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有想过这些。”狄十七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公孙礼薄严肃地看着他,狄十七的眼中却是充满了迷茫。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说道:“我不想复国。”
“哦?你不想复国?为什么?”
狄十七依然有些迷茫,说道:“何谓国?何谓家?既然家即是国,那我又为何一定要去复国呢?”
狄十七说着,眼神渐渐地清明了起来:“齐烈不是暴虐之人,在攻破犬戎之后依然还是给犬戎部族留下了自治地,对于普通的犬戎族人来说,除了称谓上的改变,他们的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既然如此,我又为何一定要再起事端,兴兵复国呢?仅仅只是为了自己可以当王吗?”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公孙礼薄淡淡地说道。
“什么?”狄十七不解地看着他。
“这是一句很早之前,太傅教给我的一句话,大概就是你之前说的意思吧,君子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用兵。”公孙礼薄说道。
狄十七却是苦笑了一下:“我不是君子,只是一介粗人。
听了狄十七的话,公孙礼薄“哈哈”笑了起来:“对齐穆和翰延的一些士子来说,犬戎或许的确是较为荒蛮之地,但你作为王子,也不应是那目不识丁的粗鄙之人。”
狄十七与公孙礼薄的对话,一直到壶中的凉透了的茶水全部喝完也没有结束。
而在另一头,沐未阳待在自己的屋中,却是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在她的眼前,是一封信。
这封信已经被拆开,信内只有一张纸,上面也就只有一行字。
“冷柳琰谋反,不可与谋,切记,切记。”
这封信,不是别的,正是沐未阳刚来翰延时,住在冷柳家别院中,店小三替她带来的那一封,随着那封信而来的,还有一支梅花。
沐未阳原以为,这花、这信,是相辅相成,信中定是留了齐烈对她的千言万语。
然而,谁曾想,这千言万语,齐烈甚至并未留下任何字句,只是用那一支花给说完了。
而这信中,却是极其重要的信息,只是当时,她错过了。
沐未阳看着这封信,心中极其的复杂。
一花一信分别代表了不同的东西,在当时,齐烈刚刚兵败于她,急匆匆地北上救王城,只是在这瞬息之间,齐烈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一花一信,一花表达了他的心,一信却是传递了极其重要的信息。
沐未阳突然在想,自己是否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了解齐烈?
否则为何她会如此的自大,自大到甚至根本就没有碰这封信?
她凭什么以为,这信与那花一样,都是齐烈的不甘心。
这一花一信,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何尝又不是齐烈早已放下了呢?
然而,与此同时,沐未阳也在后悔,后悔她为何没有拆开这封信。
她的内心又无数个也许。
也许,她若早一些知道这一切,那她是否会早些离开冷柳府,甚至离开翰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也许,她并不那么早知道了这一切,那她是否还来得及阻止冷柳青的觐见,是否来得及看穿冷柳琰的拜访,是否还能够阻止冷柳白的刺杀?
也许,并没有那么多的也许,但是这所有的一切,似乎从某个角度来说,似乎真的是可以避开的。
然而,沐未阳却是错过了。
她错过了这一封信,却像是错过了一个甲子。
悔恨的情绪在她的心中无限的蔓延,蚕食着她的内心。
沐未阳就这么呆呆地坐着,内心波涛汹涌,表面波澜不惊。
她定定地坐着,心中转过无数无数个念头,每一个念头都让她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不早一些,为什么?
沐未阳不知道,也许,这就是命运,也许她命中注定了要被卷入这一切。
就在沐未阳异常痛苦的独自坐在屋中的时候,许飞在屋外拦住了店小二。
店小二满脸的担忧,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许飞看着他,摇了摇头,随后把店小二扯到了一边。
“你让她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吧。”许飞说道。
“我很担心小小主,她这样会把自己逼疯的。”店小二非常的担忧,语气中甚至有责怪许飞的意思。
许飞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店小二,你不能把小小主子当成小孩子一样了,按她的年纪,若是平常人家的姑娘,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她是一个大人,一个未来要接掌我们青云客栈的主子,我们得让她成长起来,成为一个真正的主子才行,这是我们的责任。”
许飞的话说完,店小二呆滞了片刻,随后问道:“许飞你喝酒了?怎么说话突然那么严肃?”
许飞抬手就抽了店小二一下。
“啊!”
“嘘!”
“现在的你才是正常的。”店小二摸着脑袋说道。
许飞瞪着店小二,吹胡子瞪眼地说道:“要不是太晚了,看我不抽你。”
店小二却是咧开嘴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不少。
这一块,他终于知道,眼前这个与他搭档多年的,永远都是一副不正经模样的老伙计,此时此刻,是真的认沐未阳为主子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比自己还在乎沐未阳,甚至希望,沐未阳可以成长为一个优秀的青云客栈掌门人。
见到店小二咧开嘴,虽然笑得满脸皱纹,许飞却像是看到了当年,还年轻时店小二与他打闹的模样。
“唉,我们老了。”
“是的,许飞,你老了。”
“唉?你小子,找打是不是?”
“你打我不要紧,可是吵到了小小主怎么办?”
“哟,你胆子大了你,看我不抽你我!”
“嘻嘻。”
“呵呵。”
许飞勾着店小二的脖子,两人走到了厨房,拿出了一壶酒,坐到了可以直接看到沐未阳屋子的地方。
“店小二,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一起喝酒了?”
“你是说,一起喝酒呢?还是一起守在主子门口喝酒呢?”
“都一样吧。”
“那真的是好久了,好久好久了……”
“是啊,自从那个丫头消失之后,唉,那个臭丫头。”
“你还记得呢。”
“怎么不记得,怎么能不记得……那么多,人命……”
“那么多年了……”
“一点线索都没有,我们这青云客栈,真的,落寞了。”
“唉,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