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黑,抵不住阳光的执着,今早的天气很清新,海京市迎来了节后第一个超级大晴天。
不到七点,阳光就在窗户上敲,成千上万条射线一起投在玻璃上,窗户框开启了热胀冷缩的现场课,值班室里的警官们,纷纷跳下床,条件反射地半睁双目,走到窗前,看向外面的世界。
节后第一个上班潮到了,许多赶远路的上班族,已经背着包,一手抓吃的,一手抓喝的,开启了疯狂追赶公交车的新年新气象,与往常一个样的早晨。
“哎呀!这才七点,下面这几个哥们儿姐们儿就开始追公交车了。”刘冬青扒在乔楚的肩上,看看马路对面公交站牌前的热闹,再看看墙上的挂钟,七点还差三分。
“你过去!浑身肉,趴我身上,把我肌肉都挤变形了。”乔楚一把推开腹肌像棉花一样的刘冬青,直奔卫生间,一泡尿打开了新一天的大门。
早上八点,所有穿戴整齐出现在会议室,例会十五分钟,丰越在最后一分钟分配了今天的任务和行动路线。
“早上我联系了那边,木子继母已确认为自杀,我和乔待会儿再去一趟,扫扫现场,看看有无我们想要的东西。”
“不哥,你带叶子去继续找安生这个人,根据我对安雅所有的文字信息和照片信息的了解,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照片都翻烂了,还能有啥有意思的地方?”刘叶一脸的憔悴,打着哈欠问,昨晚这帮爷一直研究到深更,没睡几小时天就亮了,现在又要出去,身体欠休息啊。
“照片和文字信息,逐字分析,逐个看脸,加上颜婧婧和颜菁菁姐妹的口供,我分析出这个宋梓州与安雅,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丰越拍拍桌子,“你们看看自己手中的资料,颜家姐妹的供词,还有安雅空间私密的那些文字,颜家姐妹提到宋梓州,与安雅是男女朋友,但是人家私密空间里,对这个男人的称呼都是全名,这合理吗?”
“所以,要么颜家姐俩在说谎,要么这个宋梓州只是幌子?”乔楚总结出丰越的意图。
“对!”丰越点了两下桌面表示认可。
“那这宋梓州是个什么货色?”冯不的脑容量好像有些内存不足,一直提示他注意用脑,小心用脑过度导致脑毁人亡,他决定不思考,还是直接问丰越来得快。
“宋梓州,第一次出现在安雅的文字中,是两年前的除夕,也就是她发过除夕之夜等着我这句话后,再次发文就改为私密,我们在私密中找到的关于宋梓州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名字后面都加了问号,你们没仔细看吗?”丰越主任毫不客气地反问。
这一击,简直就是铁锤问头顶,嗡嗡脑瓜疼。
“其实安雅和宋梓州的关联如果只能追溯到两年前,结合三年来她们只在除夕发那句话来看,我觉得安雅除夕就是她们杀人的时刻,如果宋梓州这三个字在安雅那里后面都是问号的话,那么她很可能对宋梓州的身份有所怀疑,所以接触他仅仅是为了核实身份,但是还没完全整明白,自己就被胖子那个二货灌酒整死了,但是我还有不明白的,这胖子和花子关系那么好,最后还进了同一组,花子和安雅认识,这胖子岂有不认识安雅之理?”刘冬青这个机灵鬼,突然提出这个问题,解了一屋子人的尴尬。
果然丰越的目光转到刘冬青脸上:“你这个问题提得好,胖子确实提到为了进花子这一组,不折手段的事情,但是花子对他不理不睬,导致他没有机会跟花子身边的人接触,不认识也有可能,你说的这个的确也是值得深思的问题,这个问题交给你,你今天和谢红就负责从胖子口中挖出你们认为值得知道的信息。”
“是,男神!”刘冬青本意是救场,没想到还背了一个大任务,立马耷拉脑袋不跳了。
“不哥,我给个提示,你去海京的整形医院看看,找近年来动过微整形的年轻男士,眼睛鼻子嘴的,找找有无此人?如果找到了,按照我的设想,你就明白安雅的意图了。”丰越看看时间,已经超过例会结束时间,立刻起身:“行动!有什么问题给我发信息,何其敬力那两个家伙,昨天就汇报说堵在路上,今天还没到,难道在高速上堵一天一夜?”
