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只能委屈你了。”身为莫家第七个女儿，莫七七早就料到自己会被家人卖掉，毕竟六姐已经走在自己前头了，莫七七只是点了点头，乖巧的回了那个破旧的屋子，再不看那个衣衫褴褛的母亲一眼，清秀的小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委屈。

“娘，七妹才刚满十二岁！”年长一些的莫五行，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母亲，毕竟血浓于水，前面已经为了他卖了三姐跟六妹了，“若是这样，我这功名，考了又有何用？”

“老五，我们全家就靠着你考取功名，你爹死的早，老大痴傻，老二早早就让娘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家里就你一个男丁了……”莫母一边抹着泪，满是皱纹的脸上满是哀怨，她又何尝不心疼女儿，可除了如此，她夜以继日的给人缝缝补补，只够家里温饱，哪儿够学费的？

“四嫂那边……”莫五行还想说什么，挽回一下，却还是闭了嘴，他也是想出人头地的，否则早该拦着母亲相继送了三姐跟六妹走了，可是他们家，还是有个生活不拮据的，只是四哥的媳妇，却是只出了名的铁公鸡……

“四哥是入赘的，四嫂什么样你也知道，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一早我就送七七去苏家。”莫母抹了抹眼角还未干的泪痕，往厅里的草垛上一躺，破被子一盖，微微颤动着，刺疼了莫五行的眼，只好抚了抚半旧的青衫，进了里屋。

莫七七躲在屋后听着哥哥和母亲的谈话，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紧紧咬着的下唇，哭的肝肠寸断，却不敢吱声。

莫七七被母亲推推搡搡的到了苏府门口，烈日下的苏府有着异样的光芒，刺的莫七七眯起了眼睛，母亲很快跟看着有些精明的管家结了银子，拍了拍莫七七的肩膀，头也不回的走了，莫七七也没有回头，只是仰着头逼回了泪。

“七七，以后，莫惦记家里，好好伺候主子！”身后，是莫母撕心力竭的声音，莫七七猛的回头，却只见莫母匆忙离去的背影，逼回的泪又涌了出来，这一纸卖身契，断了她的终身。

苏府管家咳了一声，莫七七忙低头跟在了他身后，苏府管家满意的点了头，而后说起了苏家的规矩。

苏府是天子脚下最富有的人家，收仆人也是有讲究的，年满十二岁，不得十六及笄，小了不好调教，大了心眼多，所以好些个月才会收那么一两个，莫七七是今年第三个，苏家只有一个大小姐，苏欣雨，余下的有三个少爷，大少爷苏玉染是大小姐的孪生哥哥，二少爷苏玉渊和三少爷苏玉林一直住在别苑，很少回来苏府，她是新来的，只能去低等房里洗洗衣裳，苏家老太太管家甚是严厉，被赶出府的丫鬟不多却也不少，什么手脚不干净的时候，嘴碎的，老太太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一顿听下来，莫七七有些头晕，只好记住了要点，不能手脚不干净，不能嘴碎。莫七七亦步亦趋的跟在管家身后，不知不觉就到了后院，管家给她安排了间不大不小的屋子，指了指最里边的床位，示意莫七七过去。见莫七七乖巧，又忍不住点了点头，这个床位靠里，比较潮湿，要是刚来的丫鬟，肯定要不愿几下的，哪里知道莫七七家里的床，比这个还要潮湿，她家漏雨，又没有男人修屋顶，五哥就是个书呆子，她也就是自己爬上去添了几块瓦，却还是顶不住大雨偶尔漏几滴。

“今年三个丫鬟都住你这屋子，他们在右拐的井边洗衣物，你收拾了过去那边给李嬷嬷报个到。”见莫七七点了头，管家满是皱纹的眼里露出一丝欣赏，是个乖巧的，就不知道机不机灵了。

莫七七拍了拍包裹，除了几件破旧的衣裳，只有一个木镯子了，想起年前摔到院里的那个黑衣人，莫七七皱起了眉头，把他藏在柴房两三天，他就雕了个木镯子给她，说是谢礼，莫七七叹了口气，当时她对那个人说，你给我雕个镯子，还不如给我几两银子呢，这会儿一想，倒是笑出了声，不知那张铁面具下，又是怎样一张脸。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物，摸了摸崭新的被子，莫七七险些又掉了泪，她不是个爱哭的女子，可是这会儿真的有些迷茫了。忍住了酸意，穿了放在角落的灰布衣，摸着料子似乎比她身上穿的好不了多少。

匆匆拐到井旁，一群丫鬟一人蹲在一个木桶旁，挥舞着手中的捣衣棒，竟然是没有一人说话。莫七七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李嬷嬷在屋里看着莫七七的样子，把手里的瓜子儿放下，走到莫七七身后，道：“新来的？叫什么？”

莫七七吓了一跳，忙回头来，只见一名有些发福的妇人正盯着她，眼里还带着一丝打量。

“我……奴婢叫莫七七。”莫七七慌了，差点回错话，悄悄咬了舌头，这个应该就是管家说的李嬷嬷了，看起来有些慈祥，不似带走六姐的人牙子，有些凶神恶煞。

“七七是吧，不用拘谨，屋里还有老太太的衣物，你今天就把那份负责了吧。”李嬷嬷说完就扭身出了院子，其他三四个丫鬟偷偷的瞄了一眼莫七七，互相交换了眼神，便也没有说话，自顾自的洗衣物去了。

