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有一点，顾怀不太明白。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周，始终有一层淡淡的薄气围绕着他。

进入隐界之前是这样，进入隐界之后还是这样。

而且，他进来之前，确实看到文盲画已经消失。

他觉得有些遗憾，没办法躺在椅子上好好欣赏那幅已经完工的画卷。

步青心理解顾怀所想，出声道：“你的体质与普通人都不同。说简单点，你与隐界的气息命脉相连。

你好，隐界就好。隐界好，你也就好。你不好了，隐界可以补充你。隐界不好了，你可以补充隐界。

再说俗点，隐界可以称之为你的寄生虫，你也可以称之为隐界的寄生虫。

总之，你们得互相关爱，不然，都是会要命的那种。”

顾怀：“……”

寄生虫……

听步青心这么一说，他连赏画的兴致都没有了。

“接下来呢？”顾怀若有所思地道：“隐界是安定下来了，而且五位神凰已经布下气运之力，想必新界也没办法对隐界造成伤害了。”

“你别忘了。”步青心提醒道：“还有个王朵妍，我看她的野心可不小。”

说着，步青心在顾怀耳边轻语了几句。

顾怀沉默了一阵，“那就按你的计划走吧。”

……

饕被两次重击后，人已经昏迷过去，尽管处在昏迷之中，他也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死去，不再重生，虽然没有加速，但也离死亡不远了。

他的感觉很复杂，他没有想到易超最后会选择跟他同归于尽。

这一招，别人想用也用不了。

但易超与他血脉相连，这么多年来，自己为了救他，更是耗费了不少心力。

如果这世间还有人能轻易重创他的话，也就只有易超了。

但同时，自己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知道，易超已经没了。

心里谈不上多难过，甚至还有点欣慰，这是他的儿子没错。

永远都是那么的绝决，更重要的是，儿子懂得了不露声色，然后抓住时机给敌人咬上最狠的一口。

只可惜，儿子的命运太苦。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执念与狂热。

如果当初，他没有执意要突破最高境，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饕长长地叹息一声，苍老的声音叹了出来，光光紧张的声音立即响起，“主，你醒了？”

饕缓缓睁开眼睛，他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边上有光光为他采集的气运线，可以暂时维持他已经断掉的生死线。

但他是新界的主宰，这些气运线，根本不够他消耗的。

他命不久矣。

想到这一点，饕似乎又长长松了一口气。

“云娜还好吗？”饕问。

光光回答，“我已经让人去找她了。”

饕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

在他看来，云娜多半是不能活了。

“主。”紧闭的门突然被踢开，王朵妍的身影缓步踱了进来。

王朵妍的身后，还跟随着一行人。

光头一看，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你们反了是吗？我还在这里！”

跟随在王朵妍身后，有些是其他分区的天使与使者，也有别墅内的一些使者。

听到光头的话，有些人还是心虚地往后一缩，拿眼睛觑向饕。

有王朵妍和这么多人在，他们不怕光头，只怕饕。

“光光不用这么大的火气。”王朵妍进来，自顾自地拉了把椅子坐下，目光看向饕，“我不过是来送送北主，这份心意，北主不会拒绝吧？”

“你都知道了？”饕强撑着坐起身，形容枯槁地问。

“虽然不够聪明，但也知道了大部分，还是要托北主的福。”王朵妍回答道。

饕笑了笑，“我该恭喜你接了个烂摊子？”

“这点，就不用北主操心，就算北主想操心，恐怕也没时间了，不是吗？”王朵妍的眼里带上了几分戏谑之色。

光光看地火大，腾地站起身，“你不要太过分！”

王朵妍歪了歪头，“我觉得我已经很客气了，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北主身边这么多人我都给接收了，你不应该对我说声谢谢吗？

哦，不说也没关系。因为，我本来就没打算放过你！”

说完，王朵妍打了个手势，她身后的几位天使便开始了对光头的攻击。

“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饕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见状，王朵妍制止了几位天使的动作，起身道：“我今天过来，除了想送送你，也是要告诉你一句话，我可不会只死守着新界。

你抱着那么大的秘密不知道进取，反而为了个死人改天改地，实在不配当什么主宰！

至于你身边忠心的走狗，我今天可以饶了他们，但你走了，我可就不会再心软了！”

说完，王朵妍朝饕一礼，然后带着人群涌了出去。

“欺人太甚！”光头气愤地破开了王朵妍所坐的那条椅子。

饕的声音又缓了一些，“你，逃命去吧。”

“主……”光光回过身来，红着眼眶看向饕。

“听我的话，去找南主混一。”饕的眼睛慢慢阖上，“告诉，告诉他，青衣，还没有死。”

光头愣了愣，随即道：“我怎么忘了南主，主，我这就带你去找北主，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看着光头在身边忙碌，饕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他的时间不多了，如果这样能令光光的心理好受一些的话，他也无妨。

就快去见儿子了，心里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静。

斗了那么多年，突然怀念起混一、洪流和月伊来。

他们的青葱岁月，他们的挣扎，他们的努力与高兴，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般。

临到头了，也突然才发觉，过往的恩恩怨怨，都已经如风散了。

这也算是，他对旧界的一次救赎吧。

说起来，还真是讽刺。

他当年救下王朵妍，就是想利用王朵妍报复旧界。

现在目的不但达到，还超出他的预期，他却高兴不起来了。

到头来，报应还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儿子说地没错。

超啊，慢点走，等等父亲……

光头背着饕一路疾行向南主混一的所在地，他并不知道饕在想什么，却能够感受到饕的那种悲怆之情。

他的速度更快了，一定能在主出事前赶到的。

一定能！

然而，他终究还是错了。

路还未行到一半，主的气息就已经断绝了。

但光头没有停，主让他去找南主，他就不能停，他还没有完成任务。

最后那句话，是主要告诉南主的，他必须去告诉南主。

只是，呼呼的风声里，光头的眼泪也随之飞洒。

想着主曾经的风光与辉煌，再对比现在的凄惨落寞，光头实在是觉得难受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