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成回忆过去,才发现藏在心底的事宛如昨日清晰无比。
“庙里那群人吃喝拉撒到第四天,就有人开始嫌无聊,说要喝酒,斌哥自告奋勇去买酒,领头的两个男的,从包里抓出一把钱,抽出几张给斌哥,说剩下的归他了,我眼睛都看直了,活了二十多年,没见过那么多钱,斌哥拉着我跟他一起去镇上买酒,刘老实叫住我说一起去,我们三个就一道下了山。”
“买了好多吃的喝的,斌哥和刘老实买了一些药,什么药我也不知道,反正晚上大吃特喝后,这群人都睡成了死猪,只有两个领头的没事儿,那时我才知道,这帮人每个人口袋里都有一万五现金,而作为此次人生终点站的旅游,就是两个小头目合计的。”
“他们只说已经找好代替,具体怎么代替我也不懂,我只知道下完手,我们就有钱了,而且不会被警察发现,因为到时候会有另一群人去工作。好多钱啊!说好了,事成之后,每人分两万。”
杨世成低下头,看看被拷在桌面的手,叹口气继续说:“人已经睡死过去,我们只要用到把头割了就行,一共十八个人,我们七个人,干了两天才干完,老实说,当时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兴奋,出奇兴奋,每一斧头下去,都莫名地血涌上头,浑身发颤,不是紧张的那种发颤,而是兴奋到浑身发抖,那个感觉,没法形容,跟我媳妇上床,也没那么兴奋。”
电流声当做背景音,配合杨世成回忆过去,听到这里大家毛骨悚然,下手把人头砍下,居然只有兴奋,多年之后再次回忆,依旧是兴奋,作为警察每天被刷三观,确实不知道什么是下限。
杨世成忽然抬眼冲镜子笑了笑,那里面有他自己的影像,那后面有观审的丰越和叶氏兄弟,可能还有其他警察,这一笑,笑得人莫名其妙,也笑得人心头一颤,这人是有多变态?二十二岁时候用斧头砍下人的脑袋,三十岁回味那段往事,居然笑着说,比跟老婆睡觉还要幸福快乐。
“具体是谁的主意?”乔楚问。
“都是一个姓蒋的和刘老实的主意,好像是说这组人整体窃取公司钱财,做假账,以前人少的时候分到的钱多,人多了,分的就少了,还相互猜忌,说如果不多分就要告发,所以下手的时候,一点没考虑,直接全部干了。”
“十八个人么?”乔楚注意到数字上有误差。
“对啊,十八人,一共二十人,两个组长自己也一人两个,我们九个人每人分两个,砍头、清洗,最后全部帮他们身上抹盐巴粒,脖子上的血盐巴倒上后就没事了,太神奇了!我们几个人干的热火朝天,两天才把庙里整干净,衣服都是刘老实处理的,这家伙我算是看清楚了,一点不老实。”
“哎!”杨世成仰头长叹,“要不是村长那老东西忽然跑出来搅和,我也不能飘在外面那么多年,头几年回去一次,村长说再回去就报案抓我,说不想我们几个见面,当时我们选择离开,就说到做到,你说这老东西是不是找死?算了,这老东西不能死,死了就会有警察来查,一查就什么都露馅了。”
“只有十八个?”乔楚在丰越的授意下,又一次问到人数的问题。
“骗你干嘛?抓都抓了,说也说了,还能有假啊?要不然,我直接抵赖就是了。”杨世成这家伙还不乐意了,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杀人了似的,拼命说不会有假,全部下手了,理由简单,只是为了钱。
其他人不知道,但是本村的七个人,分散出去后确实没太联系,特别是这两年,他们决心在青石待下去,跟村里人几乎断了联系,唯有这韩氏一脉,都是独苗,所以关系很好,韩晓斌心疼他们的爹全部归西,接了韩晓雨过来,安排在店里帮忙,韩晓丞是当初就考的青石外国语学院,见面之后他们才知道村里的事情。
“嗯。”乔楚盯着杨世成看了一会儿,问他,“韩晓斌在青石么?”
“在。”杨世成干脆地点点头,“自从他两个堂弟来了之后,我们差不多一个月见一次,喝喝酒聊聊天。”
“人呢?”
“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有钱,春来茶社他出了一大半的钱,还有门面房也是买的。”杨世成的眼神告诉乔楚,他没有说谎。
“你们确实没有联系么?”丰越透过耳脉联系乔楚问话。
“我没有,在村里的时候,他们就不喜欢我,说我是斌哥的狗腿子,我巴不能不联系,斌哥我就不清楚了。”提到其他人,杨世成一脸不屑,“就好像我喜欢过他们似的。”
“你们下次见面什么时候?”
“下周,每次都是他到店里来,我也没问过他干嘛去了,都是兄弟,他不会害我,我也不想过多问人家不想说的事情。”全部说完,杨世成一个人哈哈哈笑了好一阵儿,乔楚和刘冬青看着他笑,直到他的笑变成了哭,乔楚才开口:“今天就到这儿。”
“我能见见我老婆么?”杨世成忽然抬起泪哗哗的脸。
“我请示一下领导。”乔楚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来,把刚出来的记录拿给杨世成:“你看一下,没问题签个字。”
“哦。”杨世成呆呆地看上面的字,其实也没看进去,有没有问题又能如何?反正进来了,就是死路一条。
“韩晓雨来青石时间不长,村里的事情他没说什么?”乔楚引导他。
“晓雨啊?他说了很多,你要问什么?”杨世成很聪明,立刻明白乔楚在敲他的脑神经。
“比如有没有什么你认识的人结婚了,生孩子了,离婚了,谁谁年纪轻轻就死了,诸如此类的八卦新闻。”丰越刚要发话,乔楚明白领导的意思,直接问了出来,他没看见镜子后的丰越,一脸欣慰。
杨世成可怜兮兮地说:“这些新闻啊,很多,刘老实那个憨货终于娶了自己的初恋情人,不过那娘们带着一个女孩嫁过来,听说女孩身体很不好,刘老实这个王八蛋身体一直很好,结婚后,身体也开始变差,前两年就莫名其病了一场,然后就嗝屁了,你说和是不是新闻?”
“算。”乔楚冷冷地说。
“还有就是庙里来了一个神经兮兮的老婆婆,天天烧香,晓雨没提到尸体的事情,说明老婆子不仅神经,还有眼瞎。”
“注意言辞。”乔楚提醒。
“好吧,剩下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哦对了,小雨说头两年村里失踪了一个小屁孩,被他哥胖揍一顿,离家出走了,晓雨来时,这孩子还没找到,家人已经放弃寻找了。”
杨世成的话一下触动丰越的心,这个失踪的孩子会不会就是那第十九具尸体?那个瘦弱的小男孩?那个孩子的尸体和其他十八具尸体放在一起,那么不协调,死亡时间也不同步。
“楚,问他,小男孩的哥哥是不是他们七人中的一员?”丰越按下通话器的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