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尽,日迟来,月恋去,风不归。
漫漫尘埃,扬天为沙,散地为泥。
舍弃枯草,随花零落。
山川葬人,尘埃葬山川,一叶棺木,葬掉的是时间,埋却的,是一个小到用肉眼看不清楚的婆娑世界。
所谓一叶知秋,即是如此了!
秋天,盛极必衰,向枯度荣,是生机萧瑟的季节,是万物哀愁的轴序。
刀若有灵,刀亦哀。
无他,只因那只持刀之手,不配耳!
宝刀不饮血,无异于使之蒙尘、令之黯淡!
百万人之血,止渴而已,众生之血,如同一盏热酒浇寒刃,略降沸腾杀机罢了!
赤红的血色浸染,犹若刀新婚的霞帔喜服。
尽管那是一把乌黑的刀。
大日仍依然躲在海平面下,许是害怕夺日之肃杀。
但见疾影如飞豹,刀气如暮江之涛,挟一刀颓山之力,破空冲刷而至。
“主不配刀,是刀莫大的悲哀!”言罢,隔空一指迸射点去,不灭坟火之莲绽开激荡虚空的威势,绞碎霭霭暮气,震裂千尺空间乱流,登时汇聚为一道飓风般的焰罡指劲,溅起火海蛟龙,直朝烈烈刀气黑芒迎面轰击。
“啊——”一声惨痛的嘶吼,顿时惊动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沉寂,那只握刀手臂完全抵挡不住焰罡指劲的丝毫余威,瞬间被焰罡指劲透过刀体洞穿掌心,甚至整条臂膊连带骨肉筋脉,一起被焰罡指劲炸碎成渣滓,霎时血肉横飞、腥沫弥漫。
而那把刀则在夜空中倒转着旋了几圈,划出一道道璀璨的弧度,最后刺拉拉锵锒一声落定,稳稳地斜插在九层楼顶的天台上。
刀声颤音回响荡漾似龙吟,刀刃直插深入大理石地砖之下,没及刀柄才刹止。
“黑豹何能驾驭龙刀?如果不是这把刀及时护住你,间接帮你消解了九成不灭坟火吞噬万物的毁灭威力,你免不了化为灰烬的下场!却是想不到这把刀竟然还有吸收火焰的功能,不愧是太阳黑陨岩所铸,今番真是捡到宝了!”赛千宿简单地披着一件银丝绦系腰的素薄鹤裳,踱玉举雪藕也似的莲花赤足,凌空悬浮着傲然而立,步步杳无痕,仿佛藕丝将断未断、似连非连之玄妙迹象。
赛千宿颇为盛气凌人的居高临下,俯视着正用额头跪撑在天台上、一只手捂着另一边齐肩而断的膀子上血流如注的残臂伤口的黑豹,遂随手丢下一张十亿美金的支票在其面前,轻蔑至极道:“刀留下,支票你爱要不要,可以滚了!”
“青青......呢?”黑豹无比艰难地缓缓抬起头,只见他面如金纸,咬牙忍着断臂的剧痛,豆大的冷汗涔涔滴落。
这时,一袭黑丝缀花仕女服的窈窕倩影急急蹒跚着跑了上来,脚步虚浮且还摇摇晃晃的,不是青青还能有谁?
