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板担架上，即使猫婆穿了很厚的棉衣，她的身体依旧没有填满担架的宽度，长度？目测猫婆身高只有一米五。一张原本应该皱纹密布的脸，由于被水浸泡，肿胀的皮肤把皱纹撑开了不少，看上去也显得年轻几岁。嘴巴微张，似乎还有留念人家的话没有来得及说，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丰越从口袋里摸出常年随身携带的手套，认真仔细地套牢每一根手指，用力交叉双手食指，尽量不让手套和皮肤之间有空气滞留。一番准备工作后，丰越神情凝重，双手从猫婆的脑袋开始摸，刘冬青举起扫描器，第二轮的不专业尸检开始了。

“死者头颅外表无损伤，按压无水肿，眼睑有少量出血点，脖颈处约有一公分粗环绕型深青色淤痕，身上无显见性伤口，四肢完好，双手腕双脚腕都有明显被捆绑的痕迹。”丰越对猫婆进行了初检，才对两名身着白大褂的民警说：“没叫支援么？”

“大力哥说县分局的人很快就到，我们镇上只有四个正式警官，辅警四个，还有一个所长，接到大力哥的电话后，他老人家亲自去上面汇报了，我们这里有十多年没见过尸体了。”一个胖一点的民警回话。

丰越问：“你叫啥？来多久了？”

“回老师，我叫雁飞。”

“哦？这就有意思了，这个姓很少见的，难道你认识雁翔？”丰越眼前闪过一个嬉皮笑脸的人。

“当然认识啊！他是我堂哥。”小伙子一蹦三尺，十分兴奋，“我工作两年。”

“好吧，雁飞，我是你哥的同事，我叫丰越，刚才他们介绍过了，给我详细说一下安远的情况，我们边聊边等，上面说派法医来了么？”丰越摘下手套拍拍雁飞的肩膀。

“大力哥说好像会派，我也没问。”雁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现在是凌晨三点，五点左右我的人就会赶到，法医来不来也没啥了。”

丰越无奈地点点头，一阵风吹过带动水汽飘过，夜里河面上起了雾，后背有些发凉，丰越扭头看看猫婆，小声说：“猫婆，我知道你死的冤，我会帮的，别担心。”

“这这这……”雁飞舌头打了个结，一脸惊恐地看着丰越，“丰越老师，你这是跟谁说话？”

“哈哈哈……”乔楚笑成一团，安慰雁飞，“别担心，他闲来无事最喜欢逗人玩，不练练胆子也大不了，你看这位！”乔楚说完把刘冬青抓了过来，“你看他，以前胆子特别小，现在都能跟死者脸对脸了。”

“真的吗？”雁飞刚问完，乔楚已经一手抓着刘冬青的衣领，一手按着他的脑袋，跟猫婆的脸来了一次近距离接触。为了证实乔楚的话是真的，刘冬青的心里已经有千军万马踩踏着乔楚的尸体飞奔而去，脸上却保持笑容，好像完全享受这一过程。

乔楚松开手，他也拍拍雁飞的肩膀，安慰说：“没事！你看，我当时比你胆子小多了，见到尸体还吐，你都敢拍照，说明是你比我厉害，顺便说一下，雁翔我认识，当时有案子找他帮忙，我去接机时候还被他摆一道，这家伙还欠我一顿饭呢。”

丰越接完一个电话回来说：“钱程和谢红还有半小时车程，待会儿他们会把尸体打包运走，都别闹了，坐下休息。”

丰越的高明之处在于说话时不怒自威，温和的语调从他嘴里出来，你不由自主就产生了极强的奴性，这也是刘冬青一直崇拜的地方。果然，丰越话音刚落，刘冬青已经乖乖坐下，其余二人也只好收敛还在兴奋的情绪，挨着边儿坐下休息。

“老狗！你留下，袁木贺平送孟大林回市里，孩子那边需要他，还有，让他俩把这蒋婷要盯住了，我觉得她有问题，暂时没找到突破口。”丰越附耳郭敬小声说道。

“没问题。”郭敬干脆地提起大林往车边走，扔给正在车上休息的袁木贺平，扒着车窗说，“你俩路上慢点开，到医院后给我个信息，还有好好照顾他和他老婆。”

