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遵顼抓着秦牧的衣领疯狂晃动,恨不得把自己亲手将他从阴曹地府里拉回来。可秦牧像是散架了一样,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再没有任何反应。
时逢乱世,西夏位于宋、蒙古、金与吐蕃的环绕之中,一直冲突与战争不断。西夏不得已只能先后臣服于宋、金、蒙古以求得和平。可仍不时受到蒙古与金国的侵袭与掠夺,朝廷与百姓都饱受战争的苦楚,却又无奈至极。
西夏位置又极为特殊,是丝绸之路必经之地,也是中原地区接触西域的门户。因此,西夏国内一直都有不同民族和不同国家的人旅行居住、贸易往来,其中文化与科学上也交流频繁。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机缘巧合间,西夏朝廷得到消息,说西域流传着一种奇怪可怖的疫病,感染疫病者,在身死之后会死而复生,化为没有魂魄的行尸走肉,逢人便咬,名为尸鬼。被咬者随即感染疫病化作尸鬼,从而一传十、十传百,无穷无尽地蔓延下去。
西夏费劲心思,秘密集合了数百位来自西域、中原与本土的名医和奇人异士,耗费钱财无数,终于成功研制出了夺魄散。这夺魄散服用之后,与被尸鬼啃咬有同样的效果,都会化作新的尸鬼,丧失心智魂魄。而这些个掌握着夺魄散配置的名医与奇人异士在研究成功之后都落得个兔死狗烹的结局。西夏清除所有知情者并烧毁了所有的材料,以保证天下仅自己占有夺魄散,之后开始不断加高城墙。世人只道是西夏害怕蒙古人的铁骑,所以才不断加高城墙,丝毫没想到西夏是在为自己的末日计划提前做好防范。
秦牧正是知道了这件骇人听闻的计划之后,这才决定在夺魄散投入使用之前,盗走了世上仅存的成果。无论他临死前所说是真是假,秦牧一死,天下从此再无人知晓夺魄散的所在,夺魄散相当于就此消失。
李遵顼深知夺魄散是西夏打败蒙古、金、宋等强敌,夺取天下的唯一希望,而今这丝希望也破灭了。他双手抓着秦牧的肩膀,疯狂地摇动,喉咙里迸发出一声凄厉而绝望的怒吼。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能清楚地听见风中有人在不停呼喊:“把这帮土匪乱贼都围起来,一个也不许跑!”
正是驻扎在石川城的军队赶到。原来在城门口盘查秦牧的官兵虽然将他放行,可心中始终觉得不对,于是派陈黑孩在换班之后回城西一探究竟。陈黑孩来到杨家营后,发觉整个村子已经被屠杀殆尽,以为是有匪寇出没或是敌军来袭。于是急急忙忙地赶到石川城,向守城官兵报告。而秦牧等人当时在麦场激斗正酣,对此事毫无知觉。
这石川城虽只是个边疆小城,但作为军事要塞,却常年有上万兵马驻扎于此。守城将领得知整个村子被屠的消息,更是胆战心惊,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敌人是怎么悄无声息地侵入到如此深入的地区。可又不知敌人底细,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敌军。于是,留下大队人马守城,先派出两千人马前来迎敌,以探明虚实。
岂料侦察的哨兵报告称并未发现大队人马,只有数人在打斗而已。因此心中虽仍有疑惑,倒也不甚恐惧,急命将众人围住,想要抓住活口后拷问一番。
阴阳见官兵来势汹汹,而且人数不少,虽然只是寻常官兵,可任自己武功如何高强也难以对付这么许多人马。对李遵顼道:“小王爷,金兵势大,此地不宜久留,秦牧已死,这事也算是了结了。”
李遵顼停了下来,沉默不语,心中仍然不愿意放弃,不想让西夏多年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
阴阳又劝道:“壮士断腕,小王爷应当机立断,莫要迟疑!”
