。另其收留孔有德等人不闻其为人便重用并由任其胡作非为,以至其只知孙元化恩施,不思朝庭厚爱,叛乱之初还有拥立孙元化为都元帅之举。如今孙元化不知尚忠于皇上否。若再让其返回登莱,一旦有变,凭其精通泰西火器战发之技,恐让叛贼如虎添翼啊!臣肯请皇上将孙元化这不忠之辈定死罪,将其斩于午门,以祭奠死在战乱之中的百姓,祭奠在战场中牺牲的英灵!”御史路振飞出列行礼,言词激烈地道。
“皇上,臣附议,孙元化当该死!”御史李梦辰亦出列道。
“臣附议……!”
陆陆续续地一连十多个大臣出来附议路振飞,温体仁本来亦是弹劾孙元化急先锋,但觉察崇祯对起用孙元化有决心,为自己不在崇祯心里留下阴影便不作声,必竟自己还想爬上首辅位置。
路振飞等人见温体仁竟然不支持自己,心中无比愤怒但碍于场合不好发作。群臣中又一老者出列,此人便是已近九十的工部尚书徐光启,只见他缓慢行了个礼后才有点吃力地道:“皇上,孙元化督抚登莱便为解决辽东军民四处筹集租借粮饷,国库所拔的二十余万银粮及五万石粮食除分配山东及皮岛各军根本便无所剩,这数年间孙元化变卖家中田产,又向富商权贵乞借银两共计三十万两,又向泰西天主教会乞借十万两,才能安置辽东军民,同时打造一支精锐火器军队,臣所说这些工部侍郎汤大人亦可作证!”
“皇上,臣可以作证。孙元化确实向教会借款,借据均传放于浙江教堂里,现在教会每年还资助五千两编练火器新军。依臣所看,孙元化贪墨粮饷之罪实属污陷,若孙大人贪污,试问这数十万辽东人何以得到安置,何以生存。孔有德等贼首想拥立孙元化为都元帅,那是看重其在辽东军民中的声望地位。但孙元化却严辞拒之然后之身返回京城受罚,可见孙元化对大明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而其多次试图招抚孔有德等人,正是皇上所提到的那样,剿为治标而不治本,若要标本兼治,必须是剿抚结合,恩咸并施,因此臣同意起用孙元化!”汤若望亦站出来道。
“皇上,臣成基命也觉得孙元化乃办实事之人,若换做他人面对数十万辽东难民早就乱成一锅粥,只有孙元化能有此魄气能力,四处筹集粮饷,安抚难民。臣附议起用孙元化。”
“臣辅议!”
“臣辅议!”
朝堂上,一下子又站出十个人来支持起用孙元化,周延儒见时机成熟,也站出来道:“皇上,孙元化确实为辽东军民,为编练新军做了不少实事。登莱叛乱其虽有些许错误,但掩盖不住其有能力处理辽东军民的本事,即然孙元化对登莱叛乱平息有益,臣附议起用孙元化,让其戴罪立功,已显皇恩!”
“皇上,臣认为重新任用孙元化不妥,在事情没查明清楚之前,孙元化之罪不能就三言两语便清除,必须拿出真凭实据来,以防万一!”路振飞瓣道。
……!
崇祯看着吵闹得像集市的众臣,心里很是不爽。于是大喝道:“好了,给朕安静!”
众臣听到崇祯大吼并没马上停止争吵,而是把口里的话说完才慢慢安静下来。崇祯气得满脸通红,觉得这些大臣们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已,不过又能怎么样!崇祯压下心中怒火,阴沉地道:“诸位爱卿说得都有理,骆养性。”
“臣在!”
“你们锦衣卫审判孙元化等人可有结果?”
“回皇上,据孙元化等人交待。叛乱发生后,孔有德等人确实劝说孙元化做都元帅,但孙元化在破城后试图自尽末得呈,而孔有德等人拥立其为都元帅却被严辞挋绝,孔有德等人念旧便放了孙元化等人。后孙元化便前往莱州受解回京。而其贪墨之事从探子在登莱实查并无证据坐实。孙元化筹粮饷安置流民,编练新军之事确有卖据。”骆养性回禀道。
“既然如此,朕当给孙元化一个机会了,温次辅你怎么看?”崇祯淡淡道。
温体仁不想得罪崇祯,也不想得罪路振区等党羽,因此选择做了缩头乌龟,如今崇祯要求其表态,可把他吓了一跳。“这如何是好,两边都得罪不得,也只好和稀泥了!”温体仁出列向崇祯行了礼道:“皇上,孙元化虽说没甚大错,但登莱叛乱之责却推卸不了,但如今其对登莱事件有益,若没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让其戴罪立功未尚不可,但其对登莱叛乱之主责却不能与功抵过,试问这登莱之乱对吾大明影响多大,无辜百姓死伤多少,这些是些许功劳便能抵过的么?臣认为,孙元化可起用,但事后查明真相当责罚,以彰显圣威!”
