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与阳翟两地相距并未有多远,从宜阳出发,若马不停蹄连跑两日,也就进入了阳翟地界。
阳翟气候以暖温为主,秋季晴和气爽,且日照时间颇长,百里奇一路赶来,见着漫山的金黄秋林与如火红枫,倒也算一饱了眼福,只是路上总会遇着些不太识趣之人,略略煞了风景,不过百里奇颇有耐心,一一打发了他们,也不见得费多少力气。
对于白落儿帛布中所言之事,百里奇还是有颇多疑问,究竟是什么线索,居然要他亲眼来看看才敢相信,恐怕到时瞠目结舌是免不了的了,还是要做些心理准备才好。
在疑惑的同时,百里奇也难得寻到了一份安宁。
这份安宁其实是源于一种若有若无的亲切与陪伴。
自百里府出事之后,百里奇便一心想着躲避危险,保存实力,也想着恢复实力,以图复仇。这般暗淡的生活,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喜欢还是憎恶,就如走路这般,既然你必须向前走,是泥泞肮脏还是风光无限都区别不大,因为你没有第二条路可选。正因如此,百里奇便习惯于不在情绪上做太多反应,而且他既已失了心脏,在这些情绪感知上本就迟钝不少。
但如今白落儿的出现,倒改变了这种局面。
白落儿对百里奇而言,绝不是陌生人,在某种意义上,更像是家人,尚有心之时,白落儿自然在心底深处,且多年的彼此爱慕,也早将这层关系融入了血脉之中。后来没了心,但这血脉中的情愫依旧连着二人,白落儿因此成了百里奇在世间极重要的亲人,若能同行,倒能平和得多。
隐约见到地平线尽头浮现出一抹土黄之色,百里奇嘴角一扬,看来今日膳食会好很多。既然知道阳翟城就在前方,趁着天色还早,百里奇便一扬马鞭,加快了马儿的速度。
路上终于见到了些人家,不过在韩国这积贫积弱之地,又是城外郊野,自然清平得很。看惯了缺衣少食异常消瘦的普通百姓,百里奇也不见再有什么感触。
倒是此时牵着马儿,立于路旁的四位男子吸引了他的目光,这四人都穿着华丽锦服,神采奕奕,远胜于凡人,让他心中隐隐生出了异样。
百里奇不得不一扯马缰,停下了马,认真打量起他们。
初秋的风最是舒坦,既能吹走身上风尘,解了颠簸的燥热之意,还能助百里奇看懂路上行人。
“敢问几位,前方是花石镇还是阳翟城?”百里奇试探着问道。
这四名男子齐齐看向百里奇,瞪大眼睛打量着百里奇,而后再互看彼此,似在交流什么。
后来此中终有一人回道:“回公子,前方是阳翟城。”
“那敢问花石镇当如何走,我恐怕得先走趟花石镇!”
百里奇其实就是找个由头多聊一会,却见几人竟齐齐露出惊异之色,令得百里奇不由得眉头一皱。这几人虽然穿得较为华丽,且又颇有精神,但这些都不足以让百里奇注意到他们。百里奇能注意到他们,其根本还是在于百里奇感受到了这几人踏步节奏的异常,以及发现他们对风向、风速的极度敏感。就像之前在五谷雪峰那般,身前的四位男子极有可能是修灵士。
普通修灵士或许不能观察出来,但百里奇却与他们不同,百里奇身集数技于身——通晓墨家复杂的机巧原理,习得百里府精密的军械打造之术,还掌握了百里宗诡异灵阵之威,此中种种,皆少不了超乎常人的观察力。百里奇自度过五谷雪峰危机之后,便时时小心,处处提防。于是便察觉出了身前四人的不凡,且再看他们的反应,总觉得与自己有些关系。
“花石镇?不瞒公子,我们也是初到阳翟,对这花石镇方位,确实不知。”其中一人回道,虽然他们不明白百里奇去古城镇弄的是哪一出,但总得及时回话,免得出了纰漏。
“几位也是初到阳翟?那我们真是有缘了,不知几位从何处而来,听几位的口音,应不是韩人吧?”百里奇欲深挖些线索。
“我们是齐人,自然与韩人口音不一样。”其中一人又回道。
这四人之间总是彼此相视,暗暗交流,似在刻意隐藏着什么。
“哦,原来如此!”百里奇虽然察觉出身前四人的不对劲,但确实再无法打探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便只能作罢,总不能打一场问问吧!即便那样,他们十之八九也不会多说,“那我也不打搅几位了,就此谢过,我还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公子慢走!”其中一人回道。
百里奇说罢,一扬马鞭,快速离去。
……
“我们中分个人去报信,其他人跟上,务必小心一些。”见百里奇远去,这四人便快速分开。
……
百里奇终是见到了阳翟城墙。阳翟城曾是韩国都城所在,虽说后来迁了都,但此时还是韩国的一个军事重地,因而城墙构建得极其坚固厚实。百里奇见之,不由得多停留了片刻。
就在所骑马儿于原地来回踏步之时,百里奇的脸上陡生异色,若自己所料不错,后方应有几人跟着自己。之前偶能听到后方有马儿踢踏之声,本以为是同路的旅人,但自己之前因要行方便而下了次马,便察觉到后方之人也巧合地止住了马,此时自己再次停留,而对方也同样止住了马,那便绝不可能是巧合,而是,他们在跟踪自己。百里奇很清楚,身后之人,便是方才的修灵士们,那之前他们在路上等候,便是在等百里奇。
百里奇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其中因由,但总得小心为上才好。
百里奇犹豫片刻之上,终是从马上掏出了自己铁弩与假翼,背于身后,并用披风掩好,同时将马上青铜利剑握在手中,一调马头,向着城墙右侧疾驰而出,若对方的目标是自己,那定然就会追来。且这阳翟城门何止一个,大不了换个城门进去!
一匹棕黑骏马,一道玄黑之影,拖着飘逸清风,奔袭于城墙边上,后来似乎因为他加快了奔速,披风被扯得猎猎而响。
“他似乎发现我们了,怎么办?”后方骑马而奔的三人于马上大声说道。
“想来老三已通知了上君,上君应在赶来的路上了,我们一路上留下的记号那么明显,上君应该马上就能追上,我们跟上即可,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差错。”
“好,大家多加小心。”
三人也陡然提速,直追百里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