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生来就是牧民和猎人,很懂得狩猎的方式方法。他们知道几个猎人带上一大群猎狗就可以捕获各种野物,甚至碰到狼群和猛兽也不惧。数十年来,他们满世界征伐的过程中,也很好的采用了捕猎当中学来的办法,那就是多多的驯养猎狗。数十年来,他们攻灭了数十个国家,而这些国家最终都成了蒙古这个高明猎人的猎狗,在大宋的周边,他们先后攻灭了西辽、夏、金乃至大理、朝鲜,这些地区的人口和资源都被利用起来,集中对付大宋。大宋这个虚弱的巨人,被一群猎狗撕咬的无力招架,只等那蒙古猎人最后来个窝心一击就要呜呼哀哉了。
在占据宋人大片领土以后,蒙古人仍旧采用老办法,每到一处就放手招降收拢,建立仆从军队,可以说现阶段最卖力攻宋的其实就是原本的宋人。海州城中的四千余人也不例外,基本都是由原来的宋军成建制投降的,这些降兵按照蒙古人的方式整编成了五个千人队,每个千人队都有五百至一千人不等。这次丁顺出兵势在必得,怂恿唐兀歹一下派出了四个千人队共三千多人的规模。其中骑兵五百余人,带兵的为骑兵千户吕祖充,同时也是本次出兵的领兵主将,另三个步兵千人队共有兵二千七八百。
这个时期的宋军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在为大宋朝打工时战力孱弱,几乎不堪一击。但投降蒙古人后却往往病猫变老虎,成了灭宋急先锋。三千海州大军军势齐整,马步齐备,直往东海而去。
东海军原本是几个小岛,岛上都是高低起伏的山丘,只不过因为多条河流在此汇聚入海,泥沙渐渐在这些岛屿周边堆积,形成了一片片的冲击平地,各小岛之间也由这些平地连接到了一起,合并成了一个大岛,因河流不断改道,泥沙继续淤积,这岛还在慢慢扩增,越来越接近大陆(实际历史上于十八世纪最终与大陆相连)。此时与大陆之间还隔着两里宽的水域,需用渡船渡过才能上岛,上岛之后就是该岛最大的一块平野,东海军城就设立于山野交接之处,背靠的乃是著名的海上神山,被称为“郁郁苍梧海上山,蓬莱方丈有无间”的苍梧山,不过现在这山离陆地渐近,有些失去了海上山的神秘,但也还不失灵气,一百多年后,有个叫吴承恩的人还将它写入书中,称之为花果山。
闲话少叙,却说那钟都头在前导引,一路往东,几十里路一日就到。在渡口上早已有百十只渡船等候,不多久便渡过河口,上得岛来。行过三五里,往东望去已经能见到军城轮廓。
这时忽然一彪人马远远奔来,看样子约有二三百人,人虽不多,但敌友不明,吕祖充即刻下令戒备起来。待离得近了,发现这波人个个丢盔弃甲、刀枪不整,打的却是东海军的旗号。
见了这些人,钟艺心中有数,忙跑到吕祖充跟前解释道:“将军,来的是我东海军的人,那领头的乃是我军中部下老……老八!”
吕祖充听了神色稍缓,手下军兵也放下了剑拔弩张的戒备。
“老八,快来与吕将军报告,前方出了何事?”钟艺指着来军当中一个持枪军头喊道。
那“老八”神色惶急,近前汇报道:“将军、都头,大事不好啊,军城……军城已被乱贼攻下了!”
“什么,军城破了?怎么破的?城中如何?施总管何在?……”钟艺也是“惶遽不安”,急急问出了一大堆的问题。
“老八”丧气地答道:“贼众势大,恐有数千,又有城中乱民响应,我东海兵少,支应不住,卑职是拼死才杀出一条血路,只剩下这二三百人了。施总管临敌不屈,恐怕已经……已经没于贼手了……”
“那我军兵眷属……”钟艺摇着“老八”的肩膀嚷道。
“也恐陷于贼中了!……”
“啊,我的娘啊……翠花啊……宝儿啊……”钟艺一阵干嚎,吕祖充见他实在悲戚,也有点不忍,走近劝道:“钟都头且莫悲伤,贼人虽然破城,但此时立足未稳,我军正好杀将过去,定能夺回城池,贵军眷属也未必见害!”
