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缓过神来的我撇开瑾瑜公子的关怀,干笑着为自己解上围。
“师父,暮雪大人来应该有重要事同您商量,我留在这里不方便,还是让我回自己的苑子去吧。”
觉得自己解释地够合情合理的,我此时再次鼓起勇气撑起身子,不想他一个冷手探来,将我的左手心牢牢箍住。
“哪来那么多磨叽,让你养着,就乖乖呆着。怎么,非要我亲自动手抱你回去?”
脑袋里“咵嚓”一声响,还没等他另一只手行动起来,我人跟避瘟神似的缩回来榻上。
瑾瑜公子当下什么表情,我真顾不上,一个周暮雪摆出个吃人的脸,已经让我心生魔障吃不消了。
此时,瑾瑜公子说到:“好好休息着,晚点,我回来带你去见一个人,想必你应该很感兴趣。若不听话,我随时可以改变主意。”
我感兴趣的人?
一时间想不通瑾瑜公子给我撂下的玄机,我呆呆地愣在一角,挖空心思地去寻找这好奇间的蛛丝马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阿雪,去我的书斋再谈。”
交待了声,两人便一前一后地朝屋子外走去;临去时,我张望了眼,不想鬼使神差地和周暮雪的目光交集在一处,那滋味,比混吃了野山椒和花椒还麻辣。
妒忌是什么,从周暮雪的态度中,我开始有了初步了解。
入定,夜色渐深。
马车不徐不疾地行走在街道,时不时撩开窗帘看看街上的人来人往,灯火辉煌,这吴怀的繁华,似乎并没有因为那场惊变而有了褪色的迹象。
时间会掩盖一切,不断向前,这就是岁月无声赐给人发人深省的道理。
从热闹中抽离出游离的神思,我留心了经过的街景,领悟到什么间,立马回头向稳坐在旁的瑾瑜公子求证上。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天香楼?你先前不是说,不让我再掺和天香楼的事务,怎么——”
“是不想你在掺和天香楼的事,但你不是欠王岩一个交代;不去的话,你会在景逸院中呆得住?”
此时一提及王岩,我人即刻惊色上面。
青璃死前留有交托,看似几句话,然处置起来,那是相当的考验功底和演技的;一时间没个底,我人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怎么,看你烦乱不安的样子,怕见了王岩没法交代青璃的事?一个善意的谎言而已,又不是让你提刀杀人,没那么为难的。”
“您,您知道?!”
惊问出口那一刹那,瑾瑜公子的形象,比神仙还要神,我仿佛感觉在他面前,这世间根本没有所谓的“秘密”可言。
“若不知道,我陪你去瞎折腾什么?青璃弥留之际,可不是你一人得知她的遗愿;我想知道,也不定非得通过你的嘴。”
对了,小光!
一瞬间把这解惑给解了,然我焦躁不见驱散多少,反而多了些垂头丧气。
丧气着什么?很自然的,我此刻是真没信心去劝说王岩。
“拿着。”
“什么东西?”
“青璃的赎身契约。”
“赎身契约?”
草草地翻看了两眼,管他这契约做得真不真,假不假,我当下感觉这东西就是多余的。
“没人给青璃赎过身,这东西给王岩有什么用?师父,这契约不明摆是假的嘛!”
瑾瑜公子道:“你要跟王岩交代的那些话,也是假的;假话配上假赎身契约,只要你拿捏得当,未尝不可让王岩那痴心郎信以为真。”
我愣了愣,似乎领悟到什么道道,又垂下头细细地将这张赎身契约看了好几遍,心里渐渐有了明朗。
瑾瑜公子是在告诉我,即使一个捏造谎言,也要下足撒谎的本钱和准备。
很快,在天香楼正门前,我和瑾瑜公子瞧见了一出虐心大戏。
“青璃,青璃?!”
略带焦急的呼唤,快速地被街上的喧嚣掩盖,越见王岩的恐慌无措。
此时王岩不停在附近热闹处搜寻着,并孜孜不倦地朝过往的行人描述着青璃样貌形容,以求获得一星半点她的去向。
然渐渐地,过往的人被问厌了,烦了,便视他如疯子般避讳着他的纠缠,冷漠而快速地流过他身旁。
“青璃,你在哪儿,出来见见我好不好!青璃!!”
彷徨无助间,王岩崩溃地拉开嗓子唤出她的名字,紧接着眼前陷入了天旋地转。
而心变引观变,他忽发现这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笑脸是为他而生的,他只是个陌生人一般,被众人的冷漠,遗弃在这宽敞的大街上。
凝着僵面,踟蹰多时的王岩稍稍提起点精神,继续朝更热闹更繁华的地段寻去。
立于长南街中心,四通八达的巷街,在他脚下向四面延伸开来;王岩面容间那股茫然,如落入蛛网的昆虫,惊心更迭,乱绪难止。
他该何去何从,如何寻她?
一个无意的冲撞,让他这个风姿卓越的男子跌坐在地上,像只落单孤雁般愣在人群之中,彷徨着前路无她。
“小心娘子,这个人是疯子,我们别招惹他!”
王岩仓惶地回过头,此时一个陌生女子正紧紧偎依在一个男子身边,两人警觉而充满鄙夷地规避绕开他。
冷与暖的深刻对比,在这样匆匆过往的人海中,渺小着心;恍惚间,灯火阑珊处幻出一倩影,王岩恍惚的探出手,痴问:
“青璃,你可还在生我的气?”
入迷地探问了一声,却是惊声四溢,凉人心扉。
孤寂来袭,眼中越发厚重的泪水,在渐渐模糊着王岩的视线,手背一拭眼中朦胧,仿佛什么忽然不见踪影。
不停地擦着眼睛,王岩仓惶地在四下里张望着,未果间,他又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慌张地在人群中找寻起青璃。
脚下的步履越来越急,越来越慌张,瞪大了惊慌的双眼在人群中搜寻着;他惊慌的声音也在无限高扬着,扩大着,如心上的那个空洞无法填补。
“青璃?!”
“青璃,我是十郎!!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和你一起便好,你出来见我一面好不好?!”
“青璃?!你们有没有见过我的青璃!!”
已失魂落魄的王岩,见人就猛追问,吓得周遭的路人避闪不及;而他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处于怎样的癫狂状态,依旧孜孜不倦地在过往人群中找寻着。
“青璃,你出来啊!出来啊!我求求你,别闹了好不好?”
“青璃,你出来......!!”
“我求求你了,青璃你去哪儿,出来.....!!”
......
大街上,王岩痛泪难止地呼喊着,试图用自己的心声打破这里的冷漠。然这些陌生人,还是如同对待疯子般,敬而远之对待着这个撕心裂肺呼唤着的男子,无应无怜。
不知就这样呼喊了多久,王岩嗓子也喊哑了,再也呼唤不出一句;他就着街边酒肆石阶,瘫软地坐在地上,仰头对月空忆人。
时起时歇的夜风,豆大的泪水,一心发泄不完的闷痛,就这样默默地陪伴着王岩,等着一个忽弃他而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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