看到师兄黑豹不仅受伤严重,甚而成了一个断手的残疾人,她不禁也抬头对悬浮空中的赛千宿怒目而视,气愤不已道:“你手段竟如此狠辣残忍!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但你一点情面都不给!所作所为暴虐至极!好歹黑豹是我的师哥,不是说好了只索刀,不伤人的吗?至少情谊要留,可你言而无信,全无道义,叫我情何以堪!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再苟且偷生?还不如一死了之......”说着,便失魂落魄地挪身朝天台边缘走去,看样子她似欲跳楼自杀,以死来谢罪师门。
果然,青青毅然决然地纵身一跃而下,双眸闭阖,张开双臂,迎向死亡,从百米高楼之上翩然坠下,凄美得就像孤单寥落的蝴蝶。
“不要——”黑豹沙哑着声音,奋力伸出仅有的一只手,拼命蹬腿爬去扑救,然而当前的他身受重伤,又残疾缺了一条胳膊,却是心力交瘁,徒呼奈何,悲恸哀哉。
“哼!是他先发出攻势劈向我的,难道我傻站着让他砍不成?虽然他的刀气根本完全奈何不了我分毫,但我还不还手又是另一回事,且还得看洒家的心情!”赛千宿岂会眼睁睁看着她寻死,立时流光回雪也似飞掠而下,迅捷揽住了她的芊芊柳腰,厉声道:“好好好!好一个郎情妾意,你当着我的面为了他而殉节,置我于何地?你也和他一起滚吧!要死死远点,别在我这里死,洒家还嫌晦气!”霍然矫若游龙地腾翔而起,眨眼即抱着怔怔失神的青青飘然落在了天台中间。
赛千宿看也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冷漠冰霜般将惊魂甫定的她扔在地上,便要回头去拿那把插在数十米开外的豹头刀,待他刚转过身时,猛然瞅见一个身形削瘦、戴着血色狼头帽的黑袍男子,正倏尔鬼鬼祟祟且疾如天狼地摸到豹头刀的位置。
“宵小之徒!本尊注意你很久了,想要浑水摸鱼,还真以为你天衣无缝、悄无声息呀?呵呵——”赛千宿乜然嗤笑道:“镇!”邪魅绝伦的落英唇瓣轻启之际,一个“镇”字之份量载荷,浩浩汤汤犹若九层高塔之倾覆重压,运用真元力的声波之中,蕴含着“无相大梵音”和“密宗万字真言”的秘诀枢机,一字镇千军。
那黑袍人应声直挺挺倒地不起,口喷鲜血如涌,五脏俱损,连豹头刀都没能摸到,已再也动弹不得。
“血狼!”万念俱灰的青青与形容枯槁的黑豹一见倒地来人,齐讶然异口同声。
赛千宿微微挥袖摩弄间,数十米外的那把豹头刀以及血狼掉落的炎钝剑随之被他隔空摄取过来,轻而易举便拿捏在手里,道:“汝等视之为身家性命、宗门信仰的豹头刀,不过是本尊祭炼‘断黄泉’的养分而已!”一念心随意动,“断黄泉”已从骰子空间抟控显耀浮现。
炎钝剑的材料虽远远不及豹头刀,但不过还算是神兵利器之列,未免浪费,一同利用了吧!
赛千宿当即发动千面骰子,将这把豹头刀和炎钝剑熔解并与“断黄泉”煅造为一体,化成其中一刃,铸就于第八刃无上魔兵!形状恰似尖尖巧巧的五金莲花铁骨朵,绽开七叶偃月盘龙花瓣。
黑豹和青青骤见如此这般骇人的造化神通,两人顿时大惊失色,纷纷毛骨悚然、背后发凉,仿佛三观倒塌而心灰意冷。
赛千宿并未理会那两人,自顾自的催动迸发不灭坟火,团团萦绕、包裹在“断黄泉”上,凝聚成八条盘桓不息的赤紫黑三色火龙,魔兵杀伤力登时以几何式的倍增暴涨。
之前的“断黄泉”是不能附着不灭坟火的,因为会焚烧并减弱魔煞兵器的质量,况之前的“断黄泉”也承受不了太长时间的不灭坟火加持,而现在的“断黄泉”融合了豹头刀,有了太阳黑陨岩作为媒介以调和不灭坟火的霸道威力,便就可以收发自如、随心所欲的运用施展不灭坟火加持“断黄泉”,可谓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欣喜之余,赛千宿把加强后的“断黄泉”收回到了骰子空间里,遂发动“大衍生术”将奄奄一息的血狼的毕生修为尽皆抽干,随即悉数全部传给了旁边呆愣愣的青青,并顺手打通了她被封的奇经八脉,使她的修为从低阶宗师提升到了高阶宗师,帮助她连升两级。
事毕,赛千宿形同陌路人般看着青青,冷酷绝情道:“自此一刀两断,谁也不欠谁的,不送。”言罢,仿若一缕袅袅云烟悠然离去。
赛千宿撂下的这句话,对青青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不由黯然苦涩无比的伤心自忖道:“我也是自欺欺人,能够准时在父母的坟前等着我,就算没有亲眼见到那荒淫的一幕,我亦该猜想得到莎莲娜毫无疑问便应是他的女朋友,可我仍执拗的没往这处想,是我故意选择了忽略我们之间的障碍,还是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往这处思考。直到现在,依然任性故我的不敢那么想,难道我第一眼即对他一见钟情了吗?只怕错过了你,遂一错再错。我竟然因他出现的一瞬间,仅仅是他月夜下的影子,已然令我和黑豹青梅竹马的感情移情别恋。但我跟千宿真的再无挽回的余地了吗?不、不、不......”
恰于此时,旭日东升,碧海吐金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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