“吕将军大恩,我钟艺誓死以报,恳请将军速速发兵,救救我老母妻儿!”
“传令全军,急行前驱,突袭夺城!”吕祖充高声下令。
尘土飞扬,大军齐动,但后队却忽然奔来一卒,在军前下马急报道:“将军,大事不好,渡口被袭,我军的渡船都被贼人劫走了!”
吕祖充神情阴冷下来,渡口被袭就意味着全军后路被切断了,若不能迅速攻破当面之敌,就会陷入前有坚城、后有堵截的困境。他冷着脸,快步上前,锵啷抽出佩刀,一刀下去,那传令兵登时人头落地。
“胆敢谎报军情,乱我军心!”吕祖充必须要避免前后受阻的情形影响士气,便拿那个可怜的传令兵开刀,但是惊慌还是迅速传开了。
这时已近傍晚,原计划是要先进城让施居文犒劳招待,歇宿过后再进剿乱贼,但形势突变,莫说进城休整,连后路都被断了,立时就被逼入进退两难之境。这么一来,摆在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攻破东海进城立足,要么控制渡口打通退路。吕祖充自认是个勇将,不屑于未战先退,当机立断就挥军直上。
到了城下,城头情景却完全不是吕祖充所料想的立足未稳的样子,而完全是森森然的严阵以待。因原先并未预料到需要攻城,海州兵马准备的器械都不充足,临时拆了城下民居,取来木材做成云梯、冲车,天色越发晚了,士兵们已经一整日未曾休息,而且晚饭也没吃,免不了怨声载道。但吕祖充铁了心要一举破城,令三个步兵千人队轮番攻城,但基本上没靠近城壕就被乱如雨点的箭矢打退,在近一点更是滚木礌石、热油金汁、砖瓦灰瓶一股脑儿往攻城部队头上狠狠砸来。赔上几十条人命终于将云梯架上城,却被城头浇下一阵热油,举火一点,一架架云梯上的轻步兵们都变作了一串串的人肉烧烤。
什么乱民这么难打,不是说只有一群做乱的盐丁吗,看这城中完全是几千精兵的架势啊!吕祖充面上沉静,心中已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轻敌了,只得下令后退五里,择地建寨。又亲带本部骑兵往渡口去,必需要夺回渡口,因为他已经体会到“贼众势大”这四个字的意思了,再不打通退路真的要被困在这岛上了。
五百骑兵沿岸搜索,却连半片木板都找不到,显然乱贼早有准备,坚壁清野,所有民船都已被搜罗一空。但看河口中央,却有数十上百的大小船只往来如梭,有一个领头的黑汉子,拿着把巨大的长斧,近岸叫骂,嚣张无比。
“嘿,那个嘴上没毛的,瞅啥呢,下来凉快凉快!”
“还有那歪脖子的,要不要爷爷给你松松筋骨!爷爷我最擅长抽筋扒皮,包你满意!”
几个骑卒被调戏的怒起,拿箭去射,但骑弓射程有限,近不了船,反被船上劲弩射翻数人。吕祖充只得下令退后,离岸远些,骑兵再牛,也不过陆地上称雄,到了水里就只能喂王八了。吕祖充徒劳无功,对那些乱民粗鲁的叫骂丝毫没奈何,愤愤从渡口折返。
步兵营地也同样不平静,吕祖充从渡口来回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寨子却还没立好,甚至连士兵们的炊饭也未用上。这一方面是平野之上缺少树木,建寨材料不足,连柴薪也难找。另外一方面则是敌人出城骚扰不断,一刻不息。吕祖充带队刚走,城内就出来两队骑兵,一个二十来岁的红袍将军,一个四十来岁的蓝袍将军,各带二三十骑往来驰射,而且都是一触就走,没等军士们做好防备,这些骑手就折转回去了。但没等防备稍息,骑手又来,专挑薄弱之处驰突飞射。尤其那红、蓝二将,骑射如神,所指之处,箭无虚发,把个海州大军营地搅得如一锅乱炖、纷扰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