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喝,光是散发出来的气味,就已经够折磨人了,我实在无法把这阵气味,和她意犹未尽的描述关联起来。
这些年跟着老头子和罗文信,我也算是见过了不少重口味的东西,也闻过不少奇奇怪怪的气味,就连“巨人观”这种东西,都“有幸”亲眼目睹过,但没有那一种气味,有这个怪异瓶子冒出来的难闻。
莫不成这东西就跟榴莲一样,只是闻起来不好受,习惯了就会无法自拔,喜欢的人受不了,不喜欢的人更受不了?
犹豫片刻后,索性心一横,怀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情,把鼻子往瓶口凑去。
然而一秒钟都没到,我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猛地把瓶子往旁边扔开,然后又觉得不对,重新捡起把塞子塞回去扔掉,“哇”一声捂着嗓子干呕了起来,瞬间眼泪花花,眼睛都睁不开了。
操!实在太难闻了,真的受不了这味道!
我很确定,这玩意不是“榴莲”,就算再闻一万次,我也还是受不了这味道。
这下,问题就来了,如此难闻的东西,潘光海媳妇,是怎么觉得好喝,还说得津津有味的?
难不成变质了?或者干脆是我拿错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回猪圈重新找找,确定一下是不是弄错了,一直沉默待在旁边的萧清荷,就微蹙着眉头,表情有些奇怪的说话了。
“这味道……真的很难闻吗?”
我一时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她是阴魂,对具体的气味不敏感,就回答说:“真的很难闻,你一点都没闻到吗?不应该的啊。”
萧清荷摇摇头道:“没有啊,我也闻到了,感觉……还蛮好闻的,完全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啊。”
什么?
我和我妈,还有潘光海母亲都觉得难闻至极,她却觉得好闻?
看来是没有拿错,这玩意也果真是“榴莲”一样的存在,喜欢的趋之若鹜,不喜欢的避之不及。
只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觉得这气味好闻呢?
“我和我妈,还有潘老太太是人,萧清荷是魂,我们都觉得很难闻,就她觉得好闻,难道这东西,是人觉得难闻,魂觉得好闻?”
“但这样说也明显不对,因为潘光海媳妇,喝这东西的时候还是人,所以肯定也不是这个说法。”
发现这瓶子里的东西很古怪,我顿时也不敢轻视了,犹豫了一下后,起身走过去,重新捡了起来。
“清荷姐,你说这气味好闻,那能给我形容一下,你闻到的味道是什么样子的吗?”这东西因人而异,我可不认为,真的有人或者魂,会觉得这样的味道好闻,所以,很可能觉得难闻的人,和觉得好闻的人,闻到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萧清荷想了一会后,说道:“怎么说呢?我一下子也有些形容不上来,就有点像是槐花的香味,又好像还有一点点松香的气味,总之闻起来挺舒服的。”
槐花?松香?
我不禁皱了皱眉头。
果然和我们闻到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气味。
只是,为什么会是槐花和松香的气味?
“我也没法完整形容出来,总之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味道,应该没错。”这时萧清荷也意识到了,她闻到的根本和我们不是一个气味,于是说道:“我觉得好闻,你们却觉得难闻,那你也能给我形容一下,是什么样的气味吗?”
听她这么一说,我顿时有些难住了。
只觉得这味道很难闻,但真让我去形容,我还真是很难形容出来。
于是皱着眉头,努力想了一下后,我回答道:“有点像是被暴晒了几天,已经开始生蛆的鱼,但要浓烈很多很多,还夹杂着一些,夏天的垃圾池散发出来的臭味,还混合着一些尿骚……”
想了想后,我又补充道:“还有点粪便的气味,总之是很多种味道混合在一起,非常难闻。”
虽说因为有其他人的缘故,萧清荷已经隐匿了起来,但我妈也知道,我这时是在和萧清荷说话,她的话萧清荷也能听到,于是等我说完后,也轻声说道:“还有一股,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会有的味道,只是要重上很多。”
听到这话,我不禁眼睛一亮,连忙说对对对,最重的就是这股味道。
要说老妈就是老妈,形容得就是比我准确很多。
在我形容的那些气味之外,还有一股更重,更奇怪的,只是我怎么都形容不上来,此时随着我妈说出来,顿时豁然开朗,可不就是老人的气味,只是要浓烈很多么?
这样的气味,我其实或多或少,都有在我爷爷,和老头子的身上闻到过。
“这么说来,我们闻到的完全不是一个味道……”听我们说完,萧清荷也皱起了眉头。
既然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不是因为我们是人,萧清荷是魂才会不同,那么,究竟是要什么样的人,才能闻到不同的气味,觉得好闻呢?
我不禁皱紧了眉头,低头看着手中的瓶子,陷入了沉思。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的棚子里,忽然传来了潘光海几声虚弱的咳嗽,然后只听他有气无力的,用他们少数民族的语言,说了两句话,听语气,像是在问什么。
我实在听不清,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只好抬起头来,看向我妈。
我妈知道我什么意思,于是想了想后,解释说:“好像说的是:妈,家里是不是有蛋糕?”
蛋糕?
我轻轻一愣,反应过来,不禁大喜,顿时再也顾不上别的,起身握着瓶子,往棚子里走去。
家里是不是有蛋糕,很显然,潘光海也闻到了瓶子里的气味,而且还是觉得好闻的那种,误以为家里有蛋糕!