李遵顼闻言立刻惊醒,心道:“此事既已失败,我怎么能如此执迷不悟呢?难道我西夏没了夺魄散便一定会亡国灭种?当年武烈皇帝文韬武略,开创我大夏王朝,未闻有夺魄散。李遵顼啊,李遵顼,枉你自诩为英雄人物,怎能如此心胸狭窄,竟拘泥于一物。”
转念想到秦牧之前所说,自己更是惭愧,于是连忙站起说道:“多谢真人指点,遇事不决,小王深感惭愧。事不宜迟,我们速速离开此地。”
阴阳道:“哪里,小王爷身怀卧龙凤雏之才,将来必是当世豪杰,只是此时还应保重自己为好。”接着回头向铁坦说道:“铁坦,你带着秦牧尸首,由我保护小王爷。”
铁坦并未回答,只见他肩上扛着飞鹰的尸体,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满身的血污,活像从地狱走出的恶鬼。
李遵顼知道铁坦是个一根筋的人,他认定了要带飞鹰的尸首走,便一定会带飞鹰的尸体走,谁的命令也听不进去。而且方才恶战,铁坦消耗巨大,能带一人已是极限。于是没有多言,对阴阳道:“真人,走吧。”
阴阳在李遵顼的腰带上一提,飘然而去,铁坦扛着飞鹰,跟在他们身后,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树林之中。
金兵赶到麦场,只见倒塌的农舍里里外外都是尸体,带头的将领虽已身经百战,但看到这般惨状,不禁骂道:“这帮狗日的,下手太狠了,对着老百姓逞什么威风!有种和你爷爷我面对面地打一场!只会夹着尾巴逃跑,一帮孙子!啊呸!”
他越骂越起劲,到最后已经是满嘴的污言秽语,市井泼言,一边骂一边下令让士兵搜查周围,看看是否有还有活口。
陈黑孩走到麦场当中,看到一具银发女人的尸首,一把宝剑贯脑,死状可怖。没几步的距离,便发现秦牧的尸首摊在地上。黑孩儿不由得头皮发麻,嘴里咕嘟着一串咒语似的话,硬着头皮伸手摸了摸鼻息,又摸了摸脉搏。
“唉,回来干嘛呀,自己惹了麻烦,死在外边不好吗?非得回来,连累了这么多乡亲。”黑孩儿叹了口气,转回身向自己的队长报告了情况。
小胡子队长听了黑孩儿的报告,捻着胡子说道:“我就觉得他可疑,果然出事了吧!仔细搜搜他的身上,周围的尸首也得搜,查查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黑孩儿一听又得摸死人,心里就开始发麻,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眼前的女尸,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我娘要是知道我敢随便碰女人,还是个死人,非骂死我不行。”说着哆哆嗦嗦地上前搜寻。
金与西夏两国关系本已十分紧张,这次李遵顼与一品堂众人进入金国境内行动,如若被发现身份,势必会挑起一场战争。因此,出发时只带了一小队人马,而且将身上所有可能透露身份的标识全部抹消。
陈黑孩摸了一遍,也没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在贴身处发现了一排银色飞刀,薄如柳叶,似是纯银打造。黑孩儿心里暗自得意,偷偷地把藏在了自己的怀里。
“嘿嘿嘿,这些银子虽少,但也够我大吃大喝一顿的了,没白辛苦一回。”陈黑孩使劲按捺着自己得意的劲头,可嘴角还是轻轻地向上扬起,心里的恐惧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他走到秦牧身边,看着这一身破衣烂衫,摇了摇头:“瞧这个人穿得就像个叫花子一样,保准儿没什么好东西。这些人也奇怪,为什么非要找个叫花子的麻烦?难道,是这人偷了人家的宝贝,所以才被人追杀,结果一伙人拼了个两败俱伤!”
心想到这,陈黑孩更是乐开了花:“好啊,肯定是老天爷看我黑孩儿可怜,特地安排这么一场好事,让我发大财!”于是又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摸,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被自己的幻想美坏了,太过于激动。
“嘻嘻嘻,我就知道肯定有宝贝儿!”陈黑孩从秦牧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晶莹剔透,品相上乘,黑孩儿虽不是识货的行家,但也看得出来手中的玉佩不凡,于是急忙藏进怀里。黑孩儿回头瞧了瞧队长,见他并未留意自己这边,心里美滋滋的,接着在秦牧身上来回摸索。
他手上不停,心思却早已飞远,幻想着自己能再多找见几样宝贝,换钱盖一座大房子,再买几亩好地,娶个媳妇,好好孝顺老爹老娘。
正当陈黑孩儿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畅想中,忽然摸到尸体动了一下。黑孩儿噌地一下把手抽了出来,身上惊出一身冷汗。可是盯了半天,那尸体却纹丝未动。
“吓死我了,刚才摸他鼻息和脉搏,明明已经死透了呀,莫非是我心里太害怕产生了幻觉?不行,我得再瞧瞧这人究竟死没死。”黑孩儿镇定了心神,深深地吸了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伸手试探秦牧的呼吸。却看见,眼前的尸体睁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