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尚未可知
作者:水木熊      更新:2019-07-24 07:55      字数:7863

花鲸楼外,横尸处处。

白玉川的人正在大门口不断冲杀,倒下一拨再上另一拨。

花鲸勇士的人数正在逐渐减少,他们的人倒下去一个,可就少了一个。

花鲸楼的外面已聚集了两三百人,都是清韵台的精英,归白玉川调遣。

也不知道白玉川用了什么法子,他先将总坛的人支开,这会又能迅速将人调回。看来他这几年的总坛坛主不是白当的,应该从祁开云那里学到了不少本领。

花鲸勇士虽然勇猛,但论起手段和计谋,在白玉川面前简直太嫩了。祁开云之前就是忽略了这个问题,以至有今日之祸。

白玉川眼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趁机造势。

“花鲸勇士造反了,大家快进去救出教主。”

闪电一听有些气急败坏:“大家别听白玉川胡说,他才是暗害教主的祸首。”

“你们勾结道门中人在先,又暗中串通沈燕天从江陵调人,想要至教主于死地,人证物证俱在,还要狡辩吗?要是心中没有鬼,何不放下兵器与我对证一番。”

“放你娘的屁。若是放下兵器,定被你这个白眼狼杀人灭口。”

白玉川冷笑一声,不再答话。他只要稍作提点便可,并不需要大费口舌。

总坛的人多得白玉川恩惠,平日里也都是在他的领导之下,此刻自然更相信白玉川,大家继续猛攻,几乎已认定了是花鲸勇士在说谎。

花鲸勇士虽然人少,但背靠着花鲸楼作战,没有后顾之忧,守得倒也稳当,任他白玉川人多势众也只能排着队轮流送死。

久攻不下,白玉川便尝试着从其他地方破墙而入,然而教训是惨痛的,破开墙之后,等待他们的是各种机关暗器,要不是他跑得快,就被陷在暗室里头了。

白玉川有些后悔了,后悔之前小看了花鲸楼的战略地位,小看了花鲸勇士的实力。花鲸楼的坚固,给了以勇猛著称的花鲸勇士极大的优势,他们只要在大门口抱团,别人很难攻过去。他们都是不畏死的勇士,想要击败他们,只能慢慢耗下去。

就在此时,白玉川身后引起了一阵骚动,接着便传来打斗之声。

一名样貌威猛的花鲸勇士冲了过来,是惊雷。他身后还跟了一队花鲸勇士。

他用的是一柄软剑,拳脚上的功夫也很硬朗,是一名实力强大的高手。他出剑的速度很快,几乎每一下寒光闪出都有一人倒地。据说,他的剑是天音教里最快的。

挡着惊雷去路的人很快让出一条道来,因为他们不让开就等于送死。

见了花鲸楼前的惨状,惊雷不由悲呼了一声。

“教主,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闪电正使着一把快刀与敌人激战,见惊雷出现,张口就骂。

“你这呆子,看不清形势吗?都这时候了,还来这里作甚?”

他说完这句话,手中的刀已放倒了两敌。在花鲸楼,他是与惊雷齐名的高手,因性格沉稳,被教主委以镇守花鲸楼的重任。据说,他的刀并不比惊雷的剑慢。

惊雷的目光往人群中搜寻了一下:“我要杀了白玉川这个叛徒再走。”

闪电破口大骂:“死呆子,还不快滚!带着人去陌上,帮教主留一点基业。”

想到教主,惊雷再不多言,深深叹一口气,终于转身而去。

“走拉。”他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语气极为悲凉。

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在送死,却不能去救,这对他来说比自己死了更难过。

他明白“陌上”二字是什么意思,那代表着死守这里已没有意义,他必须尽快离去。他虽然豪迈,但绝不是莽夫,否则也不配成为花鲸楼两大头领之一。

白玉川的目标是花鲸楼,至于惊雷,他才懒得去管。

花鲸楼内猛然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那声响来得怪异,似有船儿乘风破浪,还夹杂着剧烈的摩擦声,好像有很多水车在快速转动。

白玉川朝为首的蒙面人使个眼色,率先往花鲸楼大门口扑去。

再不采取行动,目标可能就跑了,楼里的声响一定是发动了什么奇怪的机关。

情况有变,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那种声音还在不断响起,似乎就在花鲸楼的下面。白玉川恨不得立刻冲进楼去,找出发声的位置所在,将机关捣毁,所以他一上去就与花鲸勇士近身交战。因为还有其他同伴在附近,他的银梭针和天音不便使用,近身交战就没有这些顾忌。

投身到花鲸勇士当中之后,以白玉川之能也是险象环生。

蒙面人见状,一齐出动。他们似乎早有默契,那就是不能让白玉川死,这可能就是他们执行这一次任务的底线,否则将面临严重的责罚。

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花鲸勇士压力大增,招招拼命。他们十分清楚,只要楼里的声音还没有停止,他们的任务就还没有完成,必须拼死堵门。

蒙面人刚开始还有点轻敌,但很快就损了两人。白玉川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

为首的蒙面人本已十分懊恼,偏又糟了白玉川的冷眼,当真憋出了一肚子火。他之前哪遇到过这么难啃的硬骨头?当下以硬碰硬,想要找回面子。

一时间,寒光交错,血肉横飞,门墙都被染红了。

花鲸勇士的人数正在一个个减少,终于就只剩下几人。他们退到了大门之内。

为首的蒙面人已感觉到胜利在望,眼中流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情,然而他却没有发现,自己带来的同伴也已死了大半,如今就只剩区区数人。

