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说“您好!犯罪实验室,丰越!”丰越从派出所门口站着的三个警察中,挑了一个胖一点的伸手问好。
“哎唷唷!谁不认识您啊?大名鼎鼎的丰越警官,您可是年轻警察心中的神啊!”胖警察打着哈哈,热情地抓住丰越难得主动伸出的手,用力握了握,刚要放开,觉得没够劲儿,用更大力气又握了一会儿,才心有不甘地放开。
“谢谢!误传误传!”丰越懒得告诉他,抓着自己的手晃半天,也没介绍身份。
另外两人倒是很正常,和所有见到丰越的人一样,露出惊奇神情,各种夸赞,最后才引着丰越和乔楚进了户籍办公室。
“小王,这是上面下来的调查员,来查查辖区内一个叫李木子的女孩,你有印象吗?她有个疯疯癫癫的妈妈,每个月都要来报警,人不来就打电话来报警,去年一年,她就出现在派出所12次,电话报警二十多次。”
“是她啊?记得,她女儿不是不在这儿吗?”小王边说边把电脑打开,输入李木子名字,电脑画面一下弹出这一家人的所有相关信息。
“都在这儿了,不过资料显示的是她上学时期的信息,近几年她没有任何动向。”小王把显示器往丰越面前推了推。
丰越看了一眼问:“她还有个弟弟?”
“我来的时候,这家资料就这样,刚工作热情高,辖区内我分管的小区,每一家我都去家访过,确实是四口人,不过我从没见过李木子,据说她很早就离开家了,她父母也说不出具体是在哪儿,只说是不想读书,出去打工。”
“哦。”丰越点头,脑子里想的确实别的事情。
“前年我家访,他们都很正常,不知道为何,去年她妈妈忽然就疯疯癫癫,一年来了十几趟,说闺女失踪了,可能遇害了。”小王看了一眼户籍资料,忽然想起什么来,“哦对了!她爸爸去年除夕当晚,死了。”
“死亡原因?”丰越假装第一次听见这消息,追问死亡原因。
“说是单位聚会,喝多了睡雪地里冻死了,发现尸体时候,他离家已经没几步路了。”小王翻开去年新年初一的出警记录。
“警方调查后没发现疑点,就直接上报了?”丰越继续问,“他妻子没怀疑死因?”
“没怀疑!然后,新年没结束,她就开始了疯狂报警之路,今年除夕她还来过一次,哭喊着说女儿一定遇害了,我们劝了好长时间才送她回家,不过,她的弟弟并没在家,她妈妈说孩子回姥姥家了。”
“姥姥家?”丰越忙问,“她姥姥家的地址有吗?”
“有。”小王迅速找出木子奶奶家的住址,丰越拍完照,继续问:“木子一直没有消息吗?”
“我工作三年来,没见过她,年底我会去小区走访,她家的情况整个小区都知道,每次去也有人主动跟我提起,我问了,大多是说木子可能遭遇不测,也怪我们警察不管事,我怎么管?她每次来报案,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们派出所就这么几个人,也不能无休止地帮她找人啊。”
小王有些牢骚,看来也饱受舆论压力,丰越没有继续刺激她,转脸问刚才的几个人:“那么平时你们有无特别留意这件事?”
“有!我们嘴上没说啥,但背地里也下了不少功夫,直到三个月前。”刚才抓住丰越不放手的警察,回忆起三个月前的一件事,“那天我到辖区内居委会走访,遇见一个自称木子朋友的女孩,说木子在外生活很好,知道她爸爸死了母亲没有收入,所以委托她送点钱过来。”
“这样一来,我就知道她还活着,也就不再四处打听,我给她指了地址,我从居委会出来时,又在小区门口遇见她,她还跟我打招呼。”
“哦?这女孩长啥样记得不?”丰越脑子里闪过花子的脸。
“皮肤很白,白的不健康,好像长期不见阳光的那种白,不过当时旁边还有人喊我,所以我没仔细看。”
丰越翻出手机中花子的照片,递了过去,胖警察看了一眼就笃定地说:“就是这姑娘!白得吓人。”
丰越想说,这个白,是因为她素颜躺在解剖床上,等着被解剖,想想,他还是翻出花子微博中找到的照片,重新递过去:“这张才是。”
“嗯?这不是一个吗?”胖警察有些奇怪,但还是又看了看,随后他就变成鸭蛋嘴,惊呼道,“这姑娘是是死了吗?”
