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

式阳一愕然看着四周，上一刻还在目送十月离开，下一刻便到了这个地方。

无生无死的白茫茫世界，左右上下看不到尽头，以有限界论是无限，但论之无限却略显不妥，因为根本找不到用以对比的有限之物。

换言之在这个世界，不但生死无从见，连距离似乎也失去了存在意义。

不不，甚至连定义意义本身也无从考究吧。

式阳一试着迈开步伐前进，但不到片刻他便放弃了，因为他忽然间自心中升起一个疑惑。

自己真的有在前进吗？还是说根本就只是在做着迈开步伐样子的原地踏步？

而且说到底，前进的定义是什么？没有了其他对比之物的后退衬饰，前进还是前进吗？

话说，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这般前进到底是要得到什么？是想要离开这里的意思吗？但界定离开的定义又是什么呢？出口？还是说其他可以用以理解的事物？

越想式阳一就越觉得糊涂，猛然他灵海中闪过一丝清明，却是理解力瞬间运转了起来，然后他便安静了下来，杂念也随之全部消失。

而在杂念消失瞬间，他眼前画面为之一变，随后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中间布置着祭坛建筑物的空间，而在祭坛前方高台，一个长方形的石台清晰可见。

但下一刻，式阳一呼吸一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位于祭坛高台旁边的一道身影，那是个少女，但光是这一道倩影，便让式阳一几乎呼吸不过来。

言语仿佛于此刻也失去了意义，感情更像是决堤的洪水不可阻挡，身影勾动的昔年记忆此刻仿佛如撒上盐水的伤口般在隐隐作痛起来。

“一，你终于来了。”

伴随着少女回首，一把如黄莺般好听的声音传来。

看着那巧笑倩脸，尘封在式阳一心底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炸开，没有错，她是‘式阴仪’，自己的双胞胎妹妹！

“我一直坚信你能通过‘死之螺旋’以及‘妄白苦恼’的试炼，并最终到达这‘起始之地’！”如山谷中空灵般动听的声音仍在持续着，就仿佛这不是人发出的声音，而是美丽的大自然在传播的一首歌颂生命之曲。

‘死之螺旋’自然是指僧人野心布置的医院结界，而‘妄白苦恼’，是指刚才那失去一切意义的白茫茫世界吗？

此刻式阳一早已恢复了平静，他在思考对方话语的意思，而自己想要说出的话语却一时间因为太多而无从出口。

“‘妄白苦恼’，第七识作为人类情报收集站中转地的地方，是人类一切苦恼迷茫的所在。你所看到的白色，其实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白色，那是一缕缕来自人类世界的苦恼印证。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不论做任何事，总爱自个苦恼，自找烦恼，很多明明是一面的东西，他们总会思考联想出数面的伪物。而汇聚在这的无数印证，最终演变成了无穷无尽的苍白。白也即是空，意为烦恼根本没有意义。”

少女仿佛看穿式阳一心中所想，口中如此说道，这边的式阳一却是听得脸色微微一变，第七识？刚才的白茫茫世界是第七识所在的世界？

这怎么可能！自己不过是区区的人类，怎么可能到达得了第七识的世界？要是能这么轻易到达，那医院的僧人也不用如此苦恼于行将那等邪事了。

何况受制于自己人类的躯体，以自己返老还童所剩寿命的情报，就更不可能承受第七识那无穷的情报，除非……

想到某个可能性，式阳一不禁脸色一变，那边少女已将他的猜测说出了口：“的确如你猜想的那样，你已经死了。”

我死了？

如同平地里炸起的惊雷声，式阳一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也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吧？当阿一你以返老还童的邪法击败了无名僧人时，你所剩寿命已经不多，更何况你居然给那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取名字。你知道名字所代表的意义吗？人类给未知事物命名时，便意味着界定未知事物的范围，让它们局限在名字之内，而这意味着必须以更庞大的情报囊括未知事物在内。”

“因为有第八识作为主导，所以哪怕被界定事物的情报超越单人，也能以六十亿人口的情报综合来分摊。你知道为什么现在社会越是进步发达，人口的数量就越是膨胀吗？因为进步发达意味着人类界定了更多的未知，而所需要的情报也会随之水涨船高，于是第八识得出只有增长人口来扩大总人口情报的方法来应对。”

“当然，这种增长人口的办法只是暂时性。因为人口越多，意味着对天体行星的伤害加大，以天体行星的意识自然不允许，所以未来有一天，第八识会放弃增长人口的方法，改而通过增长单体寿命的方式应对。现代医疗水平越来越发达，人类的寿命也越来越长，便是第八识的有意为之。没有它的授权，很多医学发明根本就不可能突然从创始人的脑子迸现想法。”

“你眼干干看着我干什么？”正要继续滔滔不绝的少女忽然略带嗔怪表情地瞪了式阳一一眼。

式阳一默然，小时候，自己每当做错事情时，这个胞妹总会这样滔滔不绝地对着自己说教，而且很多时候妹妹说的话，自己都听不太懂。

毕竟妹妹比自己聪明太多了，她博览群书，学识之渊博就是家族长老也为之退避，让人怜惜若自己与妹妹性别倒转，妹妹为男身继承家主之位的话，恐怕是式家下一个辉煌时代的来临吧。

“真是的，你啊，阿一还是一直没变呢。”半响，少女轻叹一声，像是忆起昔年往事。

但接下来少女的话语却是让式阳一一惊，十月（也即不知名东西）是世界的产物，不属于第八识的管辖，哪怕是以第八识的情报统御，也最多只能界定数个十月的范围，十月那以单体抵达全人类意识集合第八识之力，可不是吹的。

给十月命名，不但越过了人类第八识的范畴，更是涉及了无尽天体行星的所辖，即便式阳一体内的理解力神秘莫测，但当时的他只是普通人类，区区肉身情报限制了理解力的大部分机能，以这样受限的理解力辅佐，本不足以承受界定十月的情报范围。

只是，式阳一曾身处僧人布置的无限轮回阵法，其他人倒没什么，但式阳一的理解力却在这种轮回中，莫名理解了这种生与死的轮回情报。生与死那是第八识释放和回收单体意识的进出口，光是理解这种情报，便相当于获得了第八识进出门票的资格。

身处六道轮回之外，要理解这样的资格，其实需要的情报数不多，但只要还处于轮回之内，要付出的情报恐怕是己身的数亿倍。

式阳一拥有的理解力神秘莫测，早已超脱轮回之外，自然得到资格所付出的情报也只需要相当于一两年寿命的情报而已，界内与界外的差距就是如此之大，只因为算法的级别本质上根本不同。

换言之，僧人苦苦追求的结果，式阳一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得到，甚至像僧人那样模拟了自身为第八识（伪）。

越过第八识给世界产物的十月命名，意味着第八识不会起到作用，意味着只能以自身情报来界定浩瀚情报的十月。

自身化为第八识（伪）的式阳一，加之有神秘莫测理解力主导的高等算法，何况也并不是界定十月全部的情报，只是界定她于此刻被世界赋予的人格、记忆等情报集合体的命名界定而已，但光是这样已经耗尽了式阳一的所有情报，可想而知若是给完整的十月命名，那是人身无论努力多少辈子都无法办到的事情。

所以在目送十月消失不久，式阳一寿终正寝，享年78岁，以相貌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怪异模样死去。

至于人死后，人的灵魂会携带这一世的情报，通过第七识的门扉集合除净，然后化作虚无回归第八识，等待下一次的轮回。

请多多支持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