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在一线城市，对所有没有家世背景的年轻人，所赖以谋生的大环境，向来谈不上有好。但能恶到什么程度，大概要看人性。

在姥姥、姥爷走后的第六个中秋节，母亲离开之后的第十九个中秋节，文伶早起、洗漱，打开手机，看到了11条短信，一个未接来电，微信有6条好友申请，打开直聘app，21条消息待回复。然而文伶文伶对这些信息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求职者的热情，因为文伶太清楚了，这些消息里，如果能有一条是想自己提供正规合法的工作岗位，那么自己，今天就算是运气爆棚了。

话虽这样讲，文伶还是从短信开始一一点开，内容，果不其然。

第一条

07227015****

在网上看到了你的求职信息，我对你很感兴趣，本人来京出差，只需日常陪同，价格可谈，非中介。

第二条

10692166162913****

【借款】您有300000额度待领取，速戳t.cn/*****le3

第三条

13116007***

招聘兼职模特，内衣、泳装、女王、女奴均可，人体彩绘全市最高时薪，随时面试，面试地点，海淀区宝莲路九号云云国际四号楼***室，联系人，王主任。

第四条

13501861***

美女，约吗，按小时付费，非中介。

······

11条短信诸如此类，文伶逐一拉黑，看了一下自己的号码黑名单，整好1344个号码，这是文伶大四至今找工作时收到的此类信息发件人的号码，文伶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看到这1344时的情绪，愤怒吗？有过。失落吗？有过。可现如今，文伶只觉得世界这么大，黑名单的地方可别是要不够了吧？

处理完短信，文伶打算去处理一下微信，不抱有任何期待，只是不想看见图标上醒目的红圈。打开好友申请。

第一个，头像是一张风景图，fyh男

fyh：加我

fyh：在**网上看到的

fyh：缺钱就加我，各种口子，各种途径。

第二个，头像是卡通图，sy，男

sy：缺钱吗？模特考虑吗？

sy：可以资助你。

第三个，头像是一张以裤裆为中心只漏出半个脸的自拍，老男孩，女

个性签名，适者生存，母狗别太傲，给脸你得要

老男孩：找兼职吗？处？

······6条好友申请，逐一点开，逐一拉黑，微信的通讯录黑名单倒是没显示数量，这让文伶觉得这个软件多少要友善一些，毕竟人艰不拆，没有个具体的数字告诉自己，近几年碰到过多少人渣，内心深处，多少还能保留一些对人性的期许。

app，21条消息待回复，再次逐一点开，文伶居然发现了一条相对正式的面试邀请，一份日语翻译工作，工资也算是合理，地址离自己住的地方也不算太远，在查询了该公司的工商信息之后，文伶决定按邀请上注明的今天下午15:30到这里去参加面试。这个社会纵然鱼龙混杂、良莠不齐，但终归不都是恶，文伶心说，情绪也不自觉地晴朗了几分。

文伶在确认自己衣着、妆容都很得体，按时来到面试地点，接待人员出奇的热情，少有的准时，面试过程更是前所未有的顺利。文伶不知是不是自己疑心病太重，这种处处合理、处处规矩、处处完美的招聘，让文伶觉得不大对。若说是世界五百强企业对自己的客户，尚且说得过去。对一个年青应聘者，世界五百强对自己的应聘者尚做不到如此，这样一家公司这样的无可挑剔很难不让人怀疑。

“文小姐，您上楼左手第二间去拿需要您翻译的资料就好。”

“好的，谢谢。”文伶虽然心存疑虑，但也没找到有什么地方应该拒绝。

“你客气了，您慢走。”

文伶走到刚刚对方说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们没有锁，文伶一敲便开了。文伶透过门缝，只觉得屋子里冷气开得很足，灯光有些昏暗。

“您好，我是新来的的翻译，来取资料。”

“进。”对方的声音有些模糊。文伶推开门，走进房间，只听“砰”的一声，身后的门被锁死。房间没有一丝光线，文伶拿出手机，没有信号，打开手电筒照向门口处，与外观截然不同的防盗门，指纹锁，已经在外被反锁的严严实实。若说上一秒文伶还有些惊慌，有些紧张，到了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配置，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关掉了手电筒，背朝大门，盘膝而坐。

大概是坐下的同时，房间亮起，每面墙上都出现了一个动态画面，包括脚下，六部种类不同各具特色的日本小电影同时开始播放，画质清晰，色彩极佳。房间里的环绕立体声，音质细腻，音量恰到好处。一看就没少花钱，文伶不由心中阵阵感慨，到底是城里人会玩啊。如果是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这种阵仗没准还真能唬得住自己。可惜，文伶单纯青涩的青春期早已过去。去的惨烈而不留余地。文伶不自觉的带上了及分戏谑的笑意，看了看头顶的监控，看了看几面墙，调整了一下姿势，认认真真的看起来左手边，一个男人和三个男人的故事，闻所未闻，很开眼界。不知怎么，文伶似乎能感觉到，监控之后那双眼睛的主人咬牙的力道，轻轻转头，对着监控笑道，“牙别咬碎了，还得补，而且，有点吵。”

小电影戛然而止，房间灯光亮起，文伶右手边的墙上侧开的小门大开，李十亭阴沉着脸走了出来。文伶不由感慨，“啧啧。”却并未多说。

“你还在那坐着，好看吗？”李十亭没什么好气的说道。

“还可以。”文伶说着起身，拉开了墙上的幕布，窗外的夕阳瞬间撒到文伶的眼里，格外瑰丽。文伶靠在窗前，看向李十亭，李十亭不知怎么感到了几分手足无措，好像是自己到了对方的主场，这？什么鬼？说不出的烦躁，李十亭抬手把手里的文件夹甩到文伶脚边，努力找回场子的样子，在文伶眼里，倒是还挺可爱。捡起资料，打开，翻看，嗯，文伶笑容更甚。

