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你可知道朕为何要请你过来?”皇帝问。
赵贵妃微微抬头,嘴角勾着一抹无害的笑,道:“臣妾不知,不过陛下召见,臣妾自然高兴。臣妾作为嫔妃,一生只能做一件事,那就是等待陛下的召见。”
如果皇帝是个心软的人,听了这话,多半还要为赵贵妃的话感到自责。
穆轻轻却听出了赵贵妃话里的其他意味。
她好像已经做好了某种准备。
皇帝却只是冷笑了一下,道:“说得好像很动听,朕却不知道,贵妃竟是如此贤良淑德的人!”
“贤良淑德不敢当,臣妾就算身为贵妃,其实也只是陛下的妾室,贤良淑德这是对正妻的要求,皇后才有资格贤良淑德。”赵贵妃倒是能言会道。
这分明就是对皇帝的挑衅。
赵贵妃是豁出去了吗?
穆轻轻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可惜说一套做一套,阳奉阴违,德行败坏,即便是妾,也是要遵循三从四德的,你呢?自觉自己做到了吗?”皇帝怒问。
赵贵妃依然面不改色,道:“臣妾这些年,一直都对陛下言听计从,从不敢违背陛下的旨意,陛下要臣妾做什么,臣妾何曾反抗过?不知道这算不算三从四德呢?”
“你的意思是,朕要你背地里撺掇太子勾结朋党?朕要你纵容穆国公和他的夫人帮你在外敛财?还是朕要你害死太子妃,嫁祸给长乐公主?亦或是,朕要你逼死你妹妹赵氏?”
皇帝不愿意再和赵贵妃兜圈子,直接点出了赵贵妃的种种罪行。
赵贵妃好像早已料到皇帝的反应,并不慌乱,反而露出了一抹微笑。
“太子结党,是因为陛下喜怒无常,太子的地位随时被威胁。相比于太子,陛下最信任的一直是自己的亲弟弟老秦王,现在是秦王的儿子小秦王,太子在您心中,何曾有过储君的地位?太子若是不争,早已被人取代了。”
赵贵妃振振有词,好像太子结党营私,都是被皇帝逼出来的。
“太子身为储君,可知因为先皇后为他定了亲事,哪怕穆轻轻疯了傻了,陛下也不允许退婚。只因为对先皇后的怀念,就要牺牲太子一辈子的幸福,陛下可曾想过太子和臣妾的感受?”
赵贵妃看着皇帝,眼里都是幽怨。
穆轻轻皱眉,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的脸色冷冰冰的,没有愤怒也没有愧疚。
“所以你就联合穆家人,想要谋害轻轻,好腾出太子妃的位置,留给你的亲外甥女?”皇帝问。
“没错,仙儿无论才情容貌,都比穆轻轻好了百倍,陛下不愿意让太子娶世家女子,免得太子的势力更大,威胁到您,那臣妾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自己的外甥女。”
赵贵妃供认不讳,反而理直气壮地问:“臣妾是一片爱子之心,何错之有?反倒是陛下,难道真心爱护太子吗?”
“你既然选择了穆仙儿作为太子妃,又为何纵容太子冷落她?最后甚至不惜杀害她来栽赃嫁祸给轻轻?”皇帝实在不解。
赵贵妃叹息一声,道:“臣妾也并不想那么做,可惜仙儿被妹妹娇惯得太过,虽然漂亮多才,可惜性情不够好,脑子也不聪明,这样的人,无法辅佐太子,更不可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说白了,你和太子不过是冷血无情之人,从来不在乎什么感情,哪怕是至亲,也可以随时牺牲。你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皇帝竟然极为冷静地评价了一番。
穆轻轻也觉得皇帝说的很有道理,归根结底,只是赵贵妃母子过于功利和冷血罢了。
穆仙儿的确蠢了一点,可是是他们把她推上了太子妃的位置,却又嫌她不够好,所以就让她死了。
赵贵妃吃吃笑了几声,道:“陛下,您身在皇位,手掌天下,怎么能说出这样幼稚的话呢?什么感情?这个世界本就是尔虞我诈,追名逐利的,没用的人,留着做什么?”
皇帝充满失望地看了一眼赵贵妃,道:“同为女子,难道贵妃就不觉得穆仙儿很可怜吗?被人利用了一场,最后发现没用了,就被牺牲,难道贵妃也愿意做这样的棋子吗?”
“愿意,因为还有比棋子更惨的人生,当一枚棋子,至少因为有利用价值,而不必担心饿死。你只要努力让自己一直有利用价值就行了!”
赵贵妃的论调,着实让人惊讶,连皇帝都忍不住表现出了讶异。
“这么说,贵妃是心甘情愿沦为棋子的?”皇帝问。
赵贵妃浅笑,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不过都是棋子罢了,难道陛下以为自己高贵一些,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吗?那当年为了娶皇后娘娘,为何被迫纳了一堆世家旁系女子进宫呢?”
穆轻轻吸了一口气,赵贵妃果然是不想活了,竟然连皇帝都敢激怒。
皇帝竟然点了点头,道:“是,贵妃说得对,大家都是身不由己之人。可再怎么身不由己,也还是个人,人若是没有感情,怎么能称之为人?”
“陛下自然可以说这样的话,因为陛下乃是人上人,可臣妾是人下之人,一个人连生存和死亡都无法自由选择,感情与我而言太过昂贵和奢侈。”赵贵妃微微发出叹息,眼神终于有了一丝人之将死的悲凉。
“朕也不需要问什么了,你只需要回答朕一个问题,你妹妹的死,是你安排的吗?”皇帝问。
赵贵妃点头,道:“是。”
“你这样坦然,就不怕朕严惩你?”皇帝很好奇。
“不需要陛下严惩,臣妾来的时候,已经服下了牵机毒。”赵贵妃露出了一抹凄凉的笑,“妹妹死的时候,臣妾已经做好了准备去陪她,没有想过独活。”
“臣妾与妹妹这一生,都只是被人玩弄于手掌之间的玩偶,命运从来由不得我们自己,至少我们可以选择怎么死。”
赵贵妃竟然有点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