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岩道:“皇上可让王其耀转告其侄子,皇上您已经知道他所做之事,当然,目的不是将他捉拿归案,而是让他带罪立功。”
“带罪立功?”
“对,他作为县令,现在的月薪一年仅二十两,可让他带头闹事,联合他所在县附近的县令一起上书皇上,说您只知民众疾苦,不会体恤低层官员,信最好写的声情并茂,达到可以让皇上您彻底动容的地步,皇上您便借此机会给官员加薪,如此便不会引起敌方怀疑。而王其耀侄子因为自己的事已经被皇上您知道,必然会竭力配合,极力说服其他县令同他一起上书……”
皇上点头称赞道:“此计甚好,就依此计行事。等会我便将辛儿叫来,让辛儿去和王其耀说说此事……”
之所以不让陆岩去,出于孔兰去最不会引起敌方怀疑。毕竟孔兰和王其耀之女已经见了两次,就算敌方知道孔兰去了王其耀府上,也不会往别处去想。更何况他们还以为孔兰是他们的人。
说到孔兰,皇上突然想起,地下洞室之事自己从未告诉过陆岩,如今陆岩已经知晓地下洞室的存在,只能是孔兰告诉他的,这说明两人肯定早已经有所交流,当下会心一笑说:“爱卿,辛儿在地下洞室那段时间,委实受苦了,你需要额外关心她些……”
“皇上……”陆岩无奈回道。
“爱卿怎地每一说到辛儿便语无伦次……”皇上开玩笑道。
“皇上……”陆岩实在不知该如何往下接。
皇上看到陆岩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内心一笑,决定放他一马,摆了摆手说道:“好了爱卿,你可以回去了……”
陆岩如释重负说道:“是,皇上。”
言毕,便离开了御书房。
若别人开他和孔兰的玩笑,他可以以开玩笑来回应,但皇上开他和孔兰的玩笑时,他却不知如何回应。或许因为他根深蒂固地认为,皇上理应只能尊重,和皇上只能说国家大事。
而皇上开他和孔兰的玩笑已经有两次了,在他心中,对皇上之前严肃的形象有了些许的改变。
现在他觉得,爱开玩笑的皇上,还是挺亲切的,并且挺有意思的。
……
陆岩走后,皇上命陈公公将孔兰叫来,在孔兰进来后,对她说了陆岩的计策。
孔兰立即赶往王其耀府上。名义上是为了见王其耀之女王微芳,实则为见王其耀。
由于王其耀傍晚才从衙门回家,她一直呆到傍晚时分,见过王其耀后,和他单独在一间会客室说起皇上让他侄子要做的事,王其耀连连点头,承诺第二日清晨立刻赶到自己侄子王浦所在的澛县,将这事办妥。当然,为了掩饰自己的动向,他需要给皇上递一张假条,说自己近日患了伤寒之症,要在家中休养几日。
……
八日后,让大康所有官员内心里深感兴奋的一件事情发生了。
这是一桩近八成的官员想做,却无人敢轻易去付诸行动的事。
因为人人都怕头上的乌纱帽因此而掉落。
这件事情便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澛县县令王浦,竟然胆大包天,勾结了一批邻近县令联名上书,痛斥皇上对官员不二不义,只知收买民心,不知安抚官心。
当宰相当朝读出这封联名上书时,皇上先是勃然大怒,称呼联名上书者为大逆不道之徒,欲要将他们全部免去官职,并以逆反罪处置。
当朝文武官员无一人敢于为这批官员求情,只有年轻的御史大夫陆岩站了出来,让皇上息怒,说此事需谨慎行事,并称皇上确实一直在体恤百姓,而忘记了为官之人也有自己的难处,尽心尽力为大康出力,若是不能得到同等抱酬的话,确实会让官员们心寒意冷,唯官及民心均心向皇上,皇上才可以管理好这个国家。
作为皇上的亲信,他的话受到了皇上的重视,皇上命令他去澛县调查此事,若确实如众县令所书的那样,县令的一年收入还不如县衙门前卖饼的,那么可以酌情给所有县令加薪,既然县令要加薪,那么其他官员也需要一层层加上去。
陆岩便奉命去澛县调查此事去了。
几天后,他将调查的结果汇报皇上,说是县令的年薪确实不如县衙门前卖饼的,不只是不如卖饼的,还不如街头做手工艺品的,县里一般的低级琴师,以及杂耍的。
当然,这些情况并非陆岩所杜撰,而是实实在在的实情,县令在减薪之前,勉强比这些人高些,减薪之后,收入便大大降低了,自然就比不上这些人了。
皇上因此又连夜找了几个亲信大臣招开内部会议,商议加薪方案。当然找的人中,有在范齐写的名单上的,也有不在的。
会议的结果是,暂时将所有官员的薪资提到比减薪前高三成的水平,并建立逐年加薪制度。
第二日,虽不是上朝日,皇上却召集众大臣上朝,并在朝中宣读了昨夜制定的加薪政策。
众官员中,有人面露显而易见的喜悦,有人则在若有所思,也有人悄悄皱起眉头但很快就佯装出高兴的神色。
话说此时,距离皇上的五十岁寿辰只余十来天了。
宫中已经开始为此张罗着。皇上生性不爱奢华浪费,早早下令一切从简。
……
地下洞室内的地下宫殿中。
孔蓉忧愁地看着窗外的一片空地发呆。
油灯照耀下的那块空地上,是程洵练剑的身影。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对她笑过了。
自从他父母和祖父在被皇上派去的人找到时自尽以后,他便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他来到这儿,不是为了找她,而是为了练剑。
从前,他并没有碰过剑。或许他曾碰过,只不过她从未见过。
从前,他来这儿,只为了找她。
她曾经使他笑容展开过,可如今,那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他每隔两三天来这儿一次,每次都只是来看看她一眼便从墙上取了剑去练剑。就算他来看她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表现得温存过。
他仿佛又成了她刚认识他时见过的那个忧郁得仿佛全世界只有灰色的人。
而她,却无力改变这种现状。
虽然现在他和她几乎没什么交流,但她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因为他看着她的目光深情而专注。
现在,看着他一个人在空地上练剑,墙壁上的油灯将他的影子映射得长长的,那影子随着他的身影摆动,漆黑一团的影子里隐含的孤独打动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