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豪宅，餐厅内---

因为有客人到来，午餐极为丰富，山珍海味汇聚一桌。

三嫂笑眯眯将买来的极品鲍鱼分了两只给大哥大嫂，更对大嫂夏春娥道：“这种十二头鲍鱼很少见的，尤其这种季节更是珍贵至极；尝尝看，这可跟咱们在北角菜市场买来的普通鲍鱼不是一个味儿。”

大嫂恭谨的接过，陪笑说：“这种极品鲍只是听说过，今天倒是第一次吃。”对三嫂，她却是愈发恭敬起来。

老爸宋海明和老妈王金凤可不管三嫂跟他大哥大嫂唱哪出戏，他们眼里只有那个乖巧可爱的阿莹。

老两口时不时地夹菜给阿莹，叮嘱她多吃点，吃多了才更漂亮，才能长高个。

当然，每次说完这些，老两口就会不约而同地看向儿子宋志超，来一句：“家里有个孩子多好啊！”

宋志超就笑吟吟地点点头，不置一词。

眼见儿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老两口就更生气了，刚要冲宋志超发飙，宋志超却突然问冯大坚在果栏做生意怎么样，辛不辛苦。

冯大坚就嘿嘿傻笑，说只要有力气就有饭吃，又说像他这样的，赚的都是辛苦钱，手停口停，不工作就没得饭吃。

宋志超就又问，水果批发生意应该不错的，怎么会赚的少少？

冯大坚就放下碗筷，说果栏生意虽好，不过赚的钱多多交了店铺房租，又说，本来靠卖苦力也能吃上一口饭，存上一点钱，可是最近每遇到大买卖就不得不高价雇佣监狱的犯人，让他们帮忙装货卸货，比雇佣一般劳力价格还要高些。

宋志超诧异，也停下筷子，仔细询问冯大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冯大坚嘴笨，他老婆夏春娥就代替他说，还不是那些监狱想要搵钱，名义上这些犯人出来帮忙装货卸货是“义务劳动”，实际上像他们这样的果栏雇主却要暗地里花费更多的钱给那些监狱领导。

打个比方说，原本帮忙卸一车货需要支付200港币，可是给监狱方面却要一车货250港币，足足贵了四分之一。

听到这里，宋志超的眼睛就眯了起来，摸出一支烟点燃，问冯大坚他们，那你们可以拒绝呀。

冯大坚还没开口，夏春娥已经冷笑道，“拒绝的话，以后你生意就没得做。”

紧接着夏春娥就讲了其中缘故。

原来，在香港一向都有监狱犯人在外“做工”的惯例。毕竟犯人关押在监狱不能总是吃喝拉撒，不置生产。

犯人既然犯了法，就有劳动改造的必要，因此很多时候政府修路，大楼筑基什么的苦力活，都会交付给监狱犯人去做。这样既可以减少政府财政支出，用很少的报酬完成很重要的工程，又能改造犯人，为监狱谋福利，可谓一举三得。

可是眼看九七临近，一些监狱接手工程就变质了，尤其一些鬼佬典狱长，想要在香港回归之前大捞一把，开始大着胆子私下接活，安排犯人做一些搬运货物的小活，以及开山炸石等危险工程。

其中，油麻地果栏区域的装卸货物可以说是个活小油水却很足的“产业”，不说别的，单单一天的卸货量就达到上千吨，劳动薪酬高达四五万港币，最高时一个月下来就是一百五十万。

一直以来，这个产业都被很多香港社团分瓜控制，比如说和胜和，义群等，外人很难插手进去。

可是最近几年却发生了变化，很多监狱开始插手进来，原因是很多监狱关押的穷凶极恶大佬，原本就是掌控这一产业的煞神。

那些关押大佬与外面人一联系，再携手监狱高层，有什么鬼佬典狱长，监狱长做后台，就开始在监狱内肆无忌惮地做起了这行生意。

因为多了合伙人，在劳力方面当然要顺势加价了---原本一车200港币，现在要250港币；你不加可以，没人会帮你装卸东西。

倘若你拒绝雇佣监狱犯人，去别的地方找人装卸货，也可以，但你果栏走水失火，甚至被人盗窃，那就没的说了。

正因为如此，很多像冯大坚这样的果栏老板可谓“有苦说不出”，明明知道这种事儿是被敲了竹杠，却还必须要脸带微笑，接受这种“义务劳动”。

至于为什么不报警？

原因很简单，没有证据。

监狱方面走得都是正常程序，派遣犯人过来也是用专门的警车押送。

劳动完毕后，那些鬼佬收钱也不给你打条据，只会出示一下“义务劳动”表格让你填写。

只要你一写，就代表你作证明，人家这种“劳动”是不收钱的，或者是仅仅收取一点汽油费辛苦费。

没凭没据你怎么告？单凭你一张嘴谁信呀！

还有，恐怕你还没上告呢，你的果档恐怕就先遭了殃，不是被人放火，就是被古惑仔掀摊子，与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大家都吃亏，谁也不说谁。

……

宋志超听完冯大坚夫妇两人所说情况之后，一只手夹着香烟，一只手摸着下巴，眼神闪烁不定，沉默不语。

三嫂见此，就有些气---气自己大哥和嫂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好端端食饭，讲那么多丧气话干什么。

冯大坚见三嫂朝自己瞪眼，就忙对宋志超说：“宋先生，刚才我只是随便说说，您不要当真---来，我敬你一杯。”说完主动拿起餐桌上的葡萄酒要给宋志超敬酒。

宋志超笑了笑，就说：“敬酒就不必了，你们多吃点，以后常来就是。”

“那是，那是！”冯大坚口里应承着，放下红酒，讪讪然坐下。

宋志超心里有事，掐灭香烟，拿起筷子，却吃不下一点东西，于是就拿餐巾擦了擦嘴，找借口回书房去了。

见儿子离开，宋海明就对冯大坚夫妇说：“别理他---总是这样，吃一半就跑掉了。”

老婆王金凤说：“不过有句话阿超说对了，你们以后可要常来---尤其要带阿莹这宝贝儿过来！”说完，溺爱地看了一眼正在埋头挑鱼刺的阿莹一眼。

冯大坚和夏春娥互看一眼，忙小鸡啄米般说道：“一定！那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