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如潮退,月华似幕卷。
时间渐渐流逝,好似永远没有尽头,仿佛大树的年轮,一圈又一圈,不断往外扩张、膨胀、蔓延......
倘若宇宙是棵树,那么星球是否就是宇宙之树所结的“果”?
而这“果”内正在发生或已经过去了的千奇百怪、包罗万象的种种事物,能否定义为“花开花谢,零落成泥”的渐变过程。
当这颗果子熟透了,从树上掉落,可否意味着消亡和湮灭,那最终的“果”又是什么?
生与死的循环,如一闪而逝的光芒,虽然在眼前消失,但下一刻出现在地上或水里,甚至中间曾经照耀过无数微渺芥子。
......
旭日东升,晨光熹微。
无雪的冬日,尘埃被霜露沾湿,再轻微也飞不起来,不过这暂时附着的沉重,总会晾干而挥发、弥散。
实则那“重量”是被看不见、摸不着的时间所销蚀的,假如大自然或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因“凌驾其上、驾驭其间”的巨量伟力,使得目之所及全部定格住,此“凌驾其上,驾驭其间”的存在,注定将成为最先摆脱那无形中的“时间重量”的尘埃或者飞絮。
天亮之际,紫气东来,霞光万丈,云蒸霞蔚,蔚为大观。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茫茫大海,波澜壮阔之间正在吞吐着看似比它小得多的半轮红日,缕缕烈阳铺展于海面上,随波逐流,辽远无垠。
香江与大陆之间,大鹏湾东平洲所在的一座岛屿上,在瞬息的刹那光景,这里宛若划为了时间触及不到的地带,距离自然的界线越发模糊,而且愈加虚实不清、变幻莫测,以至竟难以分辨,此间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但见天空云端泛现彩色,而海湾陆地之间则被三色琉璃罡气笼罩,整座岛屿方圆数十里处于奇幻、玄奥至极的恍惚状态,一草一木、一沙一水、一蝶一虫俱皆随着赛千宿的精神领域,无比抽象地游离在真实虚无的交叉点,可谓浮生若梦。
本来在这个时间段,会有鸡鸣家禽之声,但现在却静谧寂寂的落针可闻,岛上所有的居民均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栩栩然真假莫辨的梦境之中,只有两个人能够保持着清醒。
首先当然是十分清醒的赛千宿,因为这方领域空间,即是他发动的界域,他前所未有的爆发出十二层修为实力,真人手段全开,此法门乃唤作“乾坤炉”!
赛千宿虽然尚未具备凌驾世界的力量,但他早已拥有超越自然的修为实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整座小岛笼罩在他的法则领域之内,包括岛内的一切事物。
第二个以道家玄功勉强撑着三分清醒的人就是风叔了,不过其已然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步履飘浮,浑然如醉,整个身体恰似雾霄之中的一抹轻烟。
而阿莲则早已酣睡倒在了赛千宿的怀中,正甜美娇憨的喃喃呓语,下意识对他敞开心扉,毫无保留的展开、袒露着心里的绵绵情意,无限温柔、向往、憧憬......
至于那中年警官午匹马,却是直挺挺地躺在了冰冷的青石小道上,忽而靠在墙垣边不省人事,却又不时手舞足蹈,或在地上打滚,像是在梦游。
当日月交辉、阴阳斗转的霎那,两种光芒的精华融汇之间,同时化作一道乍黑乍白的玄妙光束,熠熠流曳着辐射而下,不偏不倚投映在悬浮着平躺空中的赤**尸陈珠珠眉心。
赛千宿的额头亦随之隐隐渗出细密热汗,他真是费了好大功夫,九牛二虎之力都不为过,才把这一道月阴日华融合后的精粹,并蕴含阴阳生灭之理的光辉,徐徐牵引着注入陈珠珠的尸体眉心。
昏沉间,风叔陡然振奋精神,质问道:“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此座岛屿是她生前的故乡,是她至死亦不可磨灭的残碎记忆,这里曾经一切与她有关的悔恨所生发的怨气,将是她最好的催化剂。而本尊为此间乡民们创造的这片短暂梦境,无不交织浮现在她过往忘不掉的悲苦回忆里,旨在勾起她生前经历的种种不甘。风叔应该再了解不过的了,僵尸者,乃是因死不瞑目而怨气聚喉,常年吸收地气及月阴所化。而本尊所创造的这只飞僵女尸王,则同时吸收了天地之精粹、日月之精华,阴阳互补,生灭同体,天时地利兼而有之,迥异于其它单独自地脉阴气而生的僵尸,乃是极其特殊且由我匠心独运赋予其存在的新颖品种,别具风格哟。”赛千宿倒是一派心旷神怡,俨然是这方自然小天地的造物神,慢条斯理道:“本尊杰出的作品,待会儿就可揭晓,风叔你稍等片刻便知道了。”
“你可知,珠珠若当真变成飞僵的后果,她会把记忆中的所有人全都杀了,你如此这般做法,简直是丧心病狂!”风叔摇摇晃晃,声嘶力竭道:“而且如果你控制不了她的话,将会为祸苍生,生灵涂炭的!”
