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根竹筒内的人分明是刚放进去不久,皮肤还有一些微弱弹性,身上的盐霜还没有完全被吸收,拉开竹片,手和脚迅速与躯干有了一些距离,而这个躯干从干瘪瘦弱,看上去应该是个没有发育成熟的男孩。
“咔嚓!”刘冬青听见自己胸口传来一声开裂的声音,收回目光一抬头,赶巧看见墙上的字,第一行写着:“过了鬼门关,要走黄泉路。黄泉路,是接引之路。在黄泉路上还有很多孤魂野鬼,既不能上天,也不能投胎,更不能去阴间,我们只能游荡在黄泉路上,等待能够去阴间的那一天。”
下一行只有几个字:今夜鬼门关,你来么?”
正看着,那些字忽然变成了一条条正在蠕动的虫子,它们昂首挺胸扭着身体,它们成群结队向刘冬青眼睛大举进攻,它们尖叫狞笑整齐划一地昂着头问:“今夜鬼门关,你来么?”
“你来么?”
“你来么?”
字们发狂地扭动身体,它们就快爬上刘冬青的脑袋,从那宽宽的额头游过,它们就要占领眼睛,刘冬青感觉到一阵阵刺骨之痛侵入身体,他捂住脸想要挡住字们的进攻,来不及了!刺痛,一个字的爪子已扒开了自己的上眼皮。
啊!他痛苦地尖叫!
“冬青!别瞎想。”丰越发觉刘冬青的不对劲,伸手在他后脑勺上猛击一巴掌,顿时清醒过来的刘冬青摸着后脑问:“怎么了怎么了?哎呀!疼!男神!你打我了?”
“你魔怔了!别看墙上的字,脑子里也别想任何东西,跟着我,我动你就动,我让你记你就记,听见没?”丰越说完反手又给了他后背两巴掌。
冷如冰库的地窖,忽然被注入一股温暖,刘冬青感觉自己的脑子没有刚才那么浑浊,心口也没有那么沉闷,再抬头看墙,上面的字也不再让人心有畏惧。
时间很调皮,不管你如何喊,它始终闷头赶路,当所有的竹筒全部被打开,已经是下午四点。地窖内充斥的味道弥漫着淡淡清香,结伴而来的是压抑沉闷和诡异。
除了最后一具未发育成熟的男孩尸体,前面的十八具尸体,严格来说是十八具躯干,都属于腌制时间较长,肉质硬如石,竹片上所有能够检查的部位都被乔楚扫了个遍,连根有用的毛都没有发现,只能悻悻扔掉工具,一屁股坐地上喘着粗气。
“妈的!这谁特么那么疯狂?冬青,你刚才查看庙志时,上面没提到曾经有那么多人出现过?”乔楚抹抹顺着鬓角流下的汗。
“庙志在邓秀秀接手之前,写的都是小庙里的一些大事件,没有记载过有那么多人来过,邓秀秀续写后,记录的都是自己的伤情,和山下村民们逢节上来敬香的一些小事,也只写了三年,没有发现。”刘冬青翻着眼珠子回忆他看过的资料。
“这么多人死在这里,居然没人知道?更可怕的是猫婆搬来这几年,小庙香火开始旺盛,怎么会无人发现这个地窖?我们刚才一进来就看见了门上拉锁,顺手就拉开了。”乔楚靠在墙上,精疲力尽。
“怎么会无人知道?”丰越反问,“最后一个竹筒内的孩子,皮肤弹性还很好,说明最近才有人打开过地窖。”
“确实。”乔楚无力提出反对意见,顺着丰越的思路走,“看来是有人刚杀了孩子放进来,然后就被外面那个女人发现,所以她被杀了灭口?但是,老钱临走走之前说外面那女人死亡时间大约一周,墙内的干尸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失踪的猫婆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是凶手?”刘冬青神智完全清醒,脑回路开始正常运转。
“猫婆?”丰越重复再重复,抬头看向洞口,自言自语道,“吃的怎么还不来?”