袁木贺平一听这是要蹲坑的节奏啊，二话不说，直接点火走人。望着远去的坐骑，郭敬小声嘀咕：“妈蛋！这俩货连个屁都没放就走了。”

回到棚子里，远处的天空，像是水墨一袭，灰白色大面积渲染，灰白中有淡淡的红晕，看来今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凌晨五点过五分，钱程和谢红的法医装备车踏着潮湿的薄雾而来。

丰越的手机收到几张图片，原来是喻言和黄大千在连镇中学女生宿舍303室拍的照片。照片中，人去床空。黄晓丽床铺上原本乱七八糟衣物和被褥，已经叠放整齐，原本床底下那盆血水也消失不见，对面小妮儿的床铺依旧被一张蓝色床单覆盖，高高隆起的地方应该就是叠好的被褥。

“果然还是晚了一步。”丰越叹息，喻言的电话打了进来：“领导，照片收到了吧？跟宿管赵阿姨纠缠半天，才让我们进去，还有，她说黄晓丽下午被校医接走了，说是病了。我们刚才到校医室，并无赵阿姨所说的24小时都有值班医生在，我跟大千猫进去看了一下。”

“校医室，就像外面的私人诊所一样，有内科外科，我居然还看见了妇产科的器具。”喻言的话就像炸弹，在丰越的耳朵里爆炸，他的脑子也被炸得四分五裂，他知道这学校的水深，没想到深不见底，难道说参与这件事的还有其他人？难道说，整件事不止小妮儿和黄晓丽那么简单？

“领导？”喻言在电话那头喊，丰越回过神来，淡淡说道：“你们辛苦了，回去睡觉，我们上午回去。”

走进棚子，钱程和谢红已经完成对猫婆的初步尸检，并将尸体打包好运上工具车的后车厢，常规来说，运尸车和工具车不通用，但是仅有一具尸体的话就没有麻烦运尸车夜里出警。

“老钱，辛苦了！”丰越略显疲倦，跟钱程挥挥手问，“情况如何？”

“我听了你刚才的初检，我们检的差不多，死者属于扼颈窒息后被扔进水里，手腕脚腕的捆绑痕迹，应该是为了连接石头方便沉尸水底，但是这条小河水流湍急，绳子或许在水流的冲刷下脱落了，所以尸体被冲到岸边被一块石头挡住了去路，我刚才也看了那位警官拍的视频，尸体被发现的地方确实有一块石头。”

“时间呢？”丰越最期待的问题，就是弄清楚猫婆和刘楠母女是不是同一时间遇害。

“尸体被水泡得发胀，不太好精准判断，要回去解剖后才能回答你，但是再远也就是跟庙里发现的尸体遇害时间一前一后，毕竟在那之前她还活着。”钱程说完，急匆匆爬上勘察车，打道回府。

谢红从车里探出脑袋大喊：“回去见！”

海京市，打击暴力犯罪实验室。天刚蒙蒙亮，冯不和刘叶根据资料，去了三个地方，在第四个地方才抓到睡得正香的校长李宏建。这家伙就像随时准备好被抓一样，居然每天晚上睡在不同地方，有钱人真会玩！冯不感慨，幸好资料差点全活，否则真不一定能抓到他。

刚进实验室的院子，何其敬力一人一边，抓着严谨的隔壁也回到实验室。车门打开的一瞬间，校长李宏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冯不明显感觉到抓在手中的胳膊抖了几下。校长就是校长，很快调整好情绪别过脸去。与他对视的老师严谨，似乎更害怕遇见校长，身子发软，何其敬力抓牢他才没有瘫软下去。

“走吧！严老师，请你喝早茶。”何其敬力稍事用力，几乎是架着严谨进了嫌犯通道。

实验室对面的街道上，路灯已经熄灭，淡淡的灰色中，早起的人儿已经开始忙碌，车辆来了又远去，初晨之光，也挣扎着推开挡住视线的云层，新的一天迅速被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