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璃婷抬手遮住了半张脸,对着高璃青作了个口型,道,“找死呢?”
高璃青耸肩,她正好不知道怎么办好,于是对着两人一划拉,“嗯…那个…既然你们见过,那你们叙叙旧,我和爹呢有点饿了,先吃饭……你们聊。”
说着,一把拉走了老中佐,朝宴席上去了,老中佐急得直哼哼,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那是你爹我给你选的夫婿!”
高璃青拍拍老中佐的手臂,“爹啊,我是真的不喜欢这个类型的,要不您给我重新找一个呗”
老中佐气呼呼地被高璃青拉着入座,“要是我找来,你又不喜呢!”
高璃青安抚地给老中佐倒了杯果酒,“那这样好不好,我呢稍微提几个要求,让爹也找起来方便?”
老中佐嘬了一口酒,道“什么要求?”
高璃青抚掌仰头想了想,“嗯……首先呢比我大多一点,长夫少妻受疼爱些嘛。”
最重要的是她对少年真的粉红不起来啊。
“其次呢,品行一定要端正嘛,然后最好个子高点健壮一点,有安全感嘛。”
“就这?”
其他的高璃青真是没什么要求了,于是点了点头。
老中佐闷头饮尽杯中酒,豪气干云地说,“早说嘛!爹明天就给你相人去!”
安抚了老中佐,高璃青眉头一皱,觉得高璃婷那边事情不简单,有戏可看,于是陪着老爹吃了几口菜,喝了几杯酒,就找了个机会去看看高璃婷搞什么鬼了。
“工笔文献之中《曲礼》晦涩难懂,且记的都是鸡毛蒜皮之杂事,不如《通简》简单明了,发人深思,宗祠六卿推《曲礼》而不用《通简》,实在是不明智。”
回廊边上,高璃婷正在款款而谈,手上拿了本丝帛书。
高璃青眼神不好大概只能看见个轮廓,但是耳朵倒灵敏,一在柱子后面偷听。
只听高璃婷又把那本《通简》夸了又夸,高璃青抓头,她隐约记得高璃婷□□过这本书很多遍了,说序章通篇都是废话,简直翻版《出师表》,作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中间记的史料更是妄加揣测之词,犯了简史大忌,带入自身情绪,记载的东西就会有失公允。
怎么今天又夸起这本书来了
高璃青往下听,范子言说话了,“没想到二姑娘能有如此见地,这本书虽是家师编撰,但许多大家却将它批得一文不值,子言深感不忿,却难驳众口……”
高璃青一头黑线,原来如此。
高璃婷那张嘴,死的都可以说成活的,但是通常情况下死活都要往死了说,看样子她对范子言有些兴趣,想制造点共同话题满足一下小男生的自尊心,又不好直接捧人家的哏,就变着法夸人家老师。
真是不怕流氓胆子大,就怕流氓有文化。
高璃青摸摸下巴,没想到高璃婷这个死宅好的这一口,看来传宗接代这事,自己可以甩锅了。
两人谈得正融洽,高璃青不好多作梁下君子,只好拍了拍袖子起身走了。
这两天下雨,回廊下没怎么点灯,高璃青看东西就有点吃力,伸着手摸着走。
走着走着双手就啪地一下抵住个东西,高高大大地,却是个人,就是穿了一身黑,本来这就看东西模糊,稍微暗点的东西高璃青就分不清楚,这谁啊还穿得跟夜行侠似的。
“摸够了没有?”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一巴掌,高璃青赶紧收回手,“我说这胸肌怎么有点松弛……”
“你说什么?”
高璃英冷冰冰地问。
“我…我说今晚的月亮真圆……”
高璃英的淫威在高璃家女儿的心中已经根深蒂固,高璃青可耻地怂了。
“大姐,您回来了?”
高璃英一手提过她的领子,拉着她往亮处走,“母亲说想让我给你行加冠礼,正好不值班,我就顺便回来一趟了。”
高璃英比高璃青高了一大截,身材健硕修长,面容冷峻,又穿了一身官服,别提多英武了,拎着个小鸡崽似的高璃青,实在违和。所以为了金刀侍卫的形象着想,回宴客庭前,高璃青拼命挣扎开了高璃英的手。
“给我点面儿给我点面儿……”
高璃青搓手告饶,高璃英冷哼一声,才放开她的领子。
吉时一到,高璃青换上赤服,由母亲绶带,族亲唱词,铺了垫子往东南方向一跪,随从端来玉簪银剪,由长姐将她上一半的头发剪至齐肩,束之,冠以玉簪,礼成。
别说,这古礼的成人礼还真有些仪式感和神圣感,高璃青感到高璃英剪下的头发垂在肩上,顿时有了种“以后就是大人了”,之类的情绪,玉簪子插进发冠里,也有一种承重感,表示以后可担重任了。
高璃青及笄礼成,接受着族亲的祝贺见礼,高璃婷跟着范子言姗姗来迟。
“诶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四,你现在可是脱离了未成年苦海了,姐姐还给你备了份礼,瞧瞧。”
高璃婷从背后摸了个木盒子子出来,高璃青见高璃婷这个抠门儿的死宅,还送她礼物美滋滋地开一看,四个松花糕,还是冷的,顿时苦了脸。
“你这刚从厨房路过顺手牵羊来的吧。”
高璃英白了高璃婷一眼,直接戳破道。
“礼轻情意重嘛……”
高璃婷嘿嘿一笑,打个哈哈,就算这么过了,又给高璃英介绍范子言。
高璃英上下打量范子言一番,并不假以辞色,她最不喜欢文弱书生,自以为没什么可聊的,便一抱拳说了句“请便”,就找老中佐夫妇唠嗑去了。
高璃青见状又找高璃婷咬耳朵,“怎么这么快就想找家人认同感了?”
