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枳听说慕流风从中域回来,他顾不得告诉香林他去了司徒瀚玉那里,直接自己一个人去找了慕流风,他想着慕流风从中域回来,一定会带回来关于萧眭的消息,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萧眭哥哥了,也不知道红衣姐姐到底是怎么样了。
犹记得上一次萧眭哥哥给他们传信,还在说红衣姐姐肚子里有了小宝宝,现在算一算时间应该生出来了吧。
他有些迫不及待,然而他进到司徒瀚玉的院子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一个人,他起初并没有觉得意外,瀚玉哥哥这个人太过于随性了,即使现在成为了丞相,依旧还是以前的性子,他从市井当中听说过司徒瀚玉的传闻,所以对于司徒瀚玉一直抱有好感。
只是他越往里面走越发觉得不对劲,直到他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了一个熟悉且有鬼鬼祟祟的身影,他随即上前看了看,发现那身影正是司徒瀚玉的妇人,温娴姐姐。
还没有等他上前问个清楚,楠枳就听到了那个噩耗。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发疯的慕流风和苦口婆心劝解他的司徒瀚玉,他似乎还看见了温娴脸上的悲伤和哀悼。
此刻的慕流风还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在看着他们两个,他被司徒瀚玉用缸子里的水淹过之后,他似乎有了片刻清醒,他依着水缸缓缓地站了起来,“我,我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瀚玉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在中域,在中域到底死了多少人吗?他们从南越,西诏开始就开始算计,他们算计了我们所有人!”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我自己很可悲,我曾经以为我能为她们做些什么,我还曾经苦口婆心地去劝解萧素,这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我就是那个笑话!那个天大的笑话!”慕流风踉踉跄跄地坐到了司徒瀚玉的身边,“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个死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谁才是真的好人,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一个好人了。”
“中域死了太多人了,无忧死了,南宫若死了,红衣也死了,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人也死了。”
“可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找到了我的父亲,抛弃了我那么多年,陪着一个比南宫若还要丧心病狂的女人身边,我觉得我不仅仅是可怜,我还可悲!”
“若是我死在了中域,怕是一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慕流风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似是要把他在中域所遭受的一切都抒发出来。
司徒瀚玉安静地看着自己身边这个颓然的少年,完全从这个少年身上看不到昔日的一丝丝影子,他甚至觉得慕流风变得陌生了。,
以往即使南宫若刺激慕流风,他都不会变成这样,除了将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除了心里的自责,别无其他。
现在的慕流风更像是一个正常人,会哭会笑,会表达自己心里最深刻的感受。
慕流风许是真的累了,从中域到南越,他一直马不停蹄,就怕自己停下来就会找不到回去的路,所以他不敢停下来,硬生生地撑到了现在。
发泄一通,慕流风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司徒瀚玉看着睡过去的慕流风,自嘲一笑,“我原以为我能一直保护好你,看来我是自不量力了。”
他将睡过去的慕流风抱回到房间中,随后走了出去,结果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他就看到温娴的身影,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他又看到了温娴身后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了。
其实楠枳已经长得很高了,但是在司徒瀚玉这些大人眼中,楠枳和香林一直都是小孩子。
他突然想起刚刚慕流风说过的话,似乎提起了红衣的死讯,他快步上前走到楠枳面前,想要伸手去拉楠枳,却被楠枳侧身躲开。
司徒瀚玉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孩子,手一下子僵在了原地,温娴这时候才看到自己身后居然有一个人,而且还是楠枳。
“楠枳,你怎么在这里?”温娴也知道红衣对于楠枳来说意味着什么。
楠枳死死地盯着司徒瀚玉的眼睛,“瀚玉哥哥,你告诉我,刚刚流风哥哥说的是不是假话?他是不是在逗你玩?”
楠枳说完这话,都觉得可笑,流风哥哥刚刚都已经那个样子了,怎么可能去骗人呢?现在骗人的是他,是他在自欺欺人。
他不是高官权贵的孩子,他只不过是一个在贫民窟里的流浪孩子,他是被萧素和萧眭还有红衣他们救下来的小孩子。
他看习惯了,那些因为一些小事情被人灭口的场面,看习惯了鲜血染红地面的样子,看习惯了人死时的样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红衣姐姐,为什么偏偏是红衣姐姐!
楠枳能感受到自己的内心有一头巨兽在叫嚣,它仿佛在告诉自己,发泄出来吧。
可他不能,他面前的人没有错,他不能这么做!
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不出片刻,他就尝到了鲜血的滋味。
司徒瀚玉看着楠枳的样子,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孩子,最后温娴蹲下身子仰着头看着楠枳,她轻声安抚着楠枳那不稳定的情绪,“楠枳,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是你要记得红衣姐姐跟你说过的话啊,她啊,一定是希望你可以平安喜乐地生活下去的。”
温娴其实并不知道红衣跟楠枳说过什么话,甚至温娴都没有怎么见过红衣,但是红衣总是出现在楠枳的口中,在楠枳眼中,红衣是世上最温柔的姐姐,是给他力量的那个人。
所以红衣一定不会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展现给楠枳的。
许是温娴的温声安慰起了效果,许是楠枳因为温娴的话而想到了曾经红衣对他的教导,无论是出于什么,楠枳抱着温娴大哭起来,“姐姐,为什么好人都会死?为什么坏人能活的那么久!”
“不是坏人活的久,而是他们对于死亡太过畏惧。”温娴轻轻拍打着楠枳的背部,不一会儿温娴就感受到了楠枳的脑袋全然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的手还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角,皱着的小眉头叫人看起来可怜极了。
司徒瀚玉想要抱过楠枳,毕竟楠枳现在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他怕温娴抱不动楠枳,可是他却忘记了,温娴从来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可是在边疆长大的孩子,是甩鞭子长大的女娃娃。
温娴虽然许久没有动过鞭子之类的东西了,但是好在力气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