“不不不,风叔你大可放心,本尊是万万不会让她吸食那些肮脏的血液。”赛千宿以一种欣赏艺术品的专注目光,抬头凝望着被他不断释放出的琉璃魔煞真元和三色不灭坟火团团包裹住悬浮于空的冰冷、僵硬、毫无生气的赤**尸,好似沉浸其中而乐此不疲道:“我会用自己至高无上的真元鲜血,充满魔煞、暴戾、欲望的绝强鲜血,一点一滴地来喂养她。”言罢,他竟然自指尖逼出一滴浓郁若芝的本命精血,随着魔煞真元注入陈珠珠的尸体之内。
那滴鲜血散发着扑鼻异香,仿如龙涎,胜似瑶草琪花、百卉甘霖的汁液结晶,异常妖艳的瑰丽夺目,而且馥馥芬芳。
赛千宿的本命精血虽然比不上唐僧的血肉,但也差不到哪去,何况他常年饮食灵丹妙药、琼浆玉露等上千年份的天材地宝之稀罕珍品,诸般等同于“肉白骨、活死人”的神奇功效,早已融入到他的每一寸筋骨血肉、四肢百骸之中,说的咳咳不太雅观一点,他的一口唾沫都能造福一方。
只见陈珠珠的尸体在汲取完赛千宿的那滴本命精血时,好像得到起死回生般有了生命的气息,时而发出凄厉、痛苦的哀戚悲号,时而发出舒适、酣畅的诱惑呻吟,如哭如诉,如泣如慕,不绝如缕。
她玉脂白皙、晶莹剔透的韵致尸身突然霞光大放、紫气氤氲,却又陡然魔煞缭绕、血色漫空,随即虹芒冲霄,苍凉幽冥的氛围四溢开来,席卷八方,撕裂云彩。
而后在她将要变成飞僵尸王的前一刻,浑身丰腴饱满的肌肤浮现出密密麻麻诡秘、奇奥的符文纹络,这种符文纹络,仿佛蕴含着大道的玄音,丝丝袅袅地传至天涯海角。
那遍布周身且浑然一体的符文纹络,玄之又玄而暗合道韵,以致难以言喻,只能用庄子的一段话来形容了:视乎冥冥,听乎无声。冥冥之中,独见晓焉;无声之中,独闻和焉。故深之又深而能物焉;神之又神而能精焉。故其与万物接也,至无而供其求,时骋而要其宿,大小、长短、修远。
道,看上去是那么幽暗深渺,听起来又是那么寂然无声。然而幽暗深渺之中却能见到光明的真迹,寂然无声之中却能听到万窍唱和的共鸣。幽深而又幽深能够从中产生万物,玄妙而又玄妙能够从中产生精神。所以道与万物相接,虚寂却能满足万物的需求,时时驰骋纵放却能总合万物成其归宿,无论是大还是小,是长还是短,是高还是远......
一见那尸体身上自然而然焕发的符文纹络,风叔立即变得惊恐万状起来,面如土色,双唇发白,用仅剩的半分清醒,颤抖着骇然指道:“飞僵......尸魔!”
“飞僵尸魔,堪比半步真人。”赛千宿倒是喜出望外并兴奋若狂,意想不到的好、而且远远超出预期的伟大成果即将诞生,喜不自禁赶紧手捻法印掐诀指,朗声吟诵道:“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大造化术,敕——”话音甫落,他马上把一旁三婆的尸体隔空控摄着托举而起,并瞬息以不灭坟火焚作灰烬,拂袖间其三魂七魄已被罡风统统涤荡打散,归于一缕幽灵,连忙祭炼、凝聚出母女二人生前共同的记忆烙印。
最后一步,则是将那些记忆烙印,分毫无差地融入陈珠珠尸体所化的飞僵尸魔的元灵之中,如此就可大功告成。
却在这关键时刻,只见两个仙风鹤骨、神采奕奕的耄耋道士,联袂斩破赛千宿设下的结界壁垒,摇身闯进这片领域空间。
两位来者气势恢弘难挡,两双古井无波的矍铄目光冷芒电射,移动间神游八极盖压而至,声音浑厚犹若松涛激荡。
只听左侧那手持七星宝剑、鹤发童颜的道士率先破空掠来,满脸愠怒道:“赛小友,你可知,因你的炼尸之举,方才外面下了一场血雨,方圆挨着的数座小岛无不惨遭腐蚀,可谓哀鸿遍地,恐怕此后再无生机。”
而另一个手捻麈尾拂尘的长眉白须老道士,则凌空飞去扶住几欲颠倒的风叔,并迅速施展了定心术帮他安神。
风叔只觉全身像被灌了铅似的,虽得定心安神之术而缓缓稳住身形,但仍兀自头晕目眩,依然感到一阵力不从心的困倦之感袭上心头,先毕恭毕敬地执道家之礼,分别参拜二位来者,道:“弟子拜见太上师尊,见过掌门。”而后对赛千宿怒目而视道:“看你造的孽!熟不知恶有恶报,便就是下十八成地狱也不为过了!”
“本尊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无非是些许牺牲而已,做任何事,都是要牺牲的,或是牺牲自己所有,或是牺牲他人所有,不过我选择了嫁接。”赛千宿凛凛然睥睨左右,手上炼就飞僵尸魔的一应动作分毫不减,井然有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无比狂妄道:“这世界,除了美女,任何人、任何势力,本尊都不放在眼内。我可以是正,同样也可是邪,亦可以是所谓的魔道,就看利益和代价要让我如何取舍、抉择了!”转而与二位耄耋老者笑呵呵道:“想必二位便是茅山派的太上长老葛真人和掌门人毛道长了,二位一个是得道真人、一个是大宗师圆满,今番不约而至,来此所为何事?”
“来劝小友悬崖勒马,尽早回头是岸。”手捻麈尾拂尘的长眉白须老道士葛真人应道:“正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手持七星宝剑的道士接话道:“不错,小友资质冠卓当世,可谓震古烁今,应该修德行善,为我辈修士做出表率、立下榜样,成为一代楷模,如此方能得证果位,有朝一日飞升上界。”
“哈哈哈哈——”赛千宿却是仰天大笑,对二人轻蔑藐视至极,一连三问道:“上界,本尊不稀罕,上界又岂能容得下我?我的眼光又何止上界?有闲功夫在这跟本尊说教,本尊反过来让尔等三招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