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就像和煦的春风，对叶龙衣来说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很久未听见的声音，和更久没有沐浴过的春风。

“确切地说，我看到了和那个图案一样的另外一个图案，我现在要去束寒星找瞬。你认识瞬吧？”

叶龙衣不知道这个“梦境”能持续多久，她要尽可能地得到更多的线索，方便她下一步的行动。

“瞬？”

男人的声音有片刻的迷离，似乎在努力回忆。

“是的，我认识他。”男人最终肯定地回答道。

“好的，请告诉我，如何能找到瞬？”

又是一段沉默。男人好像记性很差，忘记了很多原本很熟悉的事情，他需要抽丝剥茧地去在记忆中搜寻。

“我不知道。”然而并没有结果。

“那你认识大祭司吗？找到大祭司也行。”

“你知道大祭司？”男人诧异。

“是，瞬去束寒星就是要找大祭司。”叶龙衣想要顺藤摸瓜。

依然是一段沉默。叶龙衣耐心地等待着，不等也没其他办法。现在这个脑海里的男人是她唯一的线索来源。

“……束寒星不大，可要找一个人也没那么容易。”男人说，“以前我听说，大祭司在一个叫观海的地方，那里有一个脑叶酒吧。我知道的就这些，但这都是旧消息，大祭司现在在何处我就不知道了。”

这个男人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叶龙衣的直觉告诉她，他没有隐瞒。

“谢谢你，这个线索很宝贵。”叶龙衣说道，“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为什么我在梦里、脑海里会出现你的声音？”

“……我的大脑和记忆，最近受到严重的干扰和限制。”男人的声音里有一丝痛苦，“过去的好多事情断成了碎片，碎片又变得模糊，就像脑子被搅成了一锅粥。你这个问题，我觉得我知道答案，但是……我实在是想不起来。”

记忆受到了干扰？碎片？叶龙衣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很诡异。但她相信不是这个男人在说谎，而是有人在捣鬼。

“那你还记得叶婉晴吗？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是我很重要的人。”男人这回倒是没有犹豫，脱口而出，“很重要。但我记不清了，只是知道这一点，其余的完全没有印象……”

叶龙衣知道，她的去往束寒星的计划已经被人得知了，所以对方就开始了行动，切断这个男人的记忆，也许就是对方行动中的一个步骤。这个对方，很可能就是骁落。而梦境里的这个男人的身份，叶龙衣已经有了大胆的猜测。

“你认识骁落吗？”叶龙衣要问的问题很多。

男人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他不再回答问题，他们之间的联系断掉了。片刻后，叶龙衣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图像，不再是那个火焰图案，而是一个画面，很清晰，清晰得就像身临其境一般。

那是一条深夜里幽暗的小巷，凹凸不平的地面有几个水坑，两旁的墙根下堆放着数个塞满了垃圾的垃圾桶。墙壁上一扇灰扑扑的铁门紧紧关闭着，没有门灯，没有窗子，看不出门里面究竟是住着人还是空着。

远处的城市在夜色中闪耀着无数斑驳的光圈，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穿梭其中的悬浮车。这场景不是地球。

叶龙衣打量着脑海中的情景，努力地记住每一个细节。这分明又是一个提示，就像那个火焰标志一样。说不定那铁门里就是瞬，是梦里那个人，或者是大祭司。

画面忽然消失，眼前就像突然停电的电视画面，一片漆黑。几秒种后，叶龙衣睁开眼睛，她仍然坐在太空舰的舰舱里。

大家还在各自的座位上熟睡着，舰舱里很安静，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叶龙衣向舷窗外看去，发现眼中的星河景象已经变了很多，不再像她所熟悉的夜空。

进入驾驶舱，叶龙衣看到辛桐双腿搭在操作台上，手里正捧着一杯咖啡，驾驶舱里漂浮着浓郁的咖啡香气。

“刚刚完成了空间折叠，我们再过不到一个小时就可以抵达束寒星了。”辛桐笑嘻嘻地说道。

“这么快？”很出乎叶龙衣的预料。

“那当然。这艘太空舰是深土动能最强劲的，最适合我这么优秀的飞行员。”辛桐志得意满。

叶龙衣拉开椅子，坐在辛桐旁边。

“大祭司，嗯？”辛桐说道，“束寒星一定很落后，居然还有祭司这种职业。”

“不一定。”叶龙衣摇头，“你说了，他们有太空舰码头，还知道地球发生的事，这样的星球不会太落后。甚至某些方面比地球还要发达。”

辛桐不置可否。他只是觉得，大祭司这个称呼很复古，至少在地球上已经很少出现了，除非是在那些隐藏的远离现代文明的部落里。

叶龙衣给辛桐讲了她最新的梦境，以及梦境里的那些对话，毫无保留。

辛桐喝了一口咖啡，瞪视着叶龙衣：“你看到的景象，很可能就是束寒星。”

叶龙衣点头。这个概率确实很大，等到了束寒星看到了那里的样子，基本就能确定下来了。

“那个男人，说不定就是你爸。”辛桐说道。

叶龙衣自己也有这个猜测。但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很年轻，完全不像是一个父亲，一个有29岁女儿的父亲。

“可能他的那个星球，比深土人寿命更长，所以他仍然很年轻。”辛桐又说道。

梅根在和他们讲述瞬的时候，并没有提及瞬二十多年来都不曾变老这样的细节，所以辛桐和叶龙衣此时的猜测并不基于此点。但显然他们的方向是正确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梦境里，我还真猜不出来。”辛桐将咖啡饮尽，“也许这就是父女之间的心电感应。”

叶龙衣并不相信单纯的心电感应能有那么清晰的对话和景象，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就在眼前。但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纯粹的地球人，她身体里那1%的外星血统究竟还能给她带来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舰舱里的伙伴慢慢都醒了，茶氏贤给大家准备了餐点，大家安静地用餐，简单地洗漱。

“我已经和束寒星太空舰基地通话完毕，我们即将在基地降落。”联络器里传来辛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