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安静，连外面的风敲打在玻璃上都听得异常清晰。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慕泽煜才语气沉沉道，每一个字都像是费心斟酌过，“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已然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想找借口解释什么。”
顾明烟嘴角露出讥诮的笑容，“你没有做错什么，在当初我跟你结婚之前就告诉过自己，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不会后悔，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做一个最合格的慕太太。没有期待，也就不会有失望，更不会有伤心难过。其实，这几天我也在想，要是一直坚守本心的话，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了。”
“终究，还是我太贪心了，贪慕了不敢贪慕的东西。”
甜言是毒药，密语是砒霜。
他们结婚本来就不是因为爱情，只不过是她穷途末路的开始，情迷心窍的结束。
慕泽煜眼底的情绪，极为的复杂，“需要多久时间？”
“我不知道……”顾明烟顿了下，没有看他，语气却格外认真，“也许一个星期，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
她很认真的语气，听在男人的耳朵里却是格外的刺耳，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的疼。
男人拧着眉心，视线落在她开开合合的唇.瓣上，心里掠过野草一般疯狂生长的恐慌。
“没有期待，也就不会有失望。”
“要是一直坚守本心的话，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了。”
“终究，还是我太贪心了，贪慕了不敢贪慕的东西。”
慕泽煜猛地伸手将女人纤细的身体圈入了怀中，俯首亲了亲她的额头，嗓音暗哑温柔，“我去隔壁睡，你也早点休息，有事情叫我。”
说着，将女人抱起来放在了床上，将被子替她盖好，摸了摸她的脸蛋，克制着想要躺在她身侧拥她入怀的冲动，“明烟，晚安！”
顾明烟眨巴着荔枝杏眸，像是难以理解他。
男人没有再看她，伸手将卧室的灯关了，只留下一盏壁灯，使得卧室看起来没那么的黑暗，即使她夜里想要起来也不至于会摔跤，但灯光也不会刺眼让人睡不着。
卧室的门被带上，男人的脚步声逐渐远离，顾明烟紧绷的身体也慢慢的放松。
躺在熟悉的大床上，闭上眼睛，很快沉沉的睡了过去。
只是睡得极其不安稳，总是会做各种各样的梦，脑子里充斥着各种不安的念头。
以至于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反反复复的梦到那晚的事情，男人狰狞可怖的脸，混合着她哭泣哀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堵得她难受的不行。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她睁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光亮，身体没那么难受了，但依旧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成人世界就是如此，不管你前一晚上经历了怎样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第二天醒来还得笑着活下去。
他给了她一副美好的画卷，她便开始被巨大的喜悦侵占，一点一点的被攻城略地，直到最后缴械投降。
但是，总有一天，他也会给别人温暖的光，而她则会成为微不足道的尘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爱情可以填满人生的遗憾，然后，制造更多遗憾的，偏偏是爱情。
谁不想要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生活。
可很多时候，这些都通通只是假象，没有一样爱情不是千疮百孔的。
张爱玲说爱一个人会低到尘埃里，那样卑微的爱情，还算的是爱情吗？
相爱的两个人，哪怕身份悬殊巨大，在感情上彼此也是平等的。
顾明烟以为她跟慕泽煜之间也是如此，因为他们都不是卑微的人，可那晚他的所作所为生生打破了她心底的期望，让她敞开的心门又紧紧的阖上，不敢再打开。
“咔嚓”一声，门应声而开。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顾明烟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不想面对他。
慕泽煜轻手轻脚的走至床边，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她的黑发自然的披散在床上，巴掌小脸也不像昨天那样苍白，看着精神就好了很多的样子。
顾明烟被男人灼灼的目光盯着看，装睡是装不下去了，翻了个身，佯装刚刚睡醒的样子。