“八成是。”大家打着哈哈一哄而散。
从实验室开车到木子继母住的地方,一小时车程,丰越利用这一小时车程打了几个电话。得知木子的继母,还有一个姐姐,就住在离她三公里左右的高档小区里。那个小区,都是复式洋房和别墅,她姐姐就住在一栋独院别墅内。
警方通过联网信息找到她时,她刚从国外度假回来,行李直接扔家门口就跟着警察去了法医中心,到那一看她就说,妹妹不会自杀,年前还商量春天要一起去旅游,哭得死去活来,非让警察给个说法,说她妹妹绝不能自杀,孩子死了她都没自杀。
“孩子死了她都没想死!这个问题很尖锐啊。”放下电话,丰越若有所思,两道黑眉又开始相爱相杀,拧成了结。
“你觉得?”乔楚问。
“我觉得是。”
“这个?”
“相信自己的直觉。”丰越直接给了乔楚一个肯定的答案,乔楚心头有些慌,倒在椅背上默默看着前方,王子的背影,一个年过完,王子好像胖了一圈,他想。
“除了我们几个,谁没胖一圈?”丰越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乔楚立刻抗议:“就这点小心思你也读?再读,我要申请回老家休息,我的小心脏受伤了。”
“去!”丰越面无表情,心里却荡出一圈笑的纹理。
节后人多,路不好走,用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老远就看见一辆警车停在楼道门口,两个年轻的警察站在门口维持秩序,否则总有吃瓜群众顶着惊悚的面具却想要进现场看看,真怕还是兴奋,一目了然。
“我们是实验室的,来之前通过电话。”丰越拿出证件,小警察一看,立正敬礼,掀开警戒条让丰越和乔楚进去。
“您好!”丰越一进去就发现两个身穿白大褂的警察,正蹲在地上拿着毛刷,仔仔细细地进行清扫工作。
“咦!丰越主任?”其中一个白大褂一抬头,惊喜地大叫。
“认识?”丰越问。
“嗨!您可是我超级偶像,岂有不认识之理?”白大褂激动地拿出手机,点亮屏幕,乔楚一伸头,没忍住:“我去!”
“嘿嘿!”白大褂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娃的手机屏保就是丰越穿着私服,站在市局大院里,掩眉看天的样子,乔楚又来了一句五个惊叹号的总结:“小哥,侧颜杀啊!”
“滚!”丰越眼皮遮目,斜眼瞥瞥乔楚,嘴唇未动,一个滚子挤了出来,旁边的白大褂看得两眼发直,o型嘴口型到位,举起手机就拍:“太帅了!”
还没对准好镜头,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盖在了镜头,抬眼一看,丰越正面瘫地盯着自己,白大褂怜悯地看看手机,收紧口袋,尴尬地笑笑:“嘿嘿!没忍住,请领导息怒。”
“情况如何?”丰越转移他的注意力。
果然,只要提到工作,警服不是白穿的,白大褂立刻恢复正常,严肃地开始介绍现场情况:“昨天晚上,接到市里通知,辖区派出所找人来查看,在敲门无应答后,呼叫了最近的骑警加上物业,一起进了门。”
“进来后就发现死者背对着他们躺在沙发上,以为她在睡觉,骑警上前试图叫醒她,结果伸手轻轻掰了一下她的肩膀,就发现她的右手抓着剪刀,剪刀的前部全部刺入颈部,以这个姿势死去,我也是觉得她对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残忍?”
丰越伸出右手,握着自己的手机,对着颈部问:“这样?”