高璃婷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刚刚一见他,便觉得像是旧相识,心中又有所失,想天下竟有这般人物……”
高璃青摇头晃脑地接道,
“天下竟有这等人物!如今看来,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可恨我为什么生在这侯门公府之家,若也生在寒门薄宦之家,早得与他交结,也不枉生了一世。我虽如此比他尊贵,可知绫锦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根死木头;美酒羊羔,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
说罢撞了一下高璃婷的肩,“恭喜二姑娘寻得兼美小公子啊!”
高璃婷羞赧,打了她一记粉拳,“别闹……”
高璃青不理她了,嘴里哼着小曲儿上席吃饭去了。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哒哒哒哒啦啦……”
高璃婷也算是铁树开花了,她醉心学究,连太子太师都夸过她学识渊博,那股沉迷劲儿,晋国国都上林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乃至晋国的学子都有所耳闻。
古代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于是不少学士不服高璃婷的名气,找到上林城来请教,一一被高璃婷驳斥得说不出来话来。
高璃婷那套歪理引经据典加上自己嘴皮子利索,驳了几个学士后嘴瘾大发,在天禄阁前的那块昭示录的匾额下设栏,上告,凡对高璃婷的观点不认同的有学者,在栏上投名,约个嘴战。凡是说输的,没惩罚,说赢了她,她就在昭示录下喝一盆墨水。
高璃婷嘴上不饶人,得罪了不少人,大家都想看她笑话,报名的人络络不绝,可惜至今没有人能说过她。
倒不是说堂堂晋国没有学识超过她的人,主要是有名望的大家、老学究们没空跟她计较,年纪小点的又没她狡猾,一来二去,高璃婷的学识震天下,却没有人敢和她谈婚论嫁。
况且高璃婷喜欢有学识的人,又不喜欢书呆子,更不喜欢王公贵族,凭高璃家的家底,也不允许她找个身家太低的,这么一来,婚姻大事就耽搁了几年。
高璃青瞧着范子言确实有些灵性,师出名门,又不是读死书的,出生氏族却是个庶子,关键长得不错,很是符合高璃婷的要求。
笠日,高璃青大清早地就爬了起来,正准备来套广播体操,高璃婷神神秘秘地钻进了她的院子。
“四儿,昨天我跟范兄从风花雪月聊到那个人生哲学,你猜怎么着?”
高璃青一脸茫然,“范兄”这是个什么称呼,只好问道,“怎么着?”
高璃婷拉她往凳子上坐,“他那个师父,张载子,不是很有名的大家么。”
高璃青“嗯”一声,“知道。”
“我跟他说你眼睛不好,看东西雾里雾气的,他说,‘诶,我老师认识个神医,叫叶封山,医术精湛,百里皆知,或许可以治好令妹的眼睛’,你说这不是渴了下雨冷了伸衣么!”
高璃青听言一喜,“可不么!”
高璃婷又说,“我就问他,愿不愿意替高璃家引荐一番,要是能治好,金银相报自不必说。结下这个善缘,凭咱家里什么家底,老爹是中佐上卿,大姐是金刀侍卫,只有益处没有坏处的,一番劝说,范兄就答应向他老师进言了。”
高璃青感动地拉住高璃婷的手,热泪盈眶道,“费心了……”
没想到高璃婷这个不着调的,撩汉的时候还能想着她。
高璃婷又说,“不过呢,他说名医嘛,性格比较怪异,规矩多,而且不提供□□,治不治你的,还要看过再说……”
高璃青表示理解,“嗯,说明人家本事够!”
两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院门被高璃英一脚踹开,吼了一嗓子,“你们俩说相声呢?扯扯呼呼的喘什么大气儿!”
高璃青吓得一激灵,怎么金刀侍卫还要听墙角啊。
高璃婷又把事情给高璃英一说,高璃英一听,一拍胸脯,“奶奶个熊,我高璃家找他看病,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敢拿腔拿调的!走!今儿就找他去!医不好,老子金刀伺候!”
高璃青道,“您不值班啊?”
高璃婷摸了摸下巴,“老大十四岁中武状元,十五岁封殿前侍卫,混到今天,哪还用值班呐。”
“那平时……”
“她就是闲的,跟着手下巡逻,把人家吓得够呛她才高兴!”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