刘冬青和乔楚四目相对,抿嘴偷笑,丰越刚准备冷脸来个领导的官威,挫挫他俩的锐气,赵队的声音在上面响起:“丰主任,冯主任,吃的来了。”
“上去吃东西,没有头绪的时候吃东西是最好的调节,走。”丰越打个响指爬出地窖。
庙村,起始于哪一年,没人知道。当地人流传最多版本,就是祖辈逃荒到此,见此地背靠山,还有条小河,是个好地方。依靠勤劳的双手,在此定居后建造出一个村落。当年的村落只有十几户人家,后来他们派人回去寻找遗失在外的家人和朋友,几年之后村子扩大成了三十几户人家。
村子最壮观的时候有一百多户人家,进入新时代之后,许多年轻人选择进城学习工作并定居在外,庙村里的人严重缩水,目前剩三十户左右。庙村的变迁都是由父辈讲述,孩子们自行记下,待到自己有了孩子,再讲述给后辈,如此流传下来。
庙村,存在的时候,庙就已经在山上有了年头,当时的住持是一个叫圆的和尚,后来村民们就喊自己的村子叫庙村,喊山上的庙叫圆,因为当时他们逃亡至此,住持圆给他们提供了莫大帮助和精神上的信仰。
庙村的发展全靠口述,是因为村民们从老家逃亡而来,且乡野粗人,衣不蔽体,哪有人有闲工夫读书求学?庙的历程,请看庙志。庙志记载,一百多年的庙,五十年前被庙村人修缮过一次,保存还算完好。由于地处偏僻,不在出行之路上,所以一百多年来没受到各种战争的破坏。
发黄的庙志找到三本,放在正堂的神像后面。邓秀秀记录的庙志有五本半,之前半本是住持记录。加上猫婆孙子大林写的庙志,一共找到十本记录册,眼下猫婆失踪,她记录中的刘婶儿已死,一座好好的庙为何墙上写的都是地狱之事?还有什么是庙志上没写的,而人能找到答案的?
边吃东西边看庙志,丰越根本没在意吃的是啥,更没注意赵队一直在边上说:“小村,没啥好吃的,没啥好吃的。”
“赵队,你别说了,他听不见。”刘冬青可怜赵队说半天,丰越根本没反应,拉了他一把,“你坐下吧。”
乔楚塞下一块馒头靠过来:“赵队,问你点事。”
“你说。”
“猫婆的事情你们核实过没有?”乔楚从刘冬青面前的搪瓷碗里挑出两根菜放嘴里。
“我们一到这里就核实了老婆子的身份,说是确有其人。”赵队咬了一口馒头,感觉这老粗面还挺好吃。
“嗯,你们是电话核实?”乔楚追问。
“对啊,接到报警电话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发现现场遗留的电脑还在工作,账号也登录在平台,也查看里面正在更新的小说,报案人证实自己是来请香,发现刘婶儿死在屋内,猫婆不见踪迹,这才跌跌爬爬跑出去报案。”
“她打的110?”乔楚又从刘冬青的碗里挑出两根菜,感觉这菜跟平时吃的不太一样,看来这菜都是纯天然绿色食品。
刘冬青因为刚才的事情没什么胃口,无趣地胡乱嚼着半只馒头。听乔楚和赵队的对话,想起丰越让自己查资料,立刻来了精神,叼着馒头开了电脑几下捣鼓就进入资料库。
“她先跑回村里找村长,说刘婶儿死了,报案的是村长,他打的110也没说清楚,出警的是我们每周巡查进村的两个警察,然后一边上报我们,一边保护现场不被村民围观破坏,我们到现场勘察后又找到十九颗头骨,才上报申请你们下来支援。”
赵队的一席话听起来逻辑没有问题,乔楚叹口气,端起搪瓷碗看了看:“这个碗有些年头了,看来这村子的人念旧啊。”
赵队集中注意力回答乔楚的问题,没承想人家忽然转移的话题,愣了一下不明白乔楚的用意。
“没事!对了,那个女人在村里么?”乔楚放下搪瓷菜碗,继续挑菜吃,确实很香。
“我去找食物时丰主任让我把人带来,人就在下面警车上等着。”
赵队的话没说完,一直不受任何声音干扰,一头心思吃饭的丰越腾一下弹跳起来:“人来了不早说?”
话的尾音还在庙堂院子里,人影已经到了院子外的几米开外。赵队一脸懵逼看了看乔楚,乔楚摆摆手:“别介意,领导想事情的时候脑子都是跳跃式的,我们跟不上也就懒得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