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当下荣贞世子的面色,似乎没有什么反感之意,柴绍径直拿起案桌上的茶壶,亲手为荣贞世子续上一杯香茗。
“盛兄,掏句心里话,别怪岚珀太工于心计,斤斤计较;世道艰险,谁人不为自己打算退路?”
将茶水续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柴绍放下茶壶,一改吊儿郎当的姿态说到
“一门荣辱尽系于身,像我们这样的大家族掌家人并不好做,你每一个决定,都关乎到家族未来兴衰,牵一发而动全身,利害攸关。我柴家不像成王爷他,从一开始就在曜兄身上下了重注,一路推波助澜,尽心竭力帮助曜兄;如今大事将成之际,成王爷自然有资格在曜兄面前,光明正大地提要求,而岚珀,却没这个勇气多要什么。现下我的百般推诿,看似小人心思,可谁又设身处地为我柴家想过,若此时不尽力要个周全,以后还有我柴家说话的余地吗?所以在尚有转圜之时,岚珀能争一点是一点。”
“要争利好,也不见得非要把你妹子推给阿曜;再者,我们给柴家开出的条件不差;你想再争一争,也不见我们不会松口加码。毕竟眼下这场疲劳战,拖下去,也不见得我们会捞到多少好处。”
“不一样。”
柴绍沉着声,异常武断地打住荣贞世子的提议。
“再诱人的条件,也比不上两脉融合来得长久稳固。成王爷和曜兄同出一宗,可他依旧盘算着将自己的独生女嫁于曜兄为妻,进而达到稳固关系的目的;这条路子虽然已经是老掉牙,可在对事压局间,仍旧是所有精明人的上上选。”
说着,柴绍拍拍荣贞世子的肩膀,把这过于严肃的话题缓和到“当然,对于曜兄的正妻之选,我也不会厚颜到非要为我妹子争一个正室之位才肯罢休;正妻之选,依旧属于呼声颇高的成王之女,而我柴家不过是想借机再喜上加喜,在曜兄身边为我柴家争得一个可露脸的位置,仅此而已。盛兄,难道岚珀这样的要求,真的很过分?”
“不过分,我觉得岚珀兄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当即给了柴绍一个肯定,然未等柴绍面上之喜洋溢开,荣贞世子又补了一句后话。
“可无可奈何的是,阿曜觉得此事你们柴家要求过分了。”
若有似无地扫了抚琴的我一眼,荣贞世子描金扇骤然展开,纳着丝丝扬动鬓发的凉风,不带避讳地说到
“别说你我,就是对阿曜恩重如山的成王爷,当下也分毫左右不了阿曜的婚姻大事;有句老话说得极贴切,叫‘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阿曜自己没有这个心思,那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也无济于事。岚珀兄,我不妨给你露个底,阿曜正妻之位早就名花有主了;而成王爷他,也从来没有用他女儿慕容英的婚事做文章,不过是私底下些看不清时局的人在旁煽风点火罢了。”
“我不信。”
荣贞世子道“信不信由你,若岚珀兄执意去碰这个壁,我也分毫不拦你什么;毕竟,届时在群英宴上丢的脸,是你们柴家,不是我盛家。”
一时间,屋内除了我的琴声外,再无多余声音。
“怎么这样?难道,之前那个传言是真的?曜兄到今时今日还忘不了那个不洁妇?!”
“岚珀兄,注意你的措辞,当心祸从天降;阿曜若较真发起疯来,可比你想象中棘手万倍,定叫你柴家吃不了兜着走。”
被荣贞世子一提醒,柴绍不过悻悻而笑,反而多了些挑事的意味。
他道“那女人不是已经死了吗?有什么值得曜兄念念不忘的。话说回来,即便她没有死,你觉得天下人容得下这样一个祸国殃民,败德不贞的女人做北燕皇后?还有当下谁人不知,她是逆臣宋远高的外孙女;要是她这样的女人能坐稳凤位,那多少战死在这场内争的将士,岂不是白白流干了鲜血。”
“别和我讲什么大道理,这些道理该同阿曜讲,还得他听得进去才是。”
赶巧的是,荣贞世子这话刚落不久,我的一首曲子也完完整整地弹完。
我起身颔首致意,说到“礼曲已毕,见二位公子相谈甚欢,不知君惜是不是该退下避嫌?”
“不用了君惜姑娘,该听的好曲已听,该品的好茶已品,叨扰多时,也时候该离开了。也多谢君惜姑娘您的不计前嫌,盛情款待,盛某感激不尽。”
秉扇一敬,荣贞世子扭头问上沉思中的柴绍“岚珀兄,是与我结伴同去还是继续留在此处享受温柔乡之乐?”
愣了愣,柴绍说到“盛兄先行一步吧,我突然想喝点酒,醒醒脑。”
“可别贪杯噢,岚珀兄。”
调侃了句,荣贞世子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我的闺房,独留一个满面愁容的柴绍在眼前徘徊。
“官爷刚说想喝点酒,醒醒脑?稍等,小女子立马去吩咐人,打好酒来。”
“君惜姑娘且留步。”
我这双脚还没能动起来,座上人已经唤止住我的去意,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定了定心,我小心翼翼地问到“官爷有何吩咐?”
“我只是想问一问君惜姑娘,刚才你和我朋友独处时,他和你说了些什么?要是姑娘肯尽心解惑,柴某定当重重厚谢。”
说着,柴绍又从袖袋中摸出一叠厚厚的银票,估计数目不下万两。
面对他出手阔绰,我倒是如他所愿的,做出了副见钱眼开的样子“呀,这么多,官爷出手间可真豪气。”
“要是姑娘答得在下满意,不止桌上的这些银票都归您,还有更多意想不到的惊喜在等着姑娘你。”
喜笑颜开地走上前,把桌上的银票捧在手里点了点,我佯装着财迷样说到
“那位官爷其实也没有说什么,就是把我误认成他人。此时君惜想想他的话也觉得奇怪,官爷不是那位爷的朋友吗,那官爷说说,君惜究竟和那位爷的什么人长得肖似?”
对人眉头一阵深锁,柴绍反复观瞧我后,忽然愁容上腾起大股惊诧。
“难道,他刚才把你误认成——”
“误认成谁?不会是把君惜误认他的心上人了吧。”
话语间,见一道暗影从门窗边闪消过,我这才稍稍收止了过于浮夸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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