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机关城两三里地之外,便是墨家村落,一个看似极普通的平民村落。
因为此时已是傍晚,各家各户炊烟袅袅,菜香扑鼻,便让百里奇倍感亲切,总算见着了些寻常小户人家的人气。
村落中的泥坯草屋挨得并不是很近,因而视野之中到底有几家几户还分得清楚,百里奇与老顾此时刚好走到三间挨得极紧密的草屋之前,很明显,这三间草屋归属于同一户人家。
“秀儿,去叫你哥哥回来了。”冒着炊烟的草屋之下,传出一村妇的轻柔之声,看来她若想扮凶悍的话,可没有那个天赋了。
“今天要怎么叫?”草屋之中又传来一稚女银铃般的嗓音。
“怎么叫你不知道吗?平日里不是都是你管着她吗?”村妇又道。
“可他毕竟是哥哥。”稚女回道。
“你爹早说过,你是姐姐,她得听你的。”
“娘亲,可别开这玩笑了,村里人会笑哥哥的,他可整整比我大两岁呢!”
“好,你就说,爹说了,他要是再不回来的话,今晚就没得吃了!”
“娘亲,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告诉哥哥,我还要说今晚只留有一个山鸡腿,若是晚些的话……”
“秀儿真乖,但切记跟你哥哥说话之时要凶一些,否则你哥哥定然不当回事。”
百里奇听着山鸡腿三字,不禁抿了抿嘴巴,而后又咽了咽口气,人在落魄时需求往往很简单,也很直接,一餐油味十足的饭食,定然就让他十分满足了。
老顾自然将百里奇的反应看在了眼中,因而便不由暗自发笑,少灵君怎么说也是和老大一个级别的人物,怎么如今看来,他也和我们一般,每日只惦念着一只山鸡腿?
草屋之下欢快地蹦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虽衣着朴素,但长得还算清秀。此时她见着异常高大的百里奇,不由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之后,忙大声喊道:“爹,有陌生人!”
百里奇闻言,瞪大眼睛望向身前的小女孩,颇为不解,陌生人怎么了?有必要这么警惕吗?怎么连一个小女孩都那么敏感?
“秀儿莫怕,爹爹来了!”草屋中忽然冒出一句低沉雄浑的男声,接着便见一个长得不高却颇为壮实的男子冲了出来,同时在他右手之上还握着一柄青铜剑。再看他握剑的姿势与摆动剑身时用的手劲,不难猜出他确实也算得上一个高手。
“顾爷爷!”小女孩才看见百里奇身后的老顾,便热情地喊了一声,既然爹爹已经出来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顾伯,是你将他带来的吗?这好像不合规矩!”男子见着百里奇一身狼狈的模样,便认为老顾擅自带了可怜之人入村,恐会坏了村中规矩,说不好还会置整个村子于危难之地。
“你说他呀?”老顾摆着右手跟秀儿打着招呼,然后侧脸望向持剑男子,回道,“他又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顾伯难道以为我那么好骗吗,我在这村中少说也呆了几十年,何时见过他?”
“你是没见过,不过却听过,在这村里,恐怕你们最熟悉的名字就是他的了!”老顾卖了个关子,不止听得男子一头雾水,就连百里奇都满脸好奇,摆出了一副饶有兴致要继续听下去的模样。
此时,草屋之内又走出了一个村妇,虽长得也不高,倒有种娇柔之美,且又与那秀儿颇为神似,想来她便是秀儿的娘亲。此时她才能放下手中之活,也出来看个究竟,她应是一个极爱干净之人,走路之时还不忘不住地将手往素布围裙上抹,似在擦掉手上的湿意。
“娘子,你可见过此人,听说过此人?”男子绝不相信老顾所言,毅然拉了自家娘子做同盟。
村妇好奇地打量着百里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回道:“这公子长得如此高大,又如此俊俏,绝不是我村中之人,否则村中的男子定然没一个能取上妻室!”
“娘子,你回我便是,瞎扯什么!”男子似有不满。
“娘亲,这大哥哥好像很可怜!”秀儿满是同情道。
百里奇低头扫了扫自己身上的装扮,颇显无语。
“老顾,这男子长得人高马大,皮肤又白,定是出自官宦人家,他们中没有几个是好人,你莫不是被人利用了,”男子颇为固执,毅然道,“不行,我们一起去见见村长,这事我们说了不算,得他老人家发话。”
“那也好,我刚好不知怎么安排他呢!”老顾耸了耸肩,索性就顺了男子的意思。
“走!”男子霸气道,同时一个转身,就欲带着几人往村长家去。村中绝不容外人胡来,老顾,你就等着受惩罚吧,墨者的规矩难道你还不懂吗?
“当家的,小心些,我们等你回来吃晚饭!”村妇柔声道。
男子闻言,似有不忍,回道:“娘子,你和孩子们先吃,不用等我。”
一行三人,走入了村中。
虽近晚膳时间,但村中男子的警惕性都很强,看着突然路过的陌生男子,他们便好奇地出了草屋,迎了上来,并问向那带路的壮实男子。壮实男子也不隐瞒,道出了个中缘由。村中人口应该不多,且关系都异常亲密,他们见状,连问都不问,就跟上了壮实男子,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墨者兄弟,哪有只让你一人操劳的道理?不消片刻,百里奇身后便围着七八个男子,且他们个个望向百里奇的眼神,都颇为不善。
老顾倒好,根本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不知暗中打着什么鬼主意。因而百里奇只能极尴尬地接受着众人目光的审视,虽然有时他极想板起冷脸来威胁他们,但这里毕竟是那死胖子的地盘,他可不敢有半点放肆之意。
一行人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便来到村落的中心。
此处有七八座相邻着的草屋,算是村中最大的一片房子了,再看草屋的设计,高大宽敞,方方正正,并于屋前开辟出一片较大的石子坪地。想来应是常有人聚集,才会将石子坪踏得如此平整光滑。此处便是村长所住之所。
“村长!”
“出来一下,村中来了外人!”
百里奇身旁有两人朝着草屋之中喊道,另有几个与村长较熟稔之人,索性就走近前去,一一推开由木头和干草编扎而成的木门,探头进去搜寻。
“没人!”
“毛都没有!”
几人疑惑地喊道。
“来了!”
草屋之后,匆忙跑来了一位七旬老汉,须发皆白,满脸皱纹。他跑来之时还躬着身,同时扯着素衣常服下的腰带,似乎生怕一松手就把下半身给暴露出来,给人的感觉便是——这是一个刚从茅房里跑出来的老不死,又土又臭。
“何事?”老汉似乎才将方才纠结之事从脑中挥去,好奇地问道。
“村长,这事不急,你擦干净了吗?”此中有人连忙后退了几步,同时捂着鼻子,一脸嫌弃,“我们能等一等!”
老汉闻言,竟瞪大了眼睛,仿若他从未想过此人会有如此精明的一天,于是尴尬笑道:
“差不多就行了,让你们这样等下去,我过意不去,同时也是我的失职。”
百里奇闻言,也不禁皱了皱眉头,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