莫七七见李嬷嬷走远了，环顾了一下四周，不敢乱闯，只好开口问道：“各位姐姐，请问，平时放衣物的房间是哪间？”

“刚刚李嬷嬷出来的那间便是。”其他人不敢做声，只有一名年纪稍小一些的丫头怯怯的应了一声，边上的丫鬟见状还用手肘顶了一下她，莫七七是看明白了，这是新来的规矩，看看有没有眼力。投给那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丫头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匆匆往屋里去了，只见一个木盆里塞着绣花衣裳，暗紫色的，看着贵气的很，莫七七小心翼翼的提起看了看，而后拿了盆，顺手抓了盆边上的捣衣棒，往院里去，来苏府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莫七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以为当丫鬟就是给人家当牛做马，却不料在这过的比家里还舒心的多，甚至晚饭都有三菜一汤，虽然都是素菜，但却比家里吃的野菜要嫩多了，这床被子虽然粗糙，也比家里的破被子来的暖和，这是因祸得福吗？

莫七七想着想着，这日子也就匆匆的过着，这天，从未出过这个院子门的莫七七，也得到了出门的机会，大小姐要定亲了，对方是个王爷，是咱们大康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万万不可怠慢了。

莫七七跟着院里几个相熟的丫头，到了前厅，帮着将足足二百担的聘礼往库房搬去。那个传说中的王爷就站在厅里，可莫七七却不敢抬头，怕万一惹了主人或是王爷一个不高兴，她这个小小婢女，担不起。

洛王爷洛萧然冷眼看着满屋子的东西，眼底没有半点笑意，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而主位上的苏老太太也是笑的见牙不见眼，处处挑着好听的跟洛萧然寒暄，洛萧然也礼貌的回应着，俊逸的面庞上却也礼貌周到。

蓦然间，一个灰布衣裳的丫头抱起一个不是太大的盒子，从她眼前经过，左手里的木镯子若隐若现，洛萧然猛的一个激灵，淡定自若的脸庞上终于有了一丝不太自然的表情，忍不住出了声：“你，站住。”

莫七七脚下一顿，此时屋里就她一个丫头，洛王爷定然不会跟老太太这么说话，一慌，忙跪下认错，不是她胆小，是无论如何，先认个错总是对的，厅上的两人，掌握着她的生死，一个不喜，不仅仅她，连家人可能也不好过。

“王、王爷……民妇斗胆，这丫头可是犯了什么忌讳？”苏老太太满脸的笑容在此刻也有些挂不住，人是苏家的，可不能给王爷挑了毛病，以后苏欣雨嫁过去，落了话柄，总是有些膈应的。

“是本王逾越了，本王只是看到了一样旧物，就是不知，为何会在这丫头手上？”洛萧然眼里带了一点笑意，那个镯子并不是独一无二，可是上面的雕功是独一无二的，尤其是那个“七”字，字迹熟悉的他想发笑，原来苦苦找了半个月，竟是在这苏家。

“王爷问话呢，快如实回答了，莫不是我们苏家出了手脚不干净的？”苏老太太脸色顿时就变了，这话一出，若是莫七七身上有任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已经被定了罪。

莫七七心下一凉，回想了半晌，确定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属于别人的东西，一股委屈便涌上心头，她在苏家也是尽心尽力的做了大半年，眼下就要年关了，竟然还被冤枉，一时便有些赌气地回道：“奴婢身上并没有属于别人的东西，若是有，便是这一身灰布衣裳。”

“放肆！”苏老太太见此正要发作，她们苏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不知轻重的丫头？

“老太太，消消气，本王不过是逗逗她罢了。是本王看走眼了。”见苏老太太的模样，若是自己再追究下去，这丫头肯定讨不了好，洛萧然只好给了个台阶，但是这丫头再放在苏家，怕是要吃苦了，心下一动，一抹笑意染上眉梢，“这丫头倒是有趣的很，本王府里有个调皮的郡主，不知能否要了这个丫头给郡主做个伴？”

“能被王爷看上是丫头的荣幸，还不快谢过王爷？”苏老太太眼皮一跳，还是顺着台阶下了，只是眼里多了几分戒备，“往后伺候郡主可要当心些，王府不比苏家，别长那些小心眼，可明白？”

“奴婢谢过王爷，谢过太太。”莫七七低眉顺眼的跪在厅前，此刻有些云里雾里，不知这个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禁不住诱惑的莫七七，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洛萧然，眼里有过惊艳，却忙不迭的又低下头。

洛萧然见此心情大好，这个丫头看起来可不像看到的这么乖巧。

莫七七顺理成章的成了大小姐的陪嫁丫鬟，一下从低等丫鬟直接分到了大小姐房里，这是莫七七第一次看见苏欣雨，听说苏家大小姐才貌双全，她却只见了一面，便被罚了跪，莫七七看着太阳西下，冬日的冷风吹来，却不敢起身，大小姐清冷的语气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莫七七，现在王爷点了名，我自是不敢拿你怎么样，可若是过了王府，你妄想爬了床，往后的日子，你就掰着手指头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