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效的婚礼办得很隆重热闹,而韦贵祥的婚礼则很简单。
这天像是往常一样,韦贵祥四点半起床,站在新建的屋子前,开始享受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他的结婚典礼。
那坡村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韦贵祥家今天要办婚事。因为他连门上都没有贴对联,家里也没有张灯结彩,只是把庭院打扫得稍为干净点,给屋子里添了张床和一些生活的必须品。家里实在太穷,摆不起任何排场。
为了让玉芬体面地嫁过来,他倾尽所有给了玉芬一份彩礼,手里便没一个钱子儿了。父母早已不在,给韦贵祥操持婚事的只有大哥韦富祥和弟弟韦宝祥。
韦家三兄弟从小就没了父母,兄弟三人相依为命,老大三十好几了也没娶上媳妇,而且似乎已经没有那个奢望了。看到老二带回一个女人,这就是韦家的福份了。有个女人,这个家又像个家了。
老大韦富祥一大早起来,杀了一只鸭,这就是今天宴席的全部菜谱,当然还有一些青菜类。韦贵祥前一天上街买了两斤腊猪肉,却是要拿到新娘家去的。
韦贵祥今天没有请什么客人,连村里的族长也没有请,只是智贤小兰等几个人要来吃一顿饭,也不会有人送礼,一切从简。虽然婚礼非常寒酸,但韦贵祥没有悲伤,闭上眼睛,想到即将和黄玉芬生活在一起,他就觉得十分的惬意了。
天刚蒙蒙亮,就听到房门传来的剧烈敲门声,韦贵祥不用想都知道必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小兰妹妹了。不理她,反正她是有大门钥匙的,她自己会开门进来。这些日子,为了筹备韦贵祥的婚礼,小兰没少跑腿,还特地讨要了韦家的大门钥匙。
来人果然是小兰。小兰风风火火走进来:“二哥,怎么半天不开门?没听见我敲门吗?”
“听见了,你不是有钥匙吗?”韦贵祥笑吟吟地说。
“我这不是手上提着东西吗,不方便开门呀。”小兰咋咋呼呼地喊着。
韦贵祥迎了出来:“哦,小兰妹子,你还拿什么东西来?”
“野兔!昨天我和贤哥上山打的。”
韦贵祥一看小兰手上提着两只野兔,真是喜出望外,有了这两只野兔,今天婚礼宴席就不显得那么单调了,他高兴地说:“哎哟,真是辛苦你和贤哥了。”
“嗨,二哥,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小兰在韦贵祥和黄玉芬中间扮演了一个非常特殊的角色,她管韦贵祥叫二哥,又管黄玉芬叫姐姐。小兰既把韦贵祥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也把黄玉芬家当成自己的家。而今天,她还要扮演一个更重要的角色,就是作为迎亲的小姑,要陪二哥去迎娶他的新娘。
韦宝祥一直听到小兰嚷嚷的声音才起来。
“一大早就听到嚷嚷的声音,我一猜就是小兰来了!”韦宝祥打趣道。
“今天是二哥大喜的日子,你这个做叔叔的还睡懒觉。还不赶快弄菜去,那两只野兔交给你,一会儿贤哥他们就过来了。”
“好的,我马上动手。”韦宝祥笑着应道。
小兰在韦家简单吃了早餐,便和韦贵祥一起去迎娶新娘。
迎亲的场面,韦贵祥是能省就省。有钱的人家娶媳妇场面,迎亲仪式非常隆重,顺序规整。按照规矩,各种仪仗排列的次序,首先是“顶马”,即在迎亲仪队中,有一人盛装骑马负责开路并指导整个行列,这个排场韦贵祥肯定是摆不起了。其次为回避牌、吹鼓手、铡锣、缀灯、旌旗等。对于别人来说,结婚就好比科举考试中了举一样,金瓜、钺斧、朝天镫等各种兵器,也都排列在仪仗的行列里,新郎的绿帏座轿居前,新娘的绣花大红轿随行于后,吹吹打打,热闹得像状元郎骑马游街。这些排场韦贵祥当然也完全省了。
这一天,作为新郎官的韦贵祥只是换了一件稍为新一点的衣服,和小兰一起来到黄玉芬的村子,亲自牵着黄玉芬的手,将她从娘家领回家里来。
黄玉芬也没有什么讲究,只是在娘家等着,等着韦贵祥来,在她黄家的神位前上一柱香,拜三拜,便将她领回去。
黄玉芬和韦贵祥原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在他们俩认识之前,各有各的人生,她从来没想过会嫁给他,她甚至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机会正正经经地嫁一次。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遇到一个可以倾心相爱的人,更没想到是和一个这么年轻英俊的小伙子相爱。韦贵祥太好了,她和韦贵祥相爱简直是在做梦。
她十四岁被卖,十七岁守寡,虽然在夫家还算可以吃上一口饱饭,可是,那时的黄玉芬,非常空虚和寂寞。她和小满住在那旧式小屋,总带着无边的压力,紧紧的压迫着她:没了男人,婆婆却要她下地劳动,弟妹在家里的地位都比她强,寂寞无人能解,她觉得自己简直活在坟墓里!
