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为箧探囊发匮之盗而为守备,则必摄缄滕,固扃,此世俗所谓知也。然而巨盗至,则负匮揭箧担囊而趋,唯恐缄滕扃之不固也。然则乡之所谓知者,不乃为大盗积者也?
国学故尝试论之,世俗之所谓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所谓圣者,有不为大盗守者乎?何以知其然邪?
《庄子》
既然捆扎财物实际上是为盗财者方便,圣人之言是为窃国者方便,那盗术究竟是正是邪?贼王可否为王?
墨天移的开篇这样写道。
看到这里,沐未阳地心沉了下来,从此时起,她需要重新理解“搬山道人墨天移”这七个字了。
搬山道人,五行数术,土以搬山见长,多以盗墓。
所以这个墨天移也是五行世家的人?
金、木、水、火、土。
搬山道人,墨天移应该是土家的人吧。
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是水家的后人,这墨天移如果是土家的人,那其余三家在哪里呢?
五行世家,不是源于齐穆禁盗期的盗宗世家吗?
为什么那么多年前,在这翰延藏书阁中,就有土家人。
还写了这样一本《解铃人》。
此时此刻,沐未阳已经知道了解铃的意思并不是“解铃还需系铃人”而是“下五铃、上五铃、地五铃、天五铃”之铃,“上铃三高”之铃。
“解铃”即是一种比从系铃小人各个口袋取出物品的偷盗技巧更为高级的一种机巧,愿意指一个人身上系着铃铛,你走过他身边,可以不发声音的一次拿走多少铃铛。而在这里,则应该解释为高阶的盗家吧。
想到这里,沐未阳又看了下去,以下内容依然还是出自《庄子箧》。
跖之徒问于跖曰:“盗亦有道乎?”跖曰:“何适而无有道邪?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
墨天移写道:
盗分五常,与匪、寇不同,贼王者首盗宗,需服五常,方可为王。
儒人立书,世人有穷有富,富则富已,贫则贫已,哪里用得着响马盗贼来替天行道?
窃以为,自古穷人多,富人少,富者太富,穷者太穷,三百六十行,行行不能替天行道,然贼道可以。
夫为盗者,盗亦有道。
看到这里,沐未阳只觉得心潮澎湃,她从未想过,一个大盗,竟然还有这样的学识见解。
是啊,自古穷人多,富人少,富者太富,穷者太穷,如果三百六十行,行行都不能替天行道的话,那为什么盗者不能替天行道呢?
若真的像这墨天移所写的那样,大盗们习五常,懂仁义,盗亦有道,那盗者真的是古今难见的侠士了。
就在这个时候,下面楼梯处传来了响声。
沐未阳拿着这本墨天移手书的《解铃人》爬下了阁楼,来到了三楼。
沐未阳刚站稳不久,之前在入口处见过的老者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气喘吁吁的样子。
就在沐未阳感到好奇,这司阁官怎么在这个时候出现时,这名老者就看到了沐未阳手中拿的书。
见老者看着自己手中的书,沐未阳便说道:“来此前,翰延王示下,可由我任意选取一本带走,我就选这本了。”
老者看了沐未阳一眼,没有说话,就在沐未阳以为他不同意自己把这本书带走的时候,老者拿出了一个包袱说道:“听闻,长主想要找的是《捭阖策》第十三十四册,那孤本不能让你带走,但这里有老朽早年的誊抄本,方才老朽特意为长主找了出来,没曾想,长主又看上别的书了。”
听了这话,沐未阳一愣,这翰延国还真的有《捭阖策》第十三十四册啊。
她赶忙上前两步,接过了那老者手中的两本誊抄本,爱惜不已地摸了摸封皮,然后翻了开来。
读了没几句,沐未阳就开始纠结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那老者一眼,那老者对她微微一笑:“既然翰延王示下,可以任取一本带走,那长主就自己做决定吧。”
听了这话,沐未阳知道,自己这下真的就只能拿一本带走了。
可她转而一想,就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对这老者说道:“我就选这本《解铃人》吧,解铃还需系铃人,是本好书。”
老者看着沐未阳,又看了看她手中拿着的书,笑了笑:“那好。”
说着,这名老者就当着沐未阳的面,把《捭阖策》第十三十四册放在了三楼的阁楼之中。
放完之后,他对这沐未阳施了一礼,说道:“长主,老朽有一事不明,还望请教。”
“老先生请说。”
“齐穆国姓公孙,异性皆为贵族,为何长主却是王族?”
老先生的话说完,眯缝着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细细的口子,看向了沐未阳。
沐未阳淡淡一笑,很轻松地说道:“沐未阳幼时便由公孙家抚养,齐穆太太上王公孙仁波是我叔祖父,其余一概不知。”
“哦?老朽听闻,齐穆太太上王公孙仁波还未袭位之时曾在民间游历数十年……”
老者的话说得很慢,似乎在等沐未阳接口一般,但沐未阳却是一幅从未听说的模样,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名老者,问道:“这是真的吗?”
看到沐未阳的表情,老者尴尬一笑:“只是民间传闻而已。”
“前辈年长与晚辈,知道的事情肯定比晚辈多得多,若有时间,晚辈一定登门请教。”
沐未阳虚心地说着,连称呼都变了。
老者看着沐未阳,露出一副惶恐的模样,说道:“长主,折杀老朽啦,老朽只是一介书生,何德何能,敢于在长主面前搬弄。”
两人就这样互相奉承着,走下了楼。
来到门口的时候,南宫惜君与那名女官还在门口等着,看到沐未阳的出现,女官便迎了上去。刚走到门口就愣住了。
“大,大人……”女官突然见到沐未阳身边的老者,就施起了礼来。
沐未阳见这女官表情古怪,又看了看边上的那名老者。
老者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看着沐未阳走出了门口,就转了回去。
沐未阳来到了南宫惜君的身旁,问道:“这女官为何如此惊慌失措?”
南宫惜君也是不解,于是就把那女官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