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的手术进行得很成功。
手术完成后，清和躺在床上休息了半个小时，眼睛渐渐恢复了往日正常视力。
睁开眼后，首先看到的就是还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
看见每个人脸上都是满脸困意，清和一脸歉意道：“辛苦大家了，我已经没事了，大家赶紧去睡觉吧。”
安之点了点头：“好，那你也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所有人全部离开后，清和闭上眼打算再睡一会儿。
或许是之前闭眼了许久，此时的清和一时没有什么睡意，只好起身下床转悠了一会儿，最后打算离开地下基地，到外面的沙漠之地看看。
当他来到沙漠时，漆黑的天空已经有了一丝亮意。
他站在松软的沙地上，静静地看着远方，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清和转身准备回去，却见叶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目光像是身后的沙海，平静的表面下，暗潮涌动。
清和看了一眼她手中紧握着的木剑，又看向她，表情波澜不惊道：“你是谁？”
叶汐沉默半晌，嘴角忽然间微微上扬：“清和哥哥，你不记得我了？”
清和脸上微微一愣：“你是……”
“我是小叶子啊，那个经常和小豆子一起来找你玩的那个疯丫头啊。”
清和愣了一下：“你是小……叶汐？！”
曾经的记忆一点一滴地开始从脑海里涌出，熟悉的画面不断闪现，仿佛带人穿越一般重新回到了那个时候，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候。
清和的瞳孔微微张开，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原本一直平淡如水的表情终于起了涟漪。
他紧紧地盯着她，一脸难以置信道：“你……真的是叶汐？”
叶汐沉默地点了点头。
听到这个肯定的答复后，清和深呼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但还是掩饰不住眼里的欣喜与激动。
“小叶子，你……你长大了，都这么高了，那个时候你还只有这么一点呢！那个时候，你，小豆子，两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我后面，现在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也不知道小豆子他怎么样了，有时间的话……”
叶汐沉默不语，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清和哥哥，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清和停顿了一下，笑了笑：“嗯，你说，我听。”
叶汐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的眼睛：“清和哥哥，我身上长了‘鬼巢’，需要风息神刀才能医治。听鬼医族的人说，风息神刀在你那儿，所以我就让安之姐带我过来了。”
清和眉间微皱：“‘鬼巢’？这怎么会出现在你身上？”
“这个，说来话长，你想听吗？”
清和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想听。”
“这……大概要追溯到十年前了。”
“十年前？”
叶汐笑了笑：“是的，十年前。那个时候，爸爸妈妈还健在，我也每天乐逍遥。都说人的童年是短暂的，但我没想到我的童年会这么短，甚至会突然变成一场噩梦……”
说到这里，叶汐的目光突然变得像利剑一样看向他：“清和哥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清和的表情蓦地一滞，勉强迎上她的目光，只是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道：“为、为什么？”
叶汐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
这句话令清和的脸色“刷”地一下惨白，但他还是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
叶汐看着他，声音不知不觉变得咄咄逼人了起来：“这场地震，毁了我所有。爸爸死了，妈妈死了，清水镇毁了，现在的我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清和哥哥，你知道地震后我的日子有多痛苦吗？每天看着熟悉的尸体被抬出，因为救援人员不够，我守着爸妈的尸体一直到腐烂！没有谁顾我，也没有谁能顾得了我。隔壁小豆子的爸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因为救人自己也死了；我最喜欢的罗老师，为了保护学生，现在还躺在废墟下面呢；我的同桌大喜，约好明天要一起去钓鱼的，现在永远也见不了了……”
说到这里，叶汐的声音有些哽咽了，目光却依旧直视着他：“清和哥哥，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人的生命真的太脆弱了，就像落叶一样轻飘飘的……有的人，说没就没了……”
说完这些话，叶汐的双眼已经红得跟兔子一样，却固执地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十年前她就已经哭够了，她现在不想再哭了。
而眼前的清和，则一直低着头站在那儿，许久，什么话也没说。
他的脸色苍白如雪，目光里充满着无法形容的悲伤。
“我……”
清和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能为你做些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叶汐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
看到对方诚恳认真的眼神，叶汐心中有些惊讶，甚至有些恼火。
她恨恨地看着他：“你能为我做什么？！我已经知道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所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清和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这句话。
叶汐不由得怒火中烧，抬手就将手中的木剑狠狠地朝他扔了过去。
他没有躲闪，木剑擦过他的额角，险些伤及眼睛。
“咚”！
木剑插在了不远处的沙地里。
看着清和额角处被划出的一道醒目的血痕，叶汐心中又气又痛，却又无话可说。
清和缓缓抬手擦去流下的血珠，转身走去，将她的桃木剑捡起来归还给她，又重复道：“小叶子，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叶汐愤怒地从他手中接过桃木剑，脱口而出道：“有啊，去死！”
“……”
一阵沉默。
清和摇了摇头：“不行。”
说完这话，清和笑了，他看着叶汐，明明是在笑，却比哭还悲伤。
“小叶子，你知道吗，我现在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
“因为我的命已经不是我的了，也就没有了所有权利，包括死。”
“什么意思？”
清和微微一笑，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最后迟疑了一下放弃了。
他看向远处泛起光亮的天边：“小叶子，死对于其他人来说是灭，对于我来说却是生。此生我已经没有追逐幸福与自由的权利，但至少，我希望你们能有，所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