这种种情怀,使她急于逃避,急于躲藏,急于从她那个家庭里跳出去。
过去黄玉芬虽然和那个男人没有感情,但是好歹算有个说话的人,可惜他的阳寿却太短了,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就画上休止符。一切的一切,造成了一个结果,她渴望再得到一个男人的爱。
如果他不是那么贫穷和孤苦无依,她不是那么寂寞和无可奈何,他们之间大概就不会生出怜惜之情。总之,他的出现让她心动。
而韦贵祥本来也没有刻意去注意那些在码头来来往往的女人,命运却让他与黄玉芬相遇想识。从小孤苦的他也渴望有个家,于是,两个苦命人越走越近。
黄玉芬的母亲刚开始对韦贵祥还颇有好感,可是听说韦贵祥迎娶玉芬的仪式一切从简,心里就不那么痛快了:“看他送来的彩礼,还以为他家挺殷实的,原来也是一无所有。他那么穷,拿什么来养活你呢?”
母亲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玉芬,她说:“要不是他舍命救下我,我现在就被卖给凤山那个老男人了。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我一面。”
母亲被驳得无话可说了,便怏怏地走开了,边走边嗜嘟哝着:“我还不是怕你吃苦吗?”
黄玉芬也很了解母亲爱她的一片心,生怕她一辈子吃苦受累。但是,二十一岁的黄玉芬从来就没过过丰衣足食的日子,早把能吃苦视为一种平常事。
她说:“我又不是金枝玉叶,又不是富家孩子,我有什么苦吃不得,如果我命定要穷要苦,那是我自己的命!反正,你没有办法帮我来过我这一辈子的!”
母亲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随你吧!一切是你自己选择的!”母亲因为七年前相当于把女儿卖了,心中有些愧疚,不敢再对女儿说三道四。
韦贵祥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为结婚做准备。但家里穷得几乎揭不开锅,能准备的实在很有限。对于老二结婚的事,老大韦富祥很高兴很支持,三个兄弟,只有老二娶到媳妇,这是为韦家后代续香火的大事。他当然格外重视,但是,他又能给老二做什么样的准备呢?
