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曼殊知道柳子衿这话是在开玩笑,所以又羞又气到哭笑不得。
不过柳子衿还从未在她面前说过这种有点流氓的玩笑话,她知道,现在两人的关系彻底变了,具体变成了什么样暂时还无法清楚的总结出来,但总之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了。
她现在不再是什么姐姐,柳子衿也不再是什么弟弟,她不是大他整整一辈的周院长,他也不是小她整整一辈的青云学院初入校的新生。
两个人的一切似乎都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平等,可以像同龄男女一样对话。
周曼殊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然而这种感觉却实打实让她觉得自己和柳子衿的距离更加的近了。
不过终归是长辈心态,一个小家伙在自己面前不再保持什么尊重,多少也会有那么一些不适应和不舒服,最重要的是,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她的自甘堕落,是她自己让自己失去了年龄辈份身份应该带来的一切,那么失去了这些,会得到什么呢?亦或者会失去更多?
“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看来确实是开始看不起我了。”周曼殊半是生气半是玩笑的道。
“不要老是说什么看起看不起的,只要没做什么卑鄙的坏事,没有去恶意伤害别人,就不应该被看不起。曼殊姐你经历世事,看惯生老病死,悲欢离别,怎么还被一些世俗规矩所束缚?”柳子衿很认真的道。
“我觉得自己很……不知羞耻。你比我小那么多……”
“星辰界那些前辈,有的活了一千岁,有的活了一千两百岁。曼殊姐觉得,一千岁和一千两百岁,有太大的区别么?”柳子衿问。
周曼殊愣了愣,道:“好像没什么区别,可是……我们不一样。”
“没有什么不一样,年龄这种东西,只是记录一个人从出生之后经历过多少的春夏秋冬而已,别的任何意义都没有。那仅仅是一个数字而已。就像人的名字一样,它们只是一串符号,代表不了任何事情。一个人是好是坏,该去做什么事情,不该去做什么事情,和这些是没有关系的。而且,这世上五六十岁的男人,娶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是到处都有的事情,为什么性别反过来,就要觉得不知羞耻呢?”
周曼殊无法反驳,但在人世间生活得久了,有些东西早已深入骨髓,一时之间想要改变,是非常困难的。她说不出柳子衿的话有哪里不对,但还是感觉自己干的事情并不怎么光彩,甚至,觉得非常可耻。
柳子衿看着她,换了个角度,道:“曼殊姐,你是修武之人,身体与普通人不同。如今的您,年轻得如二十多岁的姑娘,这个时候,那个记录性的数字纯粹就只是一个数字罢了,你的年龄不应该由那个来决定,而应该由你身体的真实情况来决定。曼殊姐觉得,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皮肤情况,精神情况,胸部弹性……不对……那什么,反正就是,您觉得自己现在和二十多岁的自己,除了心境之外,有什么别的任何区别么?”
周曼殊听到“胸部弹性”四个字,脸已然红了起来,一双眼睛羞嗔看着柳子衿,真想张嘴啐死他。
不过……柳子衿这段话,倒比之前那段有作用一些,而且这本来也是两人结拜姐弟时,使她战胜犹豫与纠结的那些话。
正如柳子衿所说,此时的她,除了心境之外,其他一切,都和二十多岁时一样。皮肤还是那么白皙和紧致,身体还是那么柔嫩和光滑,头发还是那么乌黑和亮丽,一切一切,都充满女人特有的美丽。
若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也就是胸部比二十多岁时还要丰满一些,整个身形,也都比二十岁时更加丰腴。二十多岁时,身体处于一个平稳的完成期。到后来,这个完成品似乎又慢慢改善了一下,变得更加的成熟。
她心里的羞耻,被慢慢消融一些,但仍有更多的块垒,在那里坚硬的矗立。
不过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柳子衿并没有看不起她。
这或许就已经足够了。
“你……一直是把我当成韩昭雪那个年龄的女人来看待的么?”周曼殊问。
柳子衿想了想,道:“差不多吧……不过当然也有所不同。无论是身份上,还是气质上,曼殊姐都比先生要更成熟强大一些。应该说,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大姐姐,大概是这样。”
“确定不是阿姨一类?”周曼殊问。
柳子衿道:“差得远呢。”不过就算是阿姨,也应
该是十三姨吧?
