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自己这一份不大不小的功劳,自从破了太原城之后,王浩耐着性子等了好几天。
始终不见赵老大有所表示,虽说这论功行赏要等到战事完全了结之后,自己也不太关心能得个什么样的官职奖励。
然而自从上次回京跟赵二彻底撕破脸之后,能得个什么样的官也还是比较关心的。
万一哪一天真的让赵二当了皇帝,自己的官职如果足够高,将来清算起来顶多也像那赵二以前的死对头赵普那般在外地任个闲差。
身价性命有个保障,一家人仍可以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内心深处,最想过的还是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
一路穿州过府,天黑就地驻扎,天刚蒙蒙亮复又拔营起行,虽说本次行军的目的地在出发当日扎营时便已知晓。
然而三日急行军下来,仍是没赶上赵老大亲率的那一路先头部队。原先稍显宽阔些山间谷地渐渐变得狭窄。
茫茫群山之间,一座破旧的城池屹立其中,按照小六的说法,那就是代州了,藏在恒山山脉与五台山麓的狭长谷地之间。
由此往北走过一段勾注山脊,便是著名的雁门雄关。
雁门关东走平型关、紫荆关、倒马关,直抵幽燕,连接瀚海;西去轩岗口、宁武关、偏头关至黄河边。
恒山沿代县北境蜿蜒于山巅的内长城,将雁门山、馒头山、草垛山联成一体。
自五代后失了幽燕之地,中原汉人便是靠着这样一条内长城的防线抵御着北方蛮族的入侵。
雄关很险,当得起九塞尊崇第一关的美誉。
然而在王浩看来,这一道关口用耻辱关来定义更为贴切。
自石敬瑭割幽云之地于契丹,至洪武帝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整整四百余年,汉家男儿愣是没往这雁门关外走出一部。
由此,这一道雄关要塞,更是南北两宋三百余年的一段耻辱,一块并不体面的遮羞布,一块用来粉饰大宋帝国经济繁荣,歌舞升平的遮羞布。
如果此刻让身边这些热血男儿知道往后四百年,咱都将龟缩在这雄关之南,而无力再往北迈出一步,不知会有如何的反响。
代州守将,原北汉驸马都尉贞俊很识时务,宋军还在路上,便举着降表出城三十里相迎。
态度很端正,也很诚恳,对应大宋军队,由皇帝陛下亲自前来接收,也给足了雁门关这个要隘面子。
同样,也给在关外观望的辽军一个足够端正的姿态:这里,是咱们以后暂时的分界线。
辽国的另一路援军也很识相的就地驻扎在了雁门关外。
既然宋军已经遣了大军前来接收,围魏救赵的目标也马马虎虎达成,加之宋军趁大胜之威,兵锋正盛,也就没了必要再入关来多做纠缠。
因此雁门关主权的交接工作也是异常的顺利,并没有发生任何流血冲突。
然而双方的大军也没有就此退去,隔着一道险峻的城墙,各自整顿军武,规范扎营,斥候哨探皆出,做足了面子工程。
不为别的,只为这墙里墙外两支军队的统帅,乃是当今天下两个最强大国家的首领。
是的,从辽军阵前悬挂的旌旗看去,关外那支辽国大军的统帅,据说正是那位大辽的中兴之主辽景宗耶律贤。
当然现在的耶律贤还不能称之为辽景宗,太祖太宗的名头可以提前预定,其他的某宗某宗的庙号则要看你生前的工作业绩才成。
由义而济曰景;耆意大虑曰景;布义行刚曰景;致志大图曰景;繇义而成曰景;德行可仰曰景;法义而齐曰景;明照旁周曰景。
由此可见,这景是个非常高的评价,同样由此可见墙外的那个耶律贤也是明主,不容小觑。
这是王浩在得知辽军统帅为何人时给出的一个初步断定。
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到,那位辽景宗耶律贤的背后,还有个更了不得,名气更大的女人。
更没在意用景这个字作为庙号的皇帝,其实都是很苦命的皇帝,比如景泰帝,比如光绪帝。
躲在雁门关内某处墙角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与路过娘子关时的心境不同,王浩并没有兴趣浏览这更为著名的雄关。
因为这破地方,自己前世来过,就几处破楼,没什么好看的,四周的山也像后世那样,光秃秃的,无甚养眼,况且此时的雁门关,连个土特产都没处买。
“小六呀,别四处瞎晃悠了,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与王浩不同,杨延昭仿佛是感受到了灵魂最深处那宿命的召唤,一入关内,便兴致勃勃的四处参观起来。
“王大哥此话何意?”
臭小子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用肩膀顶了王浩一下。
自从“和平”解放了太原城,小六的心情开朗了许多。
与年前行军途中那话痨式的假开朗不同,现在则是发自内心的真开朗,那是一种由内而外如释重负的轻松。
虽说自己爹爹因为这位王大哥言语攻击变得有些意志消沉,然而自太原城起事那日,爹爹似乎就已经打开了心结,那日,似乎还与王大哥有过一次长谈,因此,自己还是打心底里感激王大哥的。
王浩拍了拍小六的肩膀笑而不语,这雁门关,在后世可是你们杨家将的代名词,关内西门处,还有个你杨延昭的庙。
“若官家允许,小六愿意来这雁门守关,定不让辽人踏足关内半步。”
少年的豪言壮语,竟也有几分气盖山河的味道。
“雄关虽险,然而离我中原腹地还是近了些,着实不因作为一处险隘驻守呀,依我之见……”
“依我之见,此地应当作为一处风景名胜更为恰当……哈哈哈”
还没等王浩把话说完,杨延昭便笑着接话道。
“王大哥为何总要如此说话,是有何深意?”
“他就是瞎咧咧,小六兄弟若要驻守此地,和尚与你一道。”
和尚从军入伍的意愿仍然非常强烈。
“待他日我大宋兵锋直指狼居胥山,甚至北海湖畔,此处险隘可还有驻守的必要,到那时,岂不正适合供游人赏玩之所?”
一手叉腰,一手往前重重一挥,颇有伟人的零点零三分之风采,说不尽的意气风发。
“哈哈哈……兵锋直指狼居胥?好大的口气呀!”
赵老大很不合时宜的出现,打断了王大人意气风发的豪言壮语。
“陛下。”
“陛下。”
几人尴尬一笑匆忙行礼。
“狼居胥山他日再议,先随朕去会会那辽帝耶律贤吧!”
“遵令……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