“对啊!骑警通知我们到现场的时候,我看见的就是这个姿势,她面朝沙发靠背,头枕沙发扶手,右手抓着剪刀刺入颈部,侧卧于此,沙发上的血迹显示,她倒下后再无移动,唯一的一点摩擦部分,就是侧脸和扶手处的模糊状,应该是死前太过痛苦,抽搐导致。”
白大褂把昨日的现场图翻给丰越看,丰越看完,又蹲下在沙发扶手处仔细查看,白大褂补充道:“哪里找到十几根头发,初步推断是她死前抽搐和沙发密切接触导致。”
“尸体右侧脸我看看。”丰越知道,他们会拍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照片。
“等下啊!”白大褂翻了一会儿,就递给丰越看。
“谢谢。”丰越仔细比对尸体右脸的摩擦痕,和沙发扶手的摩擦痕,看了一会儿他又问,“尸体现在在分局?”
“对!我们是几家分局共用一个法医中心,法医要下午才能解剖她,加上她姐姐忽然大闹法医中心,估计今天下午也解剖不成。”白大褂晃着脑袋,“死者的姐姐说,不可能是自杀,说我们警方不作为,随便糊弄一下,给个结论就当结案了。”
“现场痕迹做完了?”丰越又问。
“做完了!我们在扫一次现场,没什么意外的话,只能当自杀处理。”白大褂指指整齐的客厅,丰越扫了一眼,发现这里的布局和自己昨天看见的一样,没有任何被移动或者暴力撞击损坏的痕迹。
“你们继续,我们去法医中心看看。”
几个分局共用的法医中心也不大,丰越的证件一亮相,处处开绿灯。
还没找到法医人,就在走廊上听见了鬼哭狼嚎的声音,不用想,这位就是死者的姐姐,那位出国旅游刚回来富婆。
法医和一个警察正在拼命解释,简单听两句,原来是这位富婆不让解剖,理由是,你们一边说自杀,一边解剖,哦,自杀了你还解剖,你当我妹妹是你们的生物教学材料吗?
说完就哭,哭完又骂,哎呀!整条走廊被她的哭声撞击得回声阵阵,耳膜受不了,丰越快走两步上前猛地来了一句:“她如果不是自杀,你同意解剖吗?”
“你谁啊?”女士不哭了,紧张地问。
“警察。”
“废话!我知道你是警察,我想问你说话好使吗?”富婆果然见多识广。
“好使!”乔楚在后面补了一句,“这案子归他管。”
“那好!只要你能抓到凶手,你就解剖。”这位女士顿时两眼放出仇恨的光,“我要看看是不是那个女人杀了我妹妹,啊……妹妹,你好可怜。”
瞅瞅,一分钟哭上三回,丰越也受不了,这家伙生硬地说:“既然同意解剖,还请您移步外面等候,如果您嫌这里等太寂寞,我们会派人送您回家,有结果第一时间通知您,这个方案您觉得舒心吗?”
“这还差不多,那我要回家。”女士揉揉红肿的眼睛,决定回家。
旁边急得一脑袋汗的警察,立即自告奋勇送她回家,在这闹了两小时,简直要炸了。
“怎么样?”目送两人离开走廊,丰越转脸问法医。
“走吧,里面说。”
法医姓王,四十岁上下,这一片区从尸体到交通事故,打架斗殴等伤情鉴定,都归他们管,确实很忙。王法医一脸生无可恋,带着丰越和乔楚进了解剖室。
尸体,静静地躺在解剖床上。
清洗过后,褪去所有身外之物,尸体颈部的伤口不大,在石膏白的皮肤上,却看得静心。张小泉剪刀,老牌子,好物件。一把崭新的老式家用剪刀,圆形抓手外面包裹着红色橡胶皮,剪刀口在高分贝的镜头下,显示毫无磨损痕迹,上面用来保护刀身的油脂还清晰可见。
干,瘦,弱。
作为女人,解剖床的上的尸体,只有这三个字能形容。肤白,却因为太瘦而缺乏柔美,肤白,却因为干燥显得粗糙,不超过160厘米的个子,找不出多余的脂肪,显得她很弱,弱到一阵轻风就能吹跑的那种。
“他杀?”看了一会儿,丰越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投给王法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