“可是在我眼里,你确确实实是一个小辈。”周曼殊道。
“你若非要以长辈自居,我也没什么意见。一想到曼殊阿姨找着借口骗我脱衣服,我还挺兴奋的。”
“……流氓。”周曼殊脸非常红,同时觉得柳子衿很变态。
而且被他这么一说,感觉自己也很变态。
但同时,她隐隐感觉到什么:“你们男人,是不是不仅喜欢年轻的姑娘,也喜欢……那种很成熟的女人?”
“是喜欢那种很成熟,但是又长得很年轻的女人。就像曼殊姐这样的。气质很成熟,但是无论相貌还是身材,都跟年轻姑娘没什么两样。这样的女人,非常的有……吸引力。”柳子衿盯着她道。
周曼殊没有真正经历过男女感情,也不太熟悉男女之事,但是她此时清楚知道,柳子衿所说的吸引力是哪个方面。
感受着柳子衿的目光,她忍不住感觉有些躁热起来……
两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怎么感觉这么龌龊和下流呢?好像充满了**的感觉。
无比污浊,一点都不清澈。
她有点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心脏又一直砰砰跳。
“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问。
柳子衿道:“我之前跟先生说过,这辈子只准备拥有她一个女人。”
周曼殊有些失望,但又觉得理所当然,而且不觉间,还感觉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世界,具有无比的诱惑性,同时又像是与沼泽的重合体,无比危险。陷进去,必然要陷入无尽的挣扎。若是挣扎出来,沼泽就会消失,只剩下那个美好的世界。若是挣扎不出来,可能就会窒息,死亡。她有些害怕自己挣扎不出来,既得不到那个美好的世界,同时还会陷进去溺死。
不过,一个男人,一辈子只打算娶一个女人,这种想法,似乎有点怪异。
或许,只是他的借口?
“人总是欲壑难填,我现在特别理解那种感觉。”柳子衿道,“或许我现在对曼殊姐并没有男女之情,但是知道曼殊姐对我是那种心意,又非常高兴,同时也不想拒绝,甚至,想要得到些什么……我是不是很无耻?”
“男人不都是这样么?”周曼殊道。
她现在心情很复杂,有失落,也有高兴。
柳子衿现在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她无论如何都很失望,但是听到他不想拒绝,同时隐隐想得到些什么……也就明白,自己对柳子衿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毕竟自己就是他口中那种成熟而又年轻的女人。
这种吸引力,来自相貌,来自身材,或许还来自辈份间带来的那种禁忌,也或许纯粹是男女之间那种天然的吸引……
然而无论如何,终归比对方完全不感兴趣要来得让人开心。
但是,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想要得到自己的人,然而并不打算谈论感情这种事情?
她眉头微皱,有些无法接受。
“我们,就先这样吧。”柳子衿道,“就先这样相处着……以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然而无论如何,我不想跟曼殊姐就这样再不相见。就像曼殊姐想见到我一样,我也想时常都能见到曼殊姐。”柳子衿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别的渣。
他在一个不同的世界长大,一直都认为一对一的感情才叫爱情,也一直觉得,一生一世只喜欢一个人,才是正确的事情。
而在这个世界,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情况。
他说周曼殊被世俗规矩所束缚,他自己其实不也是如此?
两人被不同的规矩束缚着,所以同样的欲进不得进欲退不能退。
周曼殊顾忌的是年龄,辈份,他顾忌的,则是男女感情这件事情本身。
他现在开始有些理解周曼殊的心情,同时知道她有多么的挣扎。
周曼殊喜欢他,觉得自己不该喜欢,他则是觉得自己不该喜欢除韩昭雪以外的任何女人,所以直接堵住了自己去喜欢别的女人的可能性。
两个人的情况是完全颠倒的,但要到达的方向,却又似乎一致。
柳子衿在想,如果自己不是在唯一爱情论的世界长大,而是像这个世界的男人一样完全放开自己的心胸,那么是不是,此时的自己,也早已经喜欢上周曼殊了呢?