眼神看到男人像是吓了一跳，闭上，又很快睁开，揉了揉惺忪的眼眸，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的样子。
“你……一大早在我房间做什么？”
慕泽煜骨节分明的手指摸了摸她的额头，掌心的温度正常，显然已经退烧了。
“我过来拿衣服，是不是吵醒了你？”
“你觉得呢？”顾明烟的声音里满是清冷跟防备，因为刚刚睡醒还有些嘶哑，但眼里的防备还是刺痛了男人。
笑了笑，俯身亲了亲女人的眉眼，“昨天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既然醒来了，等会就吃点东西。”
顾明烟“噢”了一声，在男人的唇要落在她的唇上之际，别开了脸。
慕泽煜的唇.瓣落在了她的侧脸上，瞧着她冷淡的脸色，也没有再继续，只是有些好笑，“妈今天可能会过来看你，你跟我使性子发脾气没有关系，别跟妈对着干，嗯？”
久违的温柔声线，顾明烟竟然有些恍惚。
这几天身边没有她，她竟然感觉到了不习惯，特别是半夜被噩梦惊醒，就格外怀念被男人抱在怀中入睡的感觉。
啊呸！
顾明烟强迫自己打住，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语气冷淡，“我有脑子，不用你教我。”
“好好好，我知道你很聪明也会讨好人。”慕泽煜声音里满是愉悦，拿了衣服很快的换上，“清柠这几天还住在蓝海湾，你有什么需要的就使唤她，别跟她客气。”
“哦！”
对于她爱理不理的冷傲态度，慕泽煜也不气恼，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孙老跟宋意都说你体质差了些，需要好好的调理，留了给食补的单子，我让张妈每天照着做给你吃，别任性不吃。”
顾明烟抿了抿唇，扭头侧向一边，闭上了眼睛。
慕泽煜俯身，将她的脸掰了过来，看着她明显好多了的气色，嗓音低低的哄着她，“那晚是我不对……”
听他提及那晚，顾明烟的呼吸变得紊乱急.促，脸上的表情也不复之前的温淡。
“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怀疑你跟纪如璟之间有什么。”男人粗粝的手指摸索着她娇嫩的脸蛋，“有些事情我暂时不好告诉你，等事情了结的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会完完全全的全都告诉你。”
顾明烟没有出声，但脸上的神情舒缓了几分。
“相信我，别对我关上心门，嗯？”
顾明烟这个时候不想跟他谈及这个话题，索性闭上了眼睛。
她反抗的态度很是消极，既没有激烈争吵，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委屈，只是怎么说都不搭理你。
“明烟。”慕泽煜的声音低醇悦耳，像是美.妙的小提琴声，“身体是你自己的，一会起来乖乖的吃东西，不想下楼让张妈或者清柠端上来。”
顾明烟拉过被子盖在头上，觉得他叨叨叨个不停，但她想要的始终没有说，心里烦躁又郁闷的不行。
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慕泽煜好气又好笑，将被子扯下来，淡声道，“你是想要蒙死自己吗？”
顾明烟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动作太急，以至于眼前一阵发黑，过了好几秒钟视线才慢慢的恢复清明。
抬眸，看着男人关切的眼神，顾明烟脸上挂着笑容，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该感谢你耐心的哄我劝我吗？我不、需、要！”
“明烟！”
“从开始到现在，你有认真的跟我道过谦吗？你是不是觉得婚内对自己的妻子用强，那根本不是个事？”顾明烟咬了咬下唇，笑容讽刺讥诮，“我之所以成为这样全都是拜你所赐，你以为说些好听的话哄我就可以抹掉你做过的事情吗？”
“那你要我做怎么着？”慕泽煜的心快速的下沉，像是一瞬间坠到了谷底，“只要你说，哪怕是倾其所有我也在所不惜！”
只要你说，哪怕是倾其所有我也在所不惜！
这句话是多么大的承诺啊，像是但凡她开口要求的，就不会不被满足。
顾明烟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她也不是非要跟慕泽煜过不去，只是被弄得一身的伤，让她想起了那段不愉快恶心至极的事。
很多事情都是有因果关系的，如果没有三年前的那件事，她也不会被他给救了。
命运就是这么的可笑，对那几个人她是深恶痛绝，恨不得剁掉他们的爪子以此泄愤，可对慕泽煜只有满腔的怒意，没有丝毫的恨意。
“算了，你下去吃饭吧！”意识到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顾明烟忽然就疲倦的不行，是那种从心里深处蔓延出来的疲倦，让她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将脑袋放空，任思绪随意飞翔。
卧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慕泽煜站在那里，黝黑如墨的眼眸盯着她的脸看，眼底情绪深沉复杂。
顾明烟眼神空茫的看着窗外，细碎的阳光洒了进来，冬日的光线并不刺眼，她的内心却是极为的不平静。
听到房门被带上的声音，嘴角扯出似有若无的嘲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