母亲当年的病例，五年前那场车祸里被毁的证据，真相早已心知肚明，证据便就不再重要。还有宋廷的几十幅画？姥爷平时练手的，署名是宋廷，这倒是有点意思。再有，是一场版权官司，自己的第一部作品，最终结果是变成了别人的作品，但没关系，那个时候相较于版权，文伶更需要钱去维持姥姥最后几天的生命，自己做的选择，没什么可说的。文伶看着对方信心满满的甩给自己的底牌，一时之间感觉有点不忍心，看着李十亭，欲言又止。

但李十亭显然已经调整好状态，痞痞的走向文伶，以绝对胜利者的姿态说道，“穷的滋味不好受吧？不过没关系。我有钱，钱多到你花不完；我在社会上有无数的人际关系；我才是南和传媒公司的老板，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发动我手里所有的关系和力量帮你。让你的东西不在被别人轻易践踏。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同时，你需要付出的代价非常微小，不需要上刀山下油锅，只需要乖就可以了。如何？”

文伶定睛看着眼前这个生理上已然到了而立之年的，传闻中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天之骄子，只觉得，对方其实也不容易。

没等文伶说话，李十亭带着十拿九稳的神情：“如果你要拒绝我，应该早就说出口了。老实说，我对你是否还能再经受一次更大的失望颇有兴趣。你说我卑鄙，无耻，我都不在乎，但是除了我，你还能找到更好的人选吗？现在社会这么现实，你这种妞，早晚都是要卖的，只是其他人开的价能不能和我相提并论就不一定了。”

他的声音偏低，恰似诱惑，又像威胁。文伶突然想笑，突然觉得面前的人太可笑、自己太可笑、这个世界也太可笑，可笑到啼血，可笑到荒谬。

“你还有时间考虑，别不识好歹。”李十亭看着文伶说道。

文伶看着眼前这个样貌精致、德行堪忧的二世祖突然有一丝惋惜，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脸，触感更甚少女，文伶觉得屋子里的世界有点不真实，看向窗外，夏末却依然炎热，外面比屋子里更得太多太多，但却热得真实极了。她从来不知道夏日的炙热阳光这么富有真实感。摸得见，看得着，有歌声，有欢笑。“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您了解一下？”文伶吐字清晰，认真严肃。

文伶突的行为让李十亭瞬间有一些摸不着头脑，是的，在他人生中不长不短的三十来年里，文伶绝对是一朵罕见的奇葩，自己永远摸不到头绪，李十亭自己都不曾发现，从何时起，见到文伶就像见到宋廷一般让自己从心里感到一丝危险。文伶拉起李十亭的手，走到门口，李十亭看着对方把自己的手放到了指纹识别区，开门，动作一气呵成。

文伶打开门，回头说道，“年轻人虽然精力充沛，但有些面啊还是要适当适度，注意身体，不行吃点六味地黄丸，我先走了。”说罢，径直走出去，李十亭似乎瞬间理解了什么，伸手就要抓住文伶，然而安全门尽职尽责的弹回，只剩一声“哐”“我去！”回响在走廊里。文伶听声音心说，不知道对方是夹了手还是撞了鼻子。

李十亭走出公司，把他的车停在南和的写字楼边上附近，路过酒吧街，他看到无数年轻的面孔，脸上都有着只属于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的奋发和昂扬。候婉彤迎面走来，“我还以为你们要聊好久呢。”

“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多谢你告诉我的消息。”李十亭高冷的表达着谢意，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堪称完马崩腾的情绪。

候婉彤摆手示意小事一桩：“没事没事。文伶有的时候不太会说话，您别往心里去。”看到他含笑点头，“以前从来都不知道文伶还有你这个朋友，噢噢，不是，应该说还有别的朋友。”

李十亭看着面前的姑娘卖萌的样子，没来由的又想起了文伶似笑非笑的模样，神色一僵。

惯会察言观色的候婉彤对他吐吐舌头：“就这样吧。李先生，我先走了。”

“留个电话给我吧，什么时候有空，请你们吃饭。”李十亭微笑，候婉彤只觉得如沐春风。看着对方的背影，候婉彤突然想给司宇打个电话。或许还可以一起吃个饭，做点什么别的，候婉彤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飞扬。

那种感觉一直延续了到她看到司宇，吃饭时她啧啧叹气：“文伶什么时候认识了他啊。这么热的天，绕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见她。真是又酥又甜又浪漫。羡慕文伶，不管到哪都能艳遇不断，这天赋无敌了呀。”

司宇想了想，认真地说：“其实当年他们就说，你们戏剧影视文学系只有一个文伶，是怎么都看不腻的美女。我这届都一票狼想认识一下呢，结果都屈服在文氏生人勿近的气场之下。后来就开始偷拍了。”

候婉彤大惊：“有这种事情？你怎么以前都不告诉我！”

司宇笑道，“瞧给你激动的。”

候婉彤咬着筷子，“你要是早告诉我你身边那些个神人对文文有意思，她指不定少吃多少自己奋斗的苦呢。”

“文伶看起来不是个怕吃苦的姑娘。”司宇说道。

“长成这样的姑娘，生下来就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好嘛？”候婉彤一脸理所当然。

“这倒是。”司宇从善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