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还是学堂。
老头坐在讲台之上,看着下面鼻青脸肿的孩子们,无动于衷。
门又被一脚踹开,刀疤大摇大摆进来坐到了老头身边,眼光在每个人脸上划过,有男孩低下了头。
老头如同没看见刀疤,他拿出一张单子,说道:
“叫到名字的人站到前面来。”
除了他和憨厚哥,还有七个人没有被叫到。老头则对站出来的这些孩子说道:
“很遗憾,你们被淘汰了。”
孩子们都愣了,“为什么?”
老头指了指刀疤,说道:“你们不要看他长得年少,其实已经三百多岁了。他就是这里的村长。修真路上最大的敌人就是懦弱,昨天的考验只有九个人通过。”
孩子们哭了,哭得很绝望。
老头指着那七个男孩说道:“你们昨天很勇敢,很好!”然后又指着吕延和憨厚哥说:“你俩取巧,但是也算通过了。”
刀疤拿出一沓卡片,说道:
“每个人抽一张,任务就写在上面。你们将踏上真正的试炼之路,终点在南方峨眉,那里是真正的飘渺村。”
老头又发给每个人一本书,叫做《见闻广记》,叮嘱在上路之前务必仔细阅读。
学堂外,刀疤拦住了吕延,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吕延又在刀疤耳边低语了一句。
刀疤一愣,苦笑了一下,“你很聪明,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吕延反驳:“我不是故意聪明。就像下棋,明知有手筋而不用,那不成了守拙了?”
刀疤点点头,“有些道理,”说罢盯着吕延的额头,“可惜你这么个好苗子了。”
吕延不懂,“怎么了?”
“你额头的那道斜纹,没人告诉你吗?”
吕延摇头。
刀疤摇了摇头,“罢了,你走吧。”
“前辈,我想请教一下,玄天是什么?”
没人回答他,因为刀疤不见了。
憨厚哥就跑过来一把搂住吕延肩膀,问道:“昨天你到底对村长说了什么?”
吕延说道:“我就说别装了,我都看出来了。”
憨厚哥诧异道:“你是怎么看出来得?”
“我什么也没看出来,这叫诈术,母亲对父亲用过,父亲对别人也用过,很好用的。这在围棋上叫做试应手,是高手的手段。”
憨厚哥呆若木鸡,片刻后挠了挠头发,“你父母是做什么行当的?”
“我父亲是商人。”
憨厚哥恍然道:“古语说的真对,无商不奸,无奸不商。”
吕延一脚踹了过去,两人打闹在了一起。昨晚两人都吃了洗髓丹,憨厚哥一遍遍地跑茅厕,一身一身出臭汗,吕延则只放了几个又臭又响的屁,没看出什么效果。
打闹完毕,吕延又问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淘汰那些小哥怎么安排?回去吗?”
憨厚哥不可思议地瞪起了眼,“难道你没签生死状?”
这下轮到吕延呆若木鸡了。
青岗,芙蓉戏园,后台,天黑以后,卡片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词。
吕延没有去执行任务,而是去了偷书贼故居,去吃了茴香豆,去看了豆腐西施,毫无疑问,这里就是上次他来的青岗,他愈加不解,另一个世界到底是什么?要是他现在放弃任务,是不是能回到家里?
但这些只是想想,他还是去往芙蓉戏园。
芙蓉戏园,他并没有直接进入,而是观察着戏园的外围,商人的谨慎传统。
走到戏园后的一个胡同口的时候,他听见了异常的声音,像是撕咬的声音,可能是流浪狗在觅食吧,他决定进去看一看,然后就看见了血淋淋的一幕!
人吃人!
一个长长的人正坐在那里啃尸体!这人的头比常人的小,半截面具遮住了嘴巴以上,嘴里咀嚼着,两腮和下巴上都是血。脖子有常人的两个长,双臂瘦长弯曲,双手像鹰的爪子,前胸凸出腰部纤细,双腿粗壮颀长。他怀里捧着一个男孩,脖子和胸部都已经被撕扯得面目全非,肠子扔在了地上,脊柱露着,脸部倒还完整,能看出生前模样。
憨厚哥!一双眼睛保持着生前的恐惧。
吕延脑子里轰的一声,然后才想起了要跑,已经晚了!
长人已经看见了他,立刻扔掉了尸体,身体一闪便到了他面前,还围着他绕了三圈,快如旋风,然后停在他面前说道:“多好的尸体,虽然心肺有旧伤,但是肉质鲜美。”
“你是谁?”吕延嘶哑地问。
“你可以叫我秃鹫。”长人又闻了闻他的头发,“香!一点药味都没有!太香了!”
吕延不敢动弹,“你要杀我?”
“不不,”秃鹫连忙解释,“你误会了,我从不杀人。”
吕延稍微镇定了,看着地上的憨厚哥,说道:“那你没杀他?”
“我为什么要杀他?修真之路死人无数,我是尸体收集者。等你死了,尸体归我。谁也别和我抢。”
秃鹫抓起憨厚哥的尸体,背后呼地一下展开一双巨大洁白的翅膀,腾空飞走了。这么丑陋的身体居然长着这么优美的双翼,空中飞行的姿态又是如此和谐,如那画中蝴蝶一般。
吕延扶着墙呕吐起来,吐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目睹活生生的恐怖,才发现自己也是那么软弱。他靠着墙蹲了下来,不知该何去何从,这时下起了小雨,不远处那滩血随着雨水从他脚边流过,血腥味提醒着他,修真之路不好走。他想家了。
雨快到半夜的时候才停,他成了落汤鸡,空气越来越凉,他打了个喷嚏,这个喷嚏使他下定了决心,缓缓向戏园走去。
戏园子里热热闹闹,台上是疯子,台下是傻子,后台却是空荡荡的,一面挂着一排戏服,一面放着几张梳妆台,中间有个小圆桌,一个中年男子守着一碟花生米喝着小酒,吕延正犹豫着该不该说话,男子却先开了口:
“我是这里的班主,你是来找活的吗?”
吕延把卡片递了过去。
班主看了看卡片,又看了看吕延的额头,“是你。坐下吧。”
吕延便坐在了对面。
班主倒了一杯酒,“高粱酒,劲儿大,不上头。”
吕延摇了摇头,“我还小,不会喝酒。”
班主一笑,“你最好尝尝,说不定用的上。”
吕延还是没喝。
班主也没勉强,就着花生米又喝了一杯,“在这儿等着就行了,”说罢起身走了。
“神神秘秘。”吕延想着,又闻了闻杯中酒,酒味儿呛鼻,他真应该喝点压压惊。
后台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门帘一挑,进来一个满脸浓妆的女戏子,仿佛没看见他,径直坐在梳妆台上卸起了妆。
吕延不敢多问,只得干巴巴地坐着,“任务到底是什么?”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