“是的。”丰越面无表情。
“死死了多久?”
“大致是除夕当晚,你再仔细想想,她上次来过后,还来过没有?这木子的妈妈,除了报警时显示的疯疯癫癫,其余时间有无异常?”
“木子的妈妈,平时倒是很安静。”胖警察终于恢复正常,“这姑娘后来来没来过我不太清楚,上个月,我看见一个跟她差不多的女孩,从派出所门口经过,我追出去看了一眼,只看见背影,所以不确定是不是她。”
“好,你带我们去木子家小区看看。”丰越说完用脚尖踢踢乔楚的脚后跟,“走。”
从派出所到木子家小区,步行五分钟,沿途全是小商小贩,还有不少随意停放的电单车,这条路像菜场,没有机动车经过,既乱又安全。丰越记下每一个遇过的人和物,很快到了木子家的小区,进小区前,他给刘冬青发了消息,让他调出木子爸爸死亡的卷宗发来。
“站住!你站住!”胖警察指着小区大门刚要说话,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他手指的地方跑了出来。没来得及看清楚这女人是不是木子妈,后面又追出来两个中年男人,边跑边喊你站住,你别跑,女人哪里肯停下,张牙舞爪地从丰越身边跑过,一言未发,伸出脚绊了一下,女人啊一声尖叫,直接趴地上,没等她翻爬起来,乔楚一把摁住她,顺手把她拉了起来。
“站着!”胖警察一声厉喝,追赶女人的男人站到他的对面,丰越看了一眼,并不是照片中的人,也就放下心来,他问:“你们追她做什么?”
“你问她!”男人气鼓鼓地指指女人。
丰越转向女人,一头打了结的长发,一缕一缕地挂在脑袋上,低头看着地面,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丰越上前轻轻拨开女人头发,一张因为惊恐而扭曲的脸露了出来,丰越认出这是照片上的木子妈妈,只是眼前的女人,更瘦更白更弱小,眼神中的卑微刺痛了他的心。
“阿姨!我是警察,你不是要报警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一向冷静的丰越大神,这会儿忽然脑子短路,温柔地说了这样的话。
木子妈错愕地抬起头,从她的眸子里,丰越还看见了三个字:我没疯!擅长伪装的他,不露声色地换上一副官方笑脸,恰到好处的抿嘴微笑,眼角微微眯起,周身散发着温暖的光,令人看了顿生安全感。木子妈当然也感觉到了丰越的毫无恶意,直勾勾地看着他,嘴角渐渐向上,用力点点头,一滴泪掉在了地上,就像烫在了心头一般,又痛又暖。
“去你家坐坐,好吗?”丰越示意乔楚搀扶她往小区里走,她没有反抗,经过追赶她的两个男人身边,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抖,抓住她胳膊的乔楚,明显感觉她的刻意为之,有些心疼,恶狠狠地瞪了两个男人一眼,他们把目光移向别处,胖警察问:“你俩说说,干啥呢这是?”
“我们在院子里晒点吃的用的,她拎一壶水来,都给浇透了,还跟我吐舌头,你说,我不抓住她揍一顿,明天她还来。”年长的男人愤愤地跺脚。
年轻的男子说:“我拼命追我爸,让他别追阿姨,我怕他吓坏人家。”
“哦哦,你活那么大岁数,还不如你儿子懂事,追个球啊?你不觉得她孤苦伶仃的可怜啊?浇水咋了?谁让你把东西放外面晒的?你家没阳台吗?明知道她脑子不好,你还追?出事了,你负责?你负的了吗?”胖警察故意板起脸训斥,年长的男人涨红脸说:“一时气急忘了,下次不会了。”
“还有下次?”胖警察眼珠子一翻,全剩白的。
“哦哦,不拿出来晒,放阳台上晒。”年长的男人立刻表态,胖警察点点头说:“小江,把你爸带回去,你好好锻炼身体,连你爸都追不上,还年轻人呢?”
