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出了南海去叫了叫颜椋,我先与他告辞,拉着十荌先回了青丘。
坐在桃林下,我同她讲歪理。
“十荌,你别看今日那条蛟的寝房简陋,其实啊。”
我凑过去偷偷同她讲:“这蛟也是个有钱的蛟。”
十荌一愣,继续听我讲。
“你想想,坐拥一个南海,海里的奇珍异宝都是他的。南海可比我们青丘漆吴大多了,你大可以不要这赔偿,直接抢了他的南海宫来住,既住了好地方,也见了这副好皮相。”
十荌靠在桃树下,琢磨了一阵子:“他刚来时,我觉得这蛟长得狰狞,没想到化了人身后,竟然生的这么好。你说,他莫非是某日遇见了我,打心里喜欢上了我,才故意来捣乱的?”
我一颤,顺着十荌的话夸了夸千乘,还编了个故事:“他曾是我漆吴山的神兽,未成形时长得圆溜溜的,可爱的不得了,谁知蛟大十八变,越变越丑,我都不敢拉他出去遛圈。直到他化了人身,我才放心下来。你讲的不错,许是他见你这副容貌,暗自动了心,想让你注意到他,才闹了这一出戏。”
十荌含蓄一笑:“准是这样,既然他对我有意,我又怎能欺负他,我先去南海宫里住一阵子,看看有什么贵重的摆设,偷偷顺回来送给你。”
我大喜,与十荌就这么定了下来。其实心里也知晓,十荌生性如此,有副好皮囊的男子追求她,她大多来者不拒,也是这原因,她才能轻易就去了南海宫。
十荌去南海宫时,我特地准备了十七八个布袋子给她:“你闲来无事时去殿内转一转,有什么蚌珠就给我顺一些回来。”
十荌答应了我:“你大可放心,我能将他这南海宫殿给薅秃了。”
事后,千乘给我传了信,信里讲:十荌在老身这南海宫住的甚是舒服,尔等不必担心。昨日老身把自己脱落的龙鳞赠给了十荌,十荌收了后十分欢喜,还回了我一把狐狸毛。颜椋那穷公鸡得知后,仰着鸡头骂老身做事没有头脑,尔等小辈,岂能懂老身蜕皮时的痛苦?那是老身脱的第一片龙鳞,老身一直珍藏着,不轻易赠给谁,可谓价值连城......
我合上信,不想再看下去,这几日与清和联系甚少,我忙着理千乘与十荌的大事,忍痛割爱将清和排在了身后,也不知若华又使了什么伎俩,每日午时都绕着回廊,步步莲花,进了清和的房内。
那日午时,我化了只飞蛾,伏在了回廊的栏杆上,看着若华身着素白衣,手执木尺进了清和房里。
我在原地愣了愣,跟着她飞来了清和房里,我落在窗子的绮疏上,看着若华慢慢近了清和的身。
“清和。”她直呼其名。
我因身份关系,只能喊清和一声“清和上仙”,若有不慎,随口喊了清和的名字,定会后悔不已,我本是宿客,在清和看来,我们还不算熟人,直呼其名,有些不妥。
可若华就这么轻轻念了清和的名字。念得一脸平常模样,念得我心生嫉妒。也由此看来,他们关系匪浅。
清和看了看若华,从书案后走了出来。
若华朝他含蓄一笑:“我先量量尺寸。”
语罢,她让清和伸了手臂,将木尺贴在清和身上,量了量长度。
我就在那绮疏上,看着若华拿着木尺,紧挨着清和的外袍,量了臂长,量了肩宽。
午时的屋子十分亮堂,我却看得花了眼,他俩站在书案前,即使不讲话,也十分般配。
我回了屋里,给颜椋传了信:“我知道她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照顾起人来也是无微不至,若是她与清和结为连理,定能将清和养的肥头大耳。可我与这两个词八竿子打不着,见了若华都觉得自己低她一等。”
颜椋回了信:“就凭你这句肥头大耳,我已将胜算全压在了若华身上。”
我不理颜椋,来了十七房内。先与她讲了几句闲话,再装作无心之态:“我见若华玄仙为清和上仙量身长,是要做何事?”
十七回忆了一番:“若华师姐前几日曾讲过,虽是崇道师尊做的媒,可自己与清和师兄本就情投意合,成亲也是一定不移的,只是时日问题罢了。按师姐那儿的规矩,要先为清和师兄做一套衣裳。”
“这么说来,清和上仙还真的与若华玄仙日久生了情?”
“听若华师姐所讲,是如此。”
十七笑嘻嘻地讲:“若我将来与江南结为连理,也要为他做一身衣裳穿。”
她见我愣在那里,不予回复,以为讲错了话,上前来,晃了晃我的眼:“终南上仙?”
我回了神:“我刚在想今日辰时吃的什么,走了神。”
“那就好,十七还以为,终南上仙听到十七讲若华师姐与清和师兄要结为连理,心里有些不适。”十七一脸单纯,讲话也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
“怎么会呢。”
“若华师姐那日还拖十七告诉终南上仙,若他们成亲,请上仙务必到场,不知上仙……”
“不胜荣幸。”
我出了十七的房门,回了九曲回廊。
我趴在栏杆上,摸着这紫檀木扶手,看着这条环绕在清水之上的九曲回廊,水面犹如碧玉明镜,有几条红尾白鲤灵活地钻进翠绿的荷叶下,回廊两边吊着些青萝枝叶,烈阳透过枝叶的缝隙打进来,风吹草动,好似烟树摇晃,整个回廊被晃出一片舒缓的清光。墙上的树影和金色的光斑斑点点,随风寥寥荡荡,我也好似浮萍一般,哪里跟着风摇晃,我也跟着风摇晃,摇来摇去,摇得头晕眼花,心中的酸涩都涌了上来,闷苦变成了逆来的风,随随便便的,就成了致命的冰棱。
身后传来响动,我扶着身子,转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