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蓉则是在上街买吃的时候方才知道今日是中秋的。
她买了几个包子,还有两块月饼,月饼一块是给自己的,一块是给程洵的。
但是回去路上,她想到这个时候让程洵看到象征团圆的月饼或许会心生悲哀,因此,在回去之前,便自己将两个月饼吃完了。
她已经听说了,大兴大败。街头巷尾这几日莫不在谈论这件事。
她已经听说,大兴宫内的那些太监眼线,除了几个莫名失踪的以外,无不被找了出来。那些太监被关在东郊监牢,这一世再无可能出牢一步。
只是无人知晓大康皇帝将大兴皇遗,曾经的安公公,如何处置了。
有人说,他已被秘密处死。
有人说,他已经被流放。
还有人说,他已经自绝于世。
百姓向来爱胡乱猜测,因此,在众说纷纭中,孔蓉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对于大兴的大败,她没有什么很大的心理上的触动,内心深处,她甚至觉得这样似乎是较好的结局。
她有时因为自己这样想而对程洵心怀愧疚。
但她不敢在程洵面前提起这个话题。她在街上听到的一切,未曾向他透露半个字。
但她相信程洵已经自己知道了什么。
聪明如他,怎会猜不出大兴已经大败?
若是大兴胜利,他又怎会仍被关在院中?
这几日虽然他不言不语,但她看出了他内心巨大的悲痛。
从街上回到小巷,手里拿着几个包子来到那个关着程洵的小院,打开门锁,推开门,她向里看去,却发现,程洵根本不在房内。
大惊之下,她环顾房子,这才发现房子的前窗已经被破坏,看来,他是破窗离开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
她匆匆离开,回到街上,想要找到他,但她明白,这谈何容易?
在一派节日的气氛中的街巷中,她焦急地走来走去,边走边问,走到了下午,没有任何收获。
隐隐约约的,她感觉他一定会回到皇宫,所以,她决定回到皇宫去看看。
但皇宫可不是她想回就能回的,她已经失踪了这么久,必须想个合理的说词才能让自己的行为更为可信。
她边在路边徘徊,边苦苦思索着。
过了一刻钟,总算被她想出一个合理的说词,于是立刻先回到此前关禁程洵的院里,将自己头发弄乱,衣服弄脏,脸上涂了黑灰,然后出门而去。
到达皇宫门口时,她自然被皇宫侍卫中拦住了,其中一个说道:“无令牌不得进入皇宫!”
那侍卫本想说皇宫不是乞讨之处,但觉得似乎有点伤人,所以换了说法,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穿成这样还想进入皇宫的,因此觉得这人大约是初来京城,什么也不懂的叫花子。
孔蓉笑容可鞠道:“侍卫哥哥,我是小悦儿,你不记得我了吗?”
所有的侍卫都向她看过来,细细观察着她,他们以前见过她跟在六郡主身后进进出出,因此一细看时,自然便认出了她来。
“你不是失踪了吗?”
“我有难言之隐,不得不失踪,侍卫哥哥们能不能行个好,去和太后通报一声,我如今走投无路,来投奔她老人家来了。”
几个侍卫交头接耳地讨论了一番后,决定前去汇报。毕竟,谁不知道当时小悦儿失踪的时候,太后她老人家可难受了不少日子呢。
不多时,前去汇报的侍卫返回,对孔蓉说:“太后让你速速去见她。”
孔蓉于是过了宫门,匆匆前往长和宫。
一路上遇到一些宫女和太监,个个拿奇怪的眼神看她,仿佛在疑惑皇宫怎会有乞丐出入。
由于她脸上脏兮兮,头发乱糟糟,谁也没认出她是小悦儿。
她匆匆走到太后的长和宫,见太后正由众宫女簇拥着在院里的廊中静坐喝茶。
见她过来,太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说道:“小悦儿,你这是怎么回事?经了什么劫什么难?”
小悦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后脚前,大哭道:“太后,我确实是经了点劫难,可是,这劫难是我自个儿自找的,我罪有应得。”
“说吧,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太后慢悠悠道。
“太后,我当日在皇宫吃好吃的,喝好喝的,却又觉得自己不自由,所以总想着要出去,享享自由,所以,我就偷偷溜出去了。”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回太后,我出去之后才发现,自由虽然重要,可是,命更重要啊。我一个女子,在外面处处被人调戏,还有小偷,偷了我所有的钱,外面真不是我这样的有点姿色的孤身小女子呆的地方,我也这才明白,原来我在皇宫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太后,我知错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太后却觉得有趣。
若是其他宫女敢偷跑出去再这样回来,她大约会动怒,并将她赶走,但小悦儿这样做,在她看来却是孩童心胜,在她看来,她的经历堪称神奇。
因为很显然,小悦儿一看就是个爱自由的不安份的性格,所以她的出走在她看来合情合理。
她在外面碰了壁,还能想到这儿,这也让她觉得合情合理。
或许喜欢一个人,便会对她格外开恩。
所以太后听了小悦儿说的她的经历,笑了一番后,让她继续住在皇宫,并对她说,如果她以后觉得不自由了,想再出去,她会考虑出行的时候带上她。
小悦儿自是千恩万谢,小嘴儿要多甜有多甜。
想到太后还在世上,这儿的一切都是曾经的模样,她有些庆幸和感慨。只是没人知道她的这份庆幸。
她陪在太后身边,帮她捶背。
虽然很想知道程洵的消息,但她知道,她不能问。
皇宫这次的浩劫自然是个最重要的谈资,太后说着说着便会说到这上面去:“谁能想到,连一向看着老实巴交的小钱子,也是他们的人?”
小钱子是长和宫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太监,平日里总是低眉顺目的。
孔蓉这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赶紧装作对太后说的一无所知似的问道:“太后,小钱子怎么了?什么他是他们的人?他是谁的人啊?”
太后叹道:“你还不知道这皇宫发生的事吧,你可知道,皇宫前几天,可是出了大事了,你差一点儿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什么?”孔蓉装作大惊失色说道。
“前几日有大兴皇遗要造反,原来早就蓄谋已久。谁能想到这宫里啊,居然到处是他们的眼线!我这老婆子,之前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太后您说好多人是大兴眼线?真的假的,也太吓人了!连小钱子也是?他平日里看着还真不像!咱宫里就他一个吗?还有谁是吗?”
“咱这宫就他一个,已经关到东郊去了。”
孔蓉不好再问什么。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程洵,心道他莫非没有来皇宫?
那他又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