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
信琢磨着这个词。
那双如晚霞一般的丹红眸子落在裴叶身上，听不出是嘲笑还是惊讶。
裴叶道：“是的，建城。”
信又问裴叶：“你要建立自己的部落？”
兽人世界极少有“城”的概念，一般都是说部落，所谓的“城”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稍大一些的部落。在这个世界，哪个雄性兽人没有组建属于自己部落、称王称霸的梦想？
这话要是雄性兽人说的，信不会有丝毫诧异。
偏偏眼前这位是一只雌性，还是一只打败并且俘虏他木木众多兽人勇士的未成年雌性。
这就——
完全超纲了。
谁知裴叶摇头道：“不不不，部落规模太小了，我要的是一个超级大超级富饶的城市，几万十几万甚至是几十万兽人能生活在里面，以后可能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她用短短的爪子努力比划了一个大圈。
毛茸茸的大圆盘脸上满是自信，那双纯黑的眸子更是明亮惊人。
信没有嘲笑她的天真愚蠢，而是温和地告诉她。
“最大的兽人部落也才二十多万兽人。”
规模上十万二十万的兽人部落不少，至少两只手是数得完的，他们互相征伐吞并，多少年奈何不得彼此。反倒是不少夹在他们中间的中小部落遭殃，流离失所的兽人被迫流浪，或许死在路上，或许被贩卖为奴隶，或许跟他木木部落先祖一样流浪到大陆边陲重新组建小部落。
兽人世界强者为尊。
迄今为止也出现过好几个威名赫赫，统一两三个超级大部落的兽人勇士。
只是他们的王朝部落没有延续多久，随着他们的衰老被新生的更强者推翻、取而代之。
这只未成年雌性的想法相当天真。
信又道：“我们这个他木木部落，部落上上下下，算上年幼的、老迈的、正值青壮的，累计不过三百四十五人。您要组建的‘大城市’，我们办不到。”
裴叶扬了扬下巴，傲然道：“我当然知道仅凭你们是不够的。”
也没指望他木木部落能建出个什么，能帮她把开垦一片荒地就不错了。
剩余的人手她会想办法搞定。
信没有继续多说什么，跟裴叶仔细敲定了赎回劳动力的具体内容。
一番交谈，他发现这只未成年雌性相当精明。
他木木部落想换回一名被俘虏的勇士，必须要开垦多少丈长宽的土地，每块土地开垦的深度也有仔细标注，少一点儿都不行，还规定了多少时间必须完成，不给偷懒怠工的机会。
除了开垦荒地项目，还有树木砍伐、挖沙挑石。那架势恨不得将每一个被俘虏的兽人勇士赶上秤，秤一秤他们有多重，将每一斤每一两肉都算得仔仔细细，少一斤一两都不行！
被俘虏的雄性兽人听得脸色铁青。
奈何他们是俘虏，没有发言的资格。
信将每一项条款仔细记录下来，猝然想起一事，他慢悠悠将羊皮卷轴卷起来，一边笑着道：“对了? 有件事情还得事先告诉你。现在快入深秋? 按照以往传统，部落会集结所有青壮力量去狩猎? 储备过冬的物资。如果帮你做这些? 部落储粮方面就顾不上了。”
“你想赖账，还是想将赔偿推到明年春天？”
信摇头：“都不是? 希望阁下能暂时还族长他们自由，现在是准备储粮的重要时期? 部落上下老少都需要他们狩猎。不然等冬天来了? 他木木部落会有不少老人和孩子饿死冻死的。”
除了这些，还得保持战力防备冬日到处打结的兽匪，毕竟不是所有部落兽人都会乖乖狩猎的，还有一些兽人喜欢不劳而获? 专门在冬日打砸抢杀其他部落的过冬储备粮。
裴叶：“……”
信也怕惹怒裴叶? 于是道：“至于刚才商议的内容，我们会安排给部落没有工作的成员。”
裴叶撇嘴。
“随你们，别耍赖就行。不然的话，他木木部落我也不是拿不下来。”
信弯腰行了一礼：“多谢。”
开荒的人员需要用一晚上安排，之前允诺的牛现在就能交出来。
“这是阁下要的牛。”
没多会儿就有温顺的雌性兽人将一头不大不小的牛牵了过来。
裴叶看向安妲香。
安妲香退了一步：“你、你还真要吃手捶牛肉丸啊……”
“对。”
“但是捶那玩意儿很累的。”
裴叶冲一堆雄性兽人努了努嘴：“找他们?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安妲香：“……”
她不敢找? 这些雄性兽人看她的眼神相当不对劲，真怀疑离开国宝远一点儿会被剥皮拆骨。
“你这么将人还回去了? 不怕他们反悔？”
宰牛的时候，安妲香低声询问裴叶。
人质都交回去了? 他木木部落完全可以用拖字大法或者赖账? 不履行之前的约定。
那个叫信的中年男人? 看着不像是其他雄性兽人一样x虫上脑，也是有几分精明的。
裴叶道：“当然不怕。”
“诶？为什么？”
“老虎被拔了虎须会暴怒，毒蛇被打搅会露出毒牙，我被放鸽子，我会打爆他们狗头！”
裴叶笑得无害。
安妲香：“……”
她有些羡慕地看着裴叶，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又黯然下去。
裴叶啪啪两刀将肉排骨砍成一块一块，牛腿肉都剃了丢在一个盆里，丢去让兽人部的劳动力千锤百炼，剩下的做成其他菜品。她盘算着能做什么，一回头就看到安妲香表情不对。
“你又怎么了？”
“我在想，奋不顾身爱一个人是不是对的……”
裴叶翻白眼，不太理解安妲香的脑回路，但还是试着回答：“肯定错的。”
“为什么？”
“因为输不起。”
“但是爱一个人的话，不应该全心全意、付出全部吗？怕输就有所保留？”
裴叶继续翻白眼：“除了爱情，你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安妲香试着解释：“自然不是，但是……”
“一个赌徒，拿着所有筹码只跟一个人赌，你觉得后果会是什么？”
安妲香不知道怎么就拐到赌徒身上，但还是乖乖问她。
“会是什么？”
“赌徒赢再多，总有一天还是会全部输给那人。至少要留点筹码给自己，不然一次豪赌就倾家荡产了。你觉得赢得人，还会跟一个没有筹码的人赌吗？”裴叶顿了顿，又道，“真正爱你的人，也不会看着你输得一塌糊涂，更不会贪婪盯着你手里的筹码，算计着怎么将它赢过来。”
安妲香若有所思，终是叹了口气。
她有些羡慕眼前这只国宝。
有能力有筹码，才能浑不在意他木木部落会践行约定还是毁约，因为她有足够的自信。
“你明天跟我去兽人集市买点东西。”
开垦土地的人手有了，但工具还没有，还有耕种需要的种子……
只能去兽人集市碰碰运气。
“我？”安妲香指了指自己，想到肿痛一天的双腿，瘪嘴，“我也要去啊？”
“如果你觉得他木木部落的雄性兽人能让你有安全感，你也可以选择不去。”
安妲香立马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