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谢红的催促，丰越两手一摊：“说完了。”

“你没说为何要杀陈可？什么仇？要杀了人家闺女又要去杀父母。”谢红把热好的咖啡端给丰越。

“蒋婷的户口簿上，有一页被销户，但是依旧保存完好的户籍资料，那是蒋婷的弟弟。”

“啊？好复杂。”谢红给了一张惊诧脸，做了一个好听众该有的样子。

丰越简单概括，蒋婷和陈可的妈妈，当年供职于同一家财务审计公司，婚后双双离职，一直页有往来，蒋婷弟弟五岁那年，两家和另外一家携手旅游，在黄山上，陈可的妈妈踉跄了一下，双手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结果却把蒋婷弟弟撞了出去，孩子那么小，滚下山后，头重重撞击在一块供游人坐的大石块上，就这样两家结下仇恨，老死不相往来。”

“转年，蒋婷爸爸也因为精神恍惚出车祸死了，她们母女决心要报仇，说是陈可母亲破坏了她们的美好生活，于是处心积虑暗中去到陈可的老家，得知陈可的近况，于是跟到这里，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我的天！这都什么事啊？”谢红惊呼，转念又说，“其实也能理解，这一摔本能反应确实很吓人，这女人也是思子心切，才会陷入疯狂之中。”

“对处于精神奔溃边缘的人来说，赵阿姨表现得不错，我们接触过两次，她都跟一个普通的八卦阿姨没差多少。”丰越一口气喝下，又被放凉的咖啡，一股怪味传入口腔，苦着脸说，“凉咖啡绝对提神。”

“那这案子算是破了，还算没破？”谢红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这案子分几层，表层都已经解决了，涉案人自相残杀破了案子，我们真没干啥，虽然我们也累。”丰越无奈地摇摇头，“剩下的这一层，需要网络的资料信息很大，我帮冬青找了几个黑客高手，分区域搜索，按照时间线往前推移，逐年找出区域中发生的大事件，然后比对，应该很快能出结果，要相信计算机的推演能力。”

“我只信你。”谢红大手往丰越后背上一拍，“哈哈！你是冬青的男神，是我们全体的男神！”

丰越刚要反驳，忽然手机在桌上极速震得，抓起电话一听，瞳孔瞬间收缩，吼了一句：“我立刻带人过去。”

“怎么了？”谢红还没问完，丰越已经跳起来往外跑：“你俩收拾东西，三分钟后院子里集合，出现场。”

再次走进连镇，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暗黄色的灯光，在勘察车超大前照灯的狙击下，变得缥缈起来，风还在吞噬灰尘，卷起的垃圾在小街上快速飞舞，看得人心烦意乱。

连镇菜场，后面那个老居民区，巷道纵深，漆黑一片，平时。大伙儿即便带着照明设备，依旧行动不便，很容易就穿错一个岔道口。今晚局势变了，越往深处走，越不用担心会迷路。

警察们的忽然到访，惊动了那些留守的大爷大妈，他们不畏严寒纷纷冲出家门，跟着他们走，也就不用担心迷失在巷道中。

维持秩序的警察，将看热闹的人拦在巷道口，他们把小小的十字路口挤成了一锅注糊掉的粥。丰越带着乔楚，后面跟着钱程和谢红，费力从人群中挤过，再次推开院门，里面已经大变模样。

“领导，这里。”袁木贺平从正屋探出脑袋。

还是那间堆满包裹的屋子，那台正对门的老旧电视，映出来人的影像，花儿奶奶面对着电视坐在椅子上。走过去看，花儿奶奶的面容，痛苦狰狞，嘴角有白色液体流出，双手死死抓住扶手，死前一定是经过了痛苦的挣扎，双手鹰爪般抓住扶手，应该是为了缓解痛苦，让自己能保持这个姿势死去。

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只空碗，一只空杯，还有一张写满字的a4纸，纸上放着一只圆珠笔。乔楚戴好手套，把a4纸拿起来，扫了一眼，递给丰越。

法医进入现场，其余人退至院子，重新站在香椿树旁边，想起那晚挖出花儿的衣服，丰越心中百感交集。真是千头万绪，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抬头看看天空，肉眼可见的灰尘被风追着，跑到东，跑到西。

“领导，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咽气了。”袁木读懂丰越的心思。

“对，本是带她回去再做一次笔录，我们到的时候已经硬了。”贺平补充。

“知道了。”丰越挥挥手，让他们去忙，举起a4纸，认真看了起来，这是老太太的遗书。

“活了那么久，我早就该死了。”

“林森，对不起！妈妈瞒你那么多年，当年我和花儿妈妈在家带花儿，孩子太小，什么也不懂，你出了车祸后到处需要用钱，我寻思，让她出去干点活补贴家用，我在家看孩子，她放不下孩子，我也就不在提这事。”