老大咬了咬牙,才终于决定为老二在老屋附近筑一间小小的土坯茅草房。于是,三兄弟自己动手筑墙,自己动手割草编草盖,花了半个月时间终于建成一间小小的土坯茅草房。房子建在田野当中,要走田中小径,才能到房门口。茅草房虽小,前面却有个好大的院子,四周围着竹篱笆,院中全是杂草。所以,韦贵祥在结婚前,就忙着清除杂草。
直到结婚前一天,韦贵祥才把茅草房收拾干净了。
结婚前那一夜,黄玉芬彻夜难眠,回想着自己二十一年的辛酸经历,如果嫁给凤山那个老男人,也许倒可以吃得上饱饭,但心里却有一万个委屈。如果没有遇到韦贵祥,也许她对那样的选择还感到满意,可是偏偏让她遇见了他,让她的心活泛起来,觉得一生还是和一个心爱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才有滋味,那怕是吃苦受累也乐意。至于韦贵祥跟着智贤去干革命的事,她虽然不理解,但善良的她总觉得那是男人该干的大事,所以她也是打心里支持的。
天亮之后,玉芬首先去井里挑了几担水,把娘家的水缸装满,再去园子里摘一把青菜回来,就静静等着韦贵祥的到来。
韦贵祥和小兰提了两斤猪肉来到后,便做了一桌子菜,一家人一起吃了个饭,玉芬便由小兰牵着手,跟在韦贵祥后面走出了家门。没有迎亲的队伍,也没有送亲的队伍。
当韦贵祥领着玉芬回到家里时,甘智贤和陆友山已在家里等候多时。
陆友山特地带了一挂二百响的鞭炮,当新郎新娘进门时,便在门口燃放,“噼哩啪啦”的几声鞭炮响,给这个沉闷凄凉的婚礼增添了一点点喜气。
完婚后三天,遵照智贤的意思,韦贵祥带着新娘子也住到了紫云寨。
在韦贵祥回家筹备婚事期间,智贤和陆友山带领众人又在紫云洞附近修建了好几个木头房,新加入红军特勤队的年轻人就住在木头房里。
韦宝祥是新兵们的教官,负责训练新兵们军事技能。有时候,智贤也亲自当教官,训练着这些新兵。
那天,小兰从玉芬家里来到山上,看见新兵们在韦宝祥的指挥下进行训练,有个新兵蛋子懒洋洋的,动作有气无力的样子,小兰一看,气不过,飞奔过去,一脚就把那个新兵蛋子踢倒在地。
那新兵蛋子不明就里,以为从哪来了一个野丫头捣蛋,爬起来后,朝小兰扑过去,想打倒小兰。小兰一阵拳脚,那人又跌了个嘴啃泥。
那新兵蛋子这才哇哇大叫:“教官,有人捣蛋,你快过来教训她。”
韦宝祥早就看在眼里,笑着说:“既然有人捣蛋,你教训他就是了,何必叫我。”
那新兵蛋子嚷道:“这小妮子很狡猾,我,我打不到她。”
韦宝祥大笑道:“谁叫你脓胞,连一个女娃子也打不过?活该!”
小兰听到韦宝祥这话,转向他嗔道:“好像你就打得过似的。”
韦宝祥急忙道:“那好吧,今天的训练,咱就订个目标,谁能打败这位姑娘,就可以休息三天不用参加训练,打不过,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训练。怎么样,你们有没有信心打败这个小姑娘?”
小兰听到韦宝祥这话,知道被他算计了,又不好说破,只好顺着他的话演下去,便说:“来吧,你们谁先上来跟我过过招。我正想检验一下韦宝祥这些天到底教了你们什么真功夫没有。”
新兵蛋子们看着眼前这位似乎弱不禁风的女子,实在不相信她有什么过人之处。刚才被打小兰打倒的那个人再次站出来:“哼,我还不信你真有什么本事。刚才只是碰巧让你赢了一招。”
“好啊,现在就请你使出你的真本事来。”小兰笑嘻嘻地说。
两人再次交手,小兰只用了一成功夫就把那人放倒了。
“唉,这人该回去找他妈再喝几口奶吧,怎么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换一个力大的上来和我比试。”小兰故意刺激着那些小伙子们的神经。
一位身材壮实的小伙子跳出来:“我来领教一下女好汉的功夫!”
小兰微微笑着说:“这就对了,好歹找个有力气的人来跟我过招嘛。”
小兰拉开架式与那壮实的小伙子过招。那小伙子确实不弱,拳重力沉。小兰避开了他的攻击,却使巧劲将他掀翻在地。
小兰在玉芬家里学习女红期间,也没有忘掉习练武功。这些日子,她的武功又进步不少。
韦宝祥亲眼看见小兰把那个很壮实的小伙子摔倒,知道小兰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拱手道:“小兰妹子,不如你来当他们的教官,教教他们武功,怎么样?”
“那怎么好意思。我抢了你的饭碗,你又干什么去?再说了,你也要和他们一起好好练,哪天你要去抢个媳妇什么的,我可不帮你哟。”
“好咧,我一定好好练武功。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韦宝祥充满信心地说。
一个新兵蛋子听闻此言,不解地问:“教官,原来连你也打不过这个姑娘啊?”
“这不奇怪,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谁呀?”
“小兰!就是前几年传得沸沸扬扬的大名鼎鼎的万兵山女匪,温小尘,外号紫云仙子。”
“啊!原来是她!”新兵们齐声惊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