我掀开门帘进去的时候,身形偏瘦,面容枯槁,一脸络腮胡的潘光海,正费力地,试图从乱糟糟的床铺中爬起来,见走进来的是我,不禁愣了愣,然后不自然的低下了头。
虽然互相都已经没了什么印象,甚至在这次回来之前,我都已经记不起,潘家院还有这么个人,想来潘光海对我的印象,也和我差不多,但醒来之后,他已经从母亲,以及本家族人的口里,得知他昨晚都遭遇了什么事情,也知道是我救了他,还知道他媳妇害人的事情,现在是我在解决,所以面对我,难免就有些心虚。
更重要的是,经过昨夜之后,他偷偷给媳妇下桃花蛊,导致老婆孩子都没命的事情,已经算是人尽皆知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无颜见人是很正常的。
当然这时候,我也没心思再问他别的,让他躺下别乱动后,问道:“光海哥,你刚才是不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蛋糕和槐花松香,听起来好像有些出入,可蛋糕这种东西,本来就多种多样,有各种花香味的也不少,所以我相信,他一定是闻到了,和萧清荷同样的味道。
听我问的,不是关于自己下蛊的事情,潘光海表情,顿时放松了许多,抬头看了我一眼后,虚弱的回答道:“是啊,我醒来后还没吃过东西,之前还没胃口,刚才好像闻到了蛋糕的味道,就忽然有点饿了。”
认真看着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后,我缓缓拔开瓶塞,让里面的气味,一点点飘了出来。
“那你再闻闻看,是这个味道吗?”
不用他再回答,光是表情,就足以让我知道,就是这个味道了。
只见瓶塞拔开的瞬间,潘光海眼睛蹭的亮了一下,然后道:“是的,就是这个味道,你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酒吗?好香啊。”
我没有回答,脑子飞快转了起来。
我和我妈,还有潘光海母亲,都从这个瓶子里,闻到了难以忍受,催人干呕的气味,但潘光海和他死去的媳妇,以及萧清荷,却闻到了让他们心动,就连萧清荷也说很舒服的气味。
这意味着什么?
萧清荷是魂,潘光海是人,他媳妇喝这瓶子里的东西时,也还是人。
两个人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中了桃花蛊……
但萧清荷却没有桃花蛊,还不是人,粗略看起来,和他们也没有任何共同点。
可既然不同,为什么却同样,从这个瓶子里闻到了诱人香气呢?
还没能从看似完全不一样的两人,和萧清荷之间找到一个共同点,“咕噜咕噜”一阵肚子叫的声音,就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定睛一看,只见潘光海,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握在手中的瓶子,眼睛里全是渴望,喉头不断的上下滚动着。
“小兄弟……不对,李师父,能告诉我,你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吗?”发现我看着自己,潘光海顿时有些难为情的笑了一下,然后低下头。
然而这瞬间,我却分明看见,他虽然低下了头,但眼睛却始终盯着我手中的瓶子看,还有些夸张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就如同嗜酒如命的酒徒,遇见了美酒佳酿。
虽然表现得有点夸张,甚至有点从我手里夺过瓶子的意思,但我知道,这并不意味着,潘光海就是酒鬼,而是这瓶子里的气味,对他而言实在太诱人。
就连自制力强、心志坚定的萧清荷,都忍不住称赞那阵我闻不到的香气,更何况别人。
这瞬间,我还真挺好奇,他们闻到的气味,究竟是什么样的了,但不巧的是,我只能从瓶子里,闻到冲天的恶臭,无福去领略,那香气究竟是怎么样的诱人。
知道如果不让潘光海看清楚,他就很难会甘心,于是笑了笑后,我索性把瓶子倒了过来,瓶口朝下晃了晃,说道:“其实什么也没有,这瓶子里原来装的也不是酒,而是一些香水。”
一看瓶子什么都没倒出来,潘光海顿时大所失望,苦笑了一下后,问道:“这……就是你从我家猪圈里找到的东西吗?”
我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了他一眼后,笑道:“对,就是从你家猪圈里找到的,这瓶子,是你媳妇生前的东西。”出于有心审视他一下的心理,我将“媳妇”这两个字说得比其它的重。
果不其然,听到这两个字,潘光海顿时不说话了。
反正我今晚来,也没打算问他什么,小小的试探一下也就够了,于是将木塞,重新插回瓶口后,对他笑道:“你现在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就先安心好好养病吧,争取早点恢复过来,饿了就多吃点东西,别和自己过不去。”
说完,就转身出了棚子。
为了避免被那阵恶臭熏到,拔掉瓶塞后,我一直在用嘴巴吸气,早就憋不住了。
而见我就此离开,潘光海表情虽说有些不甘心,却也别无他法。
和潘光海病歪歪,自己都够呛,却还要照顾他的母亲,说了几句话后,我们便打着电筒离开。
回家一路上,我和萧清荷都在探讨,为什么她和潘光海及他媳妇,能从这个极为怪异的瓶子里,闻到诱人的香气,而我们却只能闻到冲天的恶臭,但说来说去,也没能想到一个符合逻辑的解释。
到最后,实在没辙了,只好一拍脑门说,既然在小范围内,找不到共同点合理解释,那就把范围扩大一下,让更多人来试试,看究竟闻到的是那一种。
当然,鉴于萧清荷是魂,却能闻到和潘光海两口子一样的香气,所以在让更多人闻的同时,也还要尽可能的,找一些阴魂来试一试。
首当其冲的,自然便是将军魂留下来的白面书童。
在大路边没等多久,萧清荷就把白面书童叫过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抱着鬼婴的潘光海媳妇。
既然她也一起跟了过来,就正好能确认一下,这个瓶子是不是她说的那个。
但其实不用问,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看到我手中的瓶子瞬间,潘光海媳妇眼睛就微微亮了一下,然后说,就是这个瓶子没错。
确定没错,我顿时也就放心了,和不知道情况的白面书童解释了一下,告诉它:叫它过来,是想让它看个“稀奇东西”后,就缓缓拔开了瓶塞,同时观察它和潘光海媳妇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