“半年后，本该在年前回来的你，打电话回家说过年在外将就，她难过，二十九，抱着花儿哭了一晚上。年三十儿的中午，我们奶孙三个吃完饭，她说带孩子出去转转，我没让！她和我吵，说没钱也就算了，没人帮忙也算了，为何出去转转也不让？”

“吵累了，放下孩子她就走，门口有两个男的在等她，说是一起去市里买点年货，我拦不住，由她去了，没想到啊，我等了她一晚上，初一早上四点多，她才打着哈欠回来，我听见院子外面男人说话的声音，我很生气，问她是谁，她说情人。”

“我明知她说的气话，仍旧气不打一处来，抄起笤帚就扔了过去，她跑屋里钻进花儿的被窝，我没辙了，只能作罢，没想到，初一下午，她又出去了，初二半夜才回来。”

“期间，你只打过一次电话回来，我也不敢告诉你，怕你干活分心会出事，最后一次她出去，醉醺醺地回来了，送她回来的是两个男的一个女的。”

“我很生气，问他们是谁，他们笑着告诉我，他们是朋友，那个女的说，你们家也没给办酒，也没领结婚证，还管得蛮多，要不是心疼有个孩子，早跟朋友走了，旁边那个男人点头跟我问好，说阿姨，你儿子是个废物，只有我能给她幸福，你看，进口奶粉，你家买得起么？金镯子，你儿子能给得起么？”

“老实说，看见那张坏笑的脸，我当时真想掐死他……”

“送走那几个瘟神，我看着歪倒在床上的花儿妈，气得七窍生烟，我用笤帚敲了她几下，让她拖鞋上床睡，她伸手推我，我发现了她手腕上的金镯子，很大很粗，我就明白那个男人说的是真事。”

“儿子，妈心疼你，妈帮不上你的大忙，妈只能选择帮你拿掉这顶绿帽子，于是我调了蜂蜜水给她喝，里面放了毒鼠强，她以为我还会和往常一样伺候她？屁！喝完糖水，很快她就发作了，本来就醉醺醺的她，没过几分钟就咽了气。”

“我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直到她咽气儿，我用床单把她包好、捆结实，放在西屋，和杂物堆放在一起，五天后你才再次打来电话，我说她出去玩没回来，呵呵，她这次走得远，去了地狱。后来你找了很久，我都违心地劝你，放下吧，那个女人嫌我们家穷，我知道你一年也不回来一次，所以我放心地把西屋地上挖了个坑，分批买来酸，续上一半后，把花儿妈的尸体泡进去，过了很久，我再去看，里面已经只剩下一小块头皮连着头发，飘在上面，头发我捞了出来，存放在杂物间的门后面，你去找找。”

“后来我用厚木板盖住那个洞，又在上面堆满了杂物……”

“妈妈对不起你，让你没了媳妇儿，妈心疼花儿，没了妈妈，也没有爸爸陪伴，所以你说再找一个的时候，我没反对，只求她对花儿不要太坏。”

“谁又能想到？我辛辛苦苦拉扯大的花儿，被李宏建那个禽兽给糟践了，起初我也不信，我给钱雨打电话，钱雨回来劈头盖脸骂了花儿，还说她已经联系过李宏建，知道花儿上学期间不学好才会怀孕，被批评后报复说是李宏建干的，我老糊涂啊，我听信了钱雨的话。”

“我们正在商量如何办的时候，花儿跳脚从里面跑了出来，我怕出事，就上手把情绪激动的花儿给抓了回去，她本来就虚弱，根本弄不过我们两个人，重新回到床上，她没力气挣扎，拼命骂钱雨是狐狸精，当时钱雨给了她几下，我急火攻心，晕厥过去。”

“下面你都知道了，等我醒来，花儿早已咽气儿，钱雨哭着说她怀孕了，不能坐牢，我想起当年的事情，就让她先回去，我来处理。林森，妈妈不让你见花儿的最后一面，是因为花儿的脸，实在是惨不忍睹，她到死都不会明白，为什么她伤害的她的人，都是最亲近的人？”

“警察找来的时候，我圆不过去了，只好说是你下手太狠，妈妈对不起你！你进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本来我只期待钱雨能生下孩子，好好养大，给我们林家传个后，也算对得起你爸。”

“林木来找我几次，我都没搭理她，前天又来找我，我才知道，一切真是李宏建搞出来的，妈妈痛恨自己，为何完全听信了钱雨的话？没想到，她的心更黑，林木告诉我，钱雨拿了李宏建好多钱……”

“妈妈最近总梦见你爸和花儿，我猜他们是在怪我，所以妈妈先去了，说出实情，是为了救你出来，你什么也没做，一切都是我和钱雨造的孽，期待你原谅妈妈，妈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