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空之上，似隐藏着一处混沌漩涡，在喷薄出阵阵不羁风雪的同时，也搅动出了道道阴森的鬼嚎。

身后是卡拉斯山脉下的一座险峻险山，两侧又是覆着茫茫白雪的崖壁，让灰白的天地再多加了一份凄寒。

而本应让他们稍稍能生出踏实之感的平地，却又是凶险万分的冰原。

“我说刘奇，我们这样算不算是扯平了哈？”马季明明喘着粗气却强做轻松的笑道。

“扯平了！”百里奇也回之一笑。

李全在前引路的同时，总时不时地回头望向马季及其背上的百里奇，面上的忧色始终挥之不去。

“好了，李全，你老板着个脸干什么？没什么好担心的，我看这一路就走得挺踏实的，别自寻烦恼了，还是留些精力带好之后的路吧！”西派为首老者于旁劝道，一直以来，他都不见有太多忧虑，想来或者是另有倚仗吧！

不知不觉间，一行八人已靠近了镜湖中心区域。

“大家还是莫要大意才好！”李全再次交待道，在这件事情上，就算再交待千百遍，他也不会觉得自己唠叨。

“咔嚓——”

雪原之下的破冰之声终于冲破雪原之上的风啸的禁锢，传到了有心人的耳中。这一声来得极巧，恰紧接着李全微弱的回音而来。

趴马季背后的百里奇闭着眼睛，在听力上当然也愈加敏感，于是不由微微皱眉，面露忧虑。

“咔嚓嚓——”

第二阵声响传来，甚是颤心。

“停！”李全忽就立定于原处，并及时张开了双臂，欲止住众人迈步之势。

众人闻言，皆不由面色一变，果真齐齐止住前行之势，静立不动，同时及时伸出双手，以此卸去惯性之力。但他们可曾记得，若要卸去惯性之势，则必须有一相反的作用力与之相抵，那这相反的作用力又是谁来提供的呢？

当然是脚下的冰雪来提供，如此一来，适得其反。

“咔擦咔擦——”

冰层破裂的声响越加明显，且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众人依旧静立不动，却个个面露惊惧，时而扫向脚下的雪原，时而互看彼此，似在询问如何做出下一步动作。

“如履薄冰，先人造词却有智慧！”百里奇在脑中模拟各种场景之时，不由暗暗叹道。

百里奇身下的马季微微一颤，眸中快速闪过一丝无奈，并微微半蹲前倾，做好了以轻功而行的动作。

但就在这刹那之间，他才发现身后的百里奇仿若一座大山一般压着他，让他难以动弹，更别说发挥出修灵士身轻体快的优势了。

“我说兄弟……”马季这一声发得很是失意，也显低沉。

百里奇自闭上了眼睛之后，一直少有言语，而今对个中局势已有所猜测，也有所准备。其实换位处之，他也会如此去做的。

“我明白！”百里奇也略显失意地回道，有些凶险，不是你想逃就能逃得掉的。

百里奇不是没想过施展出全部实力来，震慑住其中一些人，并要挟他们助自己脱困，只是而今这形势，太过无奈，难有结果，若到时依旧如此寂灭天地间的话，反失了尊严。

二人的对话，也只有二人能听见。

……

“退！”李全无奈喝道。

众人虽有不甘，却也只能缓缓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他们脚下曾经的茫茫之雪，瞬间就向下塌陷而下，立时呈现出一片冰水相融后的青白之色，通透异常。

冰雪之原，崩塌之势已成。

“跑——”李全这一声喊得极洪亮，也拉得特别长，似乎将永无止息一般。

然而，却忽就又止于嘎然。

一行数人，已有三人坠入了冰原之下，此中就包括了这冰原之行的领路人李全。

马季恰好险险地立于冰原下陷面之外，而百里奇，则已然从其背上滑落到了冰原之上。

还来不及庆幸一番，马季脚下的冰原，也同样出现了破裂下沉的趋势。

“退！”

“刘奇——退！”

飞窜之势，大喝之声，落水后的惊叫，此中情形，混乱至极。

倒是西派的为首老者果真身手不凡，一两个箭步便窜到了四丈之外，一处稍稍稳固的冰原之上，并在那心有余悸地四处张望着，生怕脚下冰原也随时会崩裂下陷。

马季也侥幸地成功退避开去。

此刻，他们才有心思关注起旁人的情况。

在西派清瘦老者与马季惊奇的目光中，百里奇也险险地立于一块稍厚些的浮冰之上，任浮冰随水波而动，他自巍然屹立不倒，当然，他依旧闭着眼睛。

“如此好的平衡感！”马季与西派清瘦老者不由齐齐暗叹道。

很快，他们又把目光移开，将注意力放在水下的李全几人身上。

诡异的是，不知从什么开始，落水的几人便不见了踪影，而今能见着只有一人，便是在水中艰难挣扎着的李全，拼了命划着水的李全，似欲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李全。

寒水下冰冷，未来得及愈合的伤痛，在此刻的他身上，似完全感觉不到一般。

冰原在破碎，厚些的还能形成大小不一的浮冰，但薄些的，则触水即融。

李全身侧，恰好全是薄冰，故李全每每想要抓住一块浮冰并借此爬起时，总会落空，一番挣扎之后，李全不仅没能脱离水面，反将破冰区域扯得更大了。

在马季二人的角度望去，倒更像这些浮冰在拼了命地逃出李全的追逐。

马季二人并不是没想过要上前相助，但此刻没有竹竿之类的长物，如何拉他一把？故而二人只能干看着。

马季眼尖，最先看到湖水之中被搅动着的殷红之色，忙发自本能地嚷道：“那是？”

西派为首老者循着他的目光所向望去，确实见着一片殷红之色，融于湖水之上，殷红从水下涌出，将中心处染得愈浓，而后快速向四围散去，又被起伏的湖水冲淡。

“是什么？”清瘦老者也惊叫道。

如此大的出血症状，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坠湖之人已然受袭，且应不止一人，否则也形成不了这么大的一滩血。

但水下究竟是何物，竟能在短短数息时间内便成功地袭杀数名修灵士？

单是如此想象与猜测，便令他们毛骨悚然，仿若此刻耳边的风啸与入心入肺的凉意，都不及这骇人听闻的一幕。

马季二人终于理解李全拼了命逃窜的因由，若是换了自己，恐怕还得再配上几声哭爹喊娘的惊叫。

对于身前的一切，百里奇并没有睁开眼睛去查看，因为此前脚下冰裂逃开之时，他已然尝试着睁开，但却发现事实远比他想的那般糟糕，睁开眼之后，他所能见到的不是灰蒙或重影，而是黑漆漆一片，仿若眼睛一物，不曾存在于眼眶之内一般。

百里奇并不能察觉众人的表情，自然也不能见证这骇人听闻的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