“皇上,臣不同意温次辅所言,若功不能抵过,一旦传出去那些犯了错的军民心里如何感想,他们还会将功补过么?皇恩浩荡尚在么。历来大治者,对于难民暴乱,都先开恩,大赦天下以彰显皇恩浩荡,若现在又对孙元化大加其罪,对登莱之事有害而无益,臣不能苟同。”周延儒辨道。
“臣附议!”……,周延儒说完,众臣见其占了上风,许多持观望态度的大臣纷纷倒向周延儒这边。一下子,支持周延儒者多达二十余人。
崇祯则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多数臣工同意起用孙元化,锦衣卫对其审查之事又没实据,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孙元化对登莱之乱有用,朕念其往日办事得力,今特例开恩,让其担任兵部右侍郎,择日重返登莱。原兵部右侍郎刘宇烈虚报军情,诬告中伤邓玘等人,且贪生怕死临阵逃脱。即日起削其官职,遣其回京听从发落。另嘉将前线将士,援剿总兵邓玘实授蓟镇总兵,赐平贼将军。副将牟文绶实授参将赐抚平将军。其余各兵将各官升一级。山东巡抚徐从治,谢琏,朱万年率孤军守莱州数月,同仇敌忔又协同援军作战解围,功不可没。当依功论赏,巡抚徐从治入文渊阁,授太子少傅。谢琏入武英殿大学士,朱万年耀升山东布政使!”
“吾皇万岁!”
待众臣呼拜完,崇祯又道:“登莱大捷中古北口千户陈正涵年轻有为,其在危急之际临危不乱,在敌夜袭粮道之际早加防备,大挫来袭之敌保全粮草。又在临阵之时自告奋勇并献用泥袋之策阻挡敌炮袭,大战中又英勇奋战破中军大营掳都元帅印,其有勇有谋朕甚为欣赏。骆养性,你可有此人底细?”
陈正涵剿灭密云流贼之事有些影响,骆养性也查探过,特别这登莱大捷功劳甚大,骆养性也脑补一番,现今崇祯问起,骆养性便回道:“皇上,陈正涵此人臣已查探过。陈正涵为密云人士,家中有良田千亩,其父从商,去年他遭山贼绑架幸得逃脱。日后便拳练家丁拼讨得团练百户一职,自此便广招流民练得一支数百人民勇。去年底密云遭陕西流贼潜入并从中策乱流民形成暴乱,陈正涵率领民勇先剿白河村乱民,又协同密云军户剿灭放马谷流贼有功,而古北口闹饷叛乱,千户及数名百户战死,故念其功绩便升任其为古北口千户。自其上任后又整备兵马,数月间便练就一支千人精兵。其间,他又安置流民,开垦梯田种植甘薯。又制作蜂窝煤兴销各地。现今其安置流民近万人,在通州又建成一座近百亩的蜂窝煤作坊及仓库。每天产蜂窝煤二十余万个!”
“哦,这红薯是什么东西,蜂窝煤又是什么东西?”崇祯好奇地问道。
“回皇上,臣知道甘薯。甘薯又名红薯,其果食甘甜,皮有红有黄,乃是泰西人传入吾大明,南方多地有人种植,臣也试种过。红薯此作物不仅耐旱,且对土地要求不高,那怕是将其种植于新开垦的坡地,只虽稍加管理便能亩产七石左右。但红薯不耐寒,应该这秦淮以北种植不了!”徐光启道。
“骆养性,你可查探准确?还有你也说说那蜂窝煤是怎么回事?”崇祯听了徐光启所言,先是一喜,亩产七石啊,如若能全国推广,那大明饥荒便能解决了,但听说北方不能种植这惊喜又变成了失落,不过见骆养性说北方有种植,崇祯又不解地问。
骆养性见徐光启说北方不能种植心里也是惊讶。是不是自己手下搞错了,不过他们可是带回实物的,自已的手下也不是容易出错的人,骆养性最终选择了相信,于是斩钉截铁地道:“皇上,臣说的千真万确,探子们还带回了实物,臣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至于那蜂窝煤,臣家里也用到,每个蜂窝煤灶三文钱,只虽两个蜂窝煤便能解决臣一家十多口人的生火煮饭问题,而且蜂窝煤燃烧慢且无烟无味无明火既可生火造饭又高保温取暖,方便之极。这价钱嘛每个才三文钱。平时臣家用柴火烧水煮饭,每天用上一百多斤柴折算十五文钱,取暖火碳则要八文,折算下来便是二十三文。而用上蜂窝煤则每天只要十二文钱便可。臣也查探过这蜂窝煤主要原料是煤和红泥,每个重一斤三两,若一半煤一半泥来算,每个煤球成本虽要一文钱,但要做成那蜂窝煤形状那成本就高了,听说许多人仿制这蜂窝煤,但做出来成本每个便要四文,而且做出来的蜂窝煤燃烧困难,极易破碎,没人知道陈正涵是如何做出如此便宜的蜂窝煤!”
“看来这陈正涵本事不小啊,日后朕得召见他问个详细,至于其修建的作坊,任何人都不准前去打扰,不能让其分心,还有那红薯那么高产徐阁老为什么不奏报上来推广?”崇祯温怒道。
“回皇上,这红薯虽高产,奈何其保存不易,只能放置一两个月,种多了也没大用啊,而且红薯一顿吃多了便会让人身体不适,只能掺和着主粮吃!”徐光启道。
崇祯无语一阵,没想到红薯如此之好却有那么多制肘,推广不开,不过既然陈正涵种植想必他肯定有办法解决了,看来朕要尽早召见他。崇祯对陈正涵的信任和欣赏更上一层楼,仿佛他便是自己大救星,大红人。崇祯藏住这份喜悦,舒畅地道:“陈正涵首功当重赏,朕意已决升陈正涵任密云卫指挥使,又临授援剿参将,鉴于其有勇有谋且善用火器,朕许其收编辽东俘兵,降兵组建一军,由孙元化督抚。另任高起潜为监军,监督各路剿军赶往登州剿敌!”
“皇上圣明!”
接着崇祯又与众臣议论粮饷之事,各部相互推委哭穷,崇祯无奈,只有又在内币中拔付三万两赏银及十万两粮饷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