可是那样的话,自己又
会被年龄和辈份所束缚吧?
真难搞啊。
他忍不住有些头疼。
“就这样处着……是什么意思?”周曼殊觉得柳子衿好像也是在逃避,然后把一切事情都交给时间。
刚才还说自己是个男人不能逃要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好呢,现在这又算什么?果然,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柳子衿道:“等。”
“等什么。”
“等我……对曼殊姐也有那种心意。”
“有可能么?”
“如果没有可能,我就不会让曼殊姐跟着我一起等了。”柳子衿道,“承认自己是个渣男,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彻底接受,就更需要时间。我现在对曼殊姐没有男女之情,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觉得自己不该喜欢。我需要突破自己的障碍。”
周曼殊道:“你是说……你一定会……对我有那种感觉?”不过,渣男是什么意思?男的人渣?
“或许现在就有,只是被我心里的世俗规矩给束缚住了……人总是很难搞清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也是一样。”柳子衿道。
“你也被世俗规矩束缚?”
“现在才发现。”
周曼殊问:“你挣脱得了那种束缚么?”
柳子衿道:“我并没有什么自信可以克制住自己的**。”
“所以……也仅仅是**而已?”
“这个**,指的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灵上的。就像曼殊姐之前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情……在之前,你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那些说那些吧?”柳子衿道。
周曼殊道:“我觉得这样不对。”
“是对是错,谁能决定呢?或许这世界上,本就没有对错这种事情。”
“你在劝说你自己。”
“人的本性。”
周曼殊沉吟了一会儿,道:“那就……先这样处着吧。我发现,我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明明知道是错的事情,还是不愿意收手。”
“人本身就是被**支配的,同时也是因为**而变得强大。**这种东西,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东西。”柳子衿道。
周曼殊“嗯”了一声,然后道:“我们最近……先不要见面了吧。我觉得,我需要冷静一下。”
“我也需要。”
“冷静下来之后,会想要改变主意么?”周曼殊问。不知道是在问柳子衿,还是在问自己。
柳子衿道:“会想,但不会。”
“那我……先走了。”周曼殊道。
“我送曼殊姐出去。”
房门被打开,一阵秋风带着凉意吹来,再浑噩的脑袋,也会瞬间变得清醒。
今天的事情,虽然还未完全尘埃落定,但至少已经开始落了,有了一个阶段性的结果。
本来漫天飞舞,毫无规律的杂乱飘荡着的灰尘,慢慢变得有序,以一种既定轨迹,慢慢一起向地面降落。
在这种情况下,周曼殊本来发热的很不冷静的脑袋,慢慢变得冷静了下来。
或许也有那阵秋风的作用。
而正因为脑袋冷静,刚才发生的一切,便以一种无比清晰的方式,在心间一一掠过。
于是心脏便因着这个原因,疯狂无比的跳动着。
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般大声在心中惊呼,天啊,我到底在干什么?
刚才一切如梦,不对,就算是在梦里,也做不出这样疯狂的事情。
自己肯定是喝醉了,才会完全失去理智。
可是自己没有喝酒啊。
太可怕了,男女间的事情,真是太可怕了,让人脑子都坏掉,忽然就会发神经。
一想到自己居然做了那些事,说了那些话,并且还答应了柳子衿的提议,准备就这样和他先处着,并且等着他喜欢上自己……她就觉得一刻也在这里呆不下去,只想赶紧逃跑,然后找一个地缝什么的,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她体内的元气不受控制的向双腿移动,有一种拔足便飞奔远遁的冲动。
然而这个时候,她忽然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一个中年男人。
在他的旁边,还站着一只赤红如血、魁梧雄壮的赤鹰。
赤鹰。
那是顾家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