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轻轻最初只是派人去给穆恒送一些补品和小厨房炖的汤品。
不管穆恒会不会喝,这总算是在表明一种“亲近”之意。
穆恒一开始自然是不会接受这份好意的。
毕竟穆辰告诉他,穆轻轻根本一直都在装傻,得知这一点,穆恒怎么还敢对穆轻轻抱有幻想呢?
可是穆轻轻却锲而不舍地“关心”起了穆恒。
每个月穆轻轻下面那些铺子盈利了,穆轻轻还会特意拨出一部分利润亲自送给穆恒。
“你这是做什么?这些都是你母亲留下的产业,就算有盈利也是你的。”穆恒并不接受,他这个人虽然虚荣,但对金钱方面并不看重。
穆轻轻微笑道:“虽然我接管了这些产业,但最初也只是为了将母亲留下的产业发扬光大,而不至于一日日败落下去。经过几个月的经营,原本亏损的铺子都开始盈利了,我作为穆家的一份子,住在家里,自然要有所贡献。”
穆轻轻将那三千两银票摆在了穆恒面前。
穆恒看着穆轻轻,他努力想从穆轻轻脸上寻找出她在伪装的破绽。
可是竟然什么都看不出来。
穆轻轻的脸上丝毫戾气和仇恨都没有,只有温婉的笑容,柔顺的眼神,以及对父亲最诚挚的敬意。
是她太会伪装了吗?
“父亲不肯接受也罢,这些我都会留着,将来辰弟成亲,若需要聘礼,便用这一部分钱去置办。辰弟作为穆家唯一的男丁,亲事一定不能马虎了,是不是?”
穆轻轻一副好姐姐的样子,让穆恒难以置信。
“你……”穆恒欲言又止。
穆轻轻疑惑地看着穆恒,问:“父亲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当真不怪我们?”穆恒问,“父亲此前那样对你,你也不恨吗?”
“我不是很明白父亲说的此前是什么时候。从我回到家里,父亲也并未对我做过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吧?之前发生了一些争执,我也有错,上次不是已经说开了吗?”
穆轻轻一副委屈的样子,好像穆恒说这话,就已经伤到了她的心。
穆恒脸色相当纠结。
穆轻轻也没有更进一步了,一次不能做太多,也不能说太多,诱敌深入,要徐徐图之。
“父亲,最近我想学插花和茶艺,父亲能不能为我寻两个师父回来?”穆轻轻又提出了要求。
不能只付出不求回报,那样反而显得不自然。
穆恒问:“怎么忽然想学插花和茶艺?”
“这不是大家闺秀都要学习的技艺吗?作为穆家的长女和公主,什么都不会的话,也太丢人了,父亲也不希望我在外面露怯,丢了穆家的颜面吧?”
穆轻轻笑眯眯地看着穆恒。
穆恒也觉得穆轻轻说的有道理,穆仙儿当年就请了很多老师回来教导她各方面的技艺。
琴棋书画,插花、茶艺,穆仙儿可通通都是会的。
穆轻轻自幼也学习过一些女工,她母亲也教导过她读书识字,可那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后来的十年,她完全就被当成家畜在养,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
“嗯,现在要学的话,虽然有些晚了,但总好过一直都不会,我会让人安排的。”穆恒没有拒绝穆轻轻。
因为他觉得穆轻轻近来一直对他示好,又非常乖顺,这点儿小事儿如果都拒绝,也太小气了。
“多谢父亲,那我就不打扰父亲了。”穆轻轻非常懂分寸,适可而止了。
穆恒点点头,穆轻轻就离开了。
晚上穆恒把这件事告诉了小赵氏,要小赵氏将从前教导穆仙儿的师父请来继续教导穆轻轻。
小赵氏非常惊讶,问:“公爷,您是不是糊涂了?干嘛要为她安排教习师父?”
“她主动开口求我,我总不能拒绝的,面子上也过不去。”穆恒道。
小赵氏皱眉,道:“可是……咱们不是已经决定了吗?她一个活不了几天的人,还学什么插花茶艺?简直浪费。”
“浪费的也是她自个儿的银子和时间,她愿意学就让她学。”穆恒有点不满小赵氏的话。
穆恒的心里是十分矛盾的。
一方面,他深知自己作为一个父亲,对穆轻轻亏欠的太多。
另一方面,正是因为亏欠得他已经无法弥补了,而害怕穆轻轻会报复,所以不得不选择彻底摒弃父女之情。
这样的矛盾,有时候会让穆恒陷入奇怪的漩涡里。
面对穆轻轻的示好,他便觉得愧疚占了上风。
面对小赵氏和穆辰,他又觉得既然已经选择了小赵氏母子三人,就不该再动摇。
穆轻轻会威胁到穆家和自己,穆恒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只要在她没有威胁的情况下,穆恒认为,给她一点甜头也应该。
“公爷,您不会对她心软了吧?”小赵氏心中响起了警钟,要是穆恒心软了,那可就不妙了。
穆恒烦躁地道:“心软什么心软?追杀令都没有撤回,依然有效,你害怕什么?”
“不是妾身害怕什么,而是公爷您是绝对不能心软的,这丫头是回来报复我们的,可不是要给您当乖女儿的。”小赵氏一再提醒穆恒。
穆恒道:“她也未必就真如你们所说的那样,一切不过是你和辰儿的臆测罢了。”
小赵氏惊愕地瞪着穆恒。
“你看着我作甚?”穆恒瞪回去。
小赵氏忧心忡忡地道:“公爷果然被她迷惑了,这丫头越来越聪明了,知道用一些小恩小惠讨您欢心。”
“我怎么会被她迷惑?那些东西也能收买我吗?我只是……只是不希望把事情做的太绝了。”穆恒心里也有些不安。
难不成穆轻轻最近的表现,都只是一种迷惑他的手段吗?
“公爷,有些事就必须要做绝。如果您真的对她心软了,那我们一家子的末日也就到了。”小赵氏心里生出了些许恐惧来。
穆恒嗤之以鼻,道:“你就会胡思乱想,小题大做。她也活不了多少日子,要让她放松警惕,自然也要对她的态度好一些,为什么非得剑拔弩张的?”
“公爷真是这样想的?”小赵氏问。
“当然了,她会迷惑我,我们难道不能迷惑她吗?”穆恒倒是有自己的想法。
小赵氏听了,赞同地点点头,道:“那倒也是。公爷的想法有道理,要让她以为咱们相信了她的示好,这样她也会放松警惕。想到她也是个将死之人,就让她最后的日子,也过得顺心一些。”
穆恒听着这话,心头不知为何,竟然有点说不清楚的感觉,像是不那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