胖警察说完就追丰越和乔楚去了,身后一老一少相互看看,爸爸说:“你个混小子,你追我干嘛?那可是你的被子,你今晚别盖被子睡。”
“爸,我都多大了?你别操心我,管好你自己,要真出事,看你咋办?”
“滚滚滚!”
胖警察听后面的对话,摇摇头紧追几步,赶上乔楚和丰越,木子妈已经平静下来,默默带着三人往自己家的楼道走去。
木子家,外面的门看着破旧,进屋后却是天壤之别。干净的地面,整齐的家具,一切都显得这家的主人是个生活有序的人。坐在沙发上,一尘不染的茶几上放着一只长方形茶盘,看来有些年头,主人保养得很好,油亮油亮的,这是只有喜爱喝茶之人才能体会到的颜色。
敞开式厨房,可以看见木子妈在厨房里倒水,三只粉紫色的玻璃杯,色泽透丽,上薄下厚,几叶茶在晃动的水中上下翻舞,卷起的身体舒展成裙带,飘在水面,渐渐没入水底,优美的香气,从杯中散发,大家从未如此期待,一杯茶的香气。
乔楚的目光飘向木子妈妈来的方向,所经之处,都闪着母性的光,这样漂亮的女人怎么会是疯子呢?他想。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喝茶吧。”木子妈放下茶盘,说话的声音真好听,像一首歌,浅吟低唱,叮叮咚咚敲击过你的心房,随风而动,脑子里忽然闪过这四个字,胖警察笑着接过水杯:“木子妈,你今天又故意使坏,你这样要怎么办呢?你想一辈子这样装疯卖傻下去吗?”
“呵呵。”木子妈没有说话,轻轻笑了笑。
有时候,人的情感很奇怪,母女的亲情更是无法用科学去强加解释,丰越知道,木子妈妈许久不曾找女儿,没有绝对女儿有危险,忽然间发疯地寻找,是因为她在某一刻深切体会到了危险的逼近,苦寻未果,她只能求助警方。
只可惜,警方也未能如她所想,帮她找回女儿,而今天,自己的出现,却是来告知她女儿的死讯,残忍却又不能不做,每次面对死者家属,他都深感无力。
“阿姨!我们最近在查一个案子,查到您的女儿,所以前来拜访,了解她的一些事情。”对眼前这位敏感的母亲,丰越选择不做任何铺垫,直接进入主题,“我知道您感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危险,我来就是告诉您,您感觉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您的女儿李木子,已经确立死亡……”
丰越简单复述,在西区京城花苑别墅里,发现她女儿的尸体,同时被发现死亡的还有两名同居好友,从现场情况分析,确属他杀,警方立案侦查的过程中,查到木子的好友花子曾经来过这里,请她回忆一下当时花子出现的情况。
木子妈妈没有任何反应,呆呆听完丰越的话,就那样坐着,一束光从投进客厅,她的皮肤透明,恍惚间,有种在和玻璃人说话的感觉,丰越叹息,轻轻端起水杯,闻闻里面的茶香,又放下。
杯子和茶几接触的瞬间,木子妈妈听见声响,看了过来。
“茶水凉了,我再倒点。”木子妈妈看着丰越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不用了阿姨,我知道您能接受这个消息,因为您在心中已经想过一万种可能,最差的情况就是警方上门通知您去认尸,您若愿意回忆,就跟我们谈谈花子来时的情况,如果不愿,您就收拾一下,跟我们回去认尸,这对您来说,很难!但是,这也是您必须要走的一个流程。”
丰越表情严肃,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温和,花子妈妈的身体一震,也许是丰越的气压让她难受,她低声抽泣起来,没有人去打扰她,过了十来分钟她停止了哭泣,红着眼睛问:“你要知道什么?”
“请您回忆一下花子来找您的情景,还有您丈夫死亡当天有什么奇怪的表现?最后,请您告诉我,木子的弟弟,是真的去外婆家了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