花鲸楼内忽然一声轰鸣,旋即静了下来。闪电心神一震,似乎松了口气。

为首的蒙面人以为有隙可乘,便往闪电飞扑而去,一剑斩落。

闪电不避不让,手中的刀蓦地斜往上削,速度快得惊人。

那人不敢与闪电赌这一招,剑尖一收一转,将身前要害守住。谁知他前面的一人一刀倏地往前挺进了一些距离,步法配合着刀势,简直完美得无可挑剔。

如此刀法实在太恐怖了,接近这样的对手,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刀锋已逼近身前,那人自知无法避开,手中长剑急往下点,落往对方手腕。然而他这一剑却落空了,不是他的招式不好,而是对方出手太快。

要将手里的兵器施展到这种非凡的速度,那需要凝聚起全身的精气神,刀招使出的那一瞬间,闪电的防守是最薄弱的。白玉川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白玉川就是知道闪电的刀法极快,所以不去冒险,他虽第一个抢攻,却始终与闪电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一直静待着蒙面人给自己创造机会。

左肩蓦地传来一阵凉意,为首的蒙面人发现一条左臂已不见了。

就在为首的蒙面人发出一声惨呼时,白玉川出手了,他的银梭针直取闪电咽喉。

闪电的刀一下子挡了回来,然而白玉川的银梭针是会变方向的,其中两枚相互撞了一下就往闪电握刀的手上缠去。

刀光终究慢了一下,闪电没能挡开所有的银梭针,被其中一枚射入颈中。

区区一枚细小的银梭针本杀不了人,然而针上附带的真气那才是致命的。

为首的蒙面人忍着剧痛,回身刺了一剑,正中闪电腰腹,而后闪身疾退,连剑都不要了。白玉川则顺势拍了一掌,打在闪电的头顶上。

闪电从身上拔出敌人的兵器,一刀往白玉川挥去。

白玉川退开一步,见对方身子已经僵直,便走了过去,轻轻推了对方一下。

“这么卖命干嘛?你们跟错人了,真是可惜。”

闪电倒下,含笑而死。他这个笑容让白玉川很是厌恶,这个笑容似乎已暗示着,祁开云已经从这里走了。然而路在哪里?他实在琢磨不透。

若说路就在脚下,那实在难以置信,至少他现在不信。

这虽然是一座建在湖上的水寨,但水寨的地面几乎贴着湖水,成片的水寨已将整个湖面封死,水寨的下面是不能行船的。这一点,白玉川早就琢磨过。

若对方以为躲到水寨下面就能逃过一劫,那简直是个笑话。

往花鲸楼里面走了几步之后,白玉川大吃一惊,眼前到处都是障碍物,已完全不是之前见到的那个样子了,他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刚才闪电被杀的时候,几名受伤的花鲸勇士都退了进来,得小心一点才是。

外面的人正要冲进来,被白玉川挥手喝止住了。

“里面有机关,其他人先在外面候着。”

要是这么一大群人胡乱跑了进来,万一触发了机关,那可是要死很多人的。

为首的蒙面人已将断臂包好,正跟在白玉川后面,他一瞧周围,见身边就只剩下四人了。大难之后,他越发觉得生命的可贵,略一思索,便退到了最后。

白玉川一步步往前走去,如履薄冰一样。蒙面人见白玉川都这么小心翼翼的,心中自然会更加紧张,绝不敢造次,走得跟做贼一样。

白玉川走几步,便敲一敲,时而发出一两道音波探路。

蒙面人相互一瞧,露出一个微笑,心道这一招还算不错。

他们紧紧跟着白玉川的步子走,人家踩哪,他们也踩哪。

猛然咣当一声,大家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把手脚缩了一下,忙四处观望。

原来是一个花盆摔落下来,大家如释重负。

一名蒙面人擦了擦汗,脸上露出一个放松的表情,缓缓把按在一个木架上的手臂拿了起来。但听咔嚓一响,他刚才按着的木架转动了一下。

墙壁上忽有寒光飞出,那是一些月牙形的利刃,非常密集。

众人本就躲避不及,加上周围的障碍物又多,一时都受了伤。其中一名蒙面人面部中了一记,弄得满脸鲜血,眼看活不成了。

白玉川毕竟是会玩暗器的,不管是耳力还是眼力,那都比一般人敏锐,所以他只是大腿上中了一记暗器,算是最幸运的了。

听得屋内的惨叫,外面的人吓得面无人色,本来在大门口伸着脑袋看热闹的人,见了面部中了暗器的那蒙面人,吓得腿都软了,忙退了出去。

“惨不忍睹,惨不忍睹。”各人都露出惊悚的表情。

刚才的动静没了之后,白玉川继续前行,手刚要往丝弦上抹去,他身后的蒙面人猛然拉住了他的手臂,一个劲地摇头。

白玉川笑了笑:“那你走前面。”

那人连忙摆手。白玉川再不理他,依然像以前那样开路。

前方一条帷幔之后忽然滚出一名花鲸勇士,一刀往这边砍来。

白玉川瞧得清楚,便即往前跳了过去,可怜他身后那人被花鲸勇士砍断一腿,两人扭打在一起,撞到不少东西。

又是一阵异响传出,大家都看着墙壁,忽然脚下一痛,却是一片细长的铁刺从地上扎了出来,其中一人反应慢了,脚板被扎了个透穿。

正在地上扭打的两人被当场扎死,屋内只剩下四人。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前行,到了这个地步,倒反把生死忘了,心中只有一口恶气要出。

白玉川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朝身后道:“耳朵捂住。”

他五指连弹,发出一阵刺耳的乐声。

乐声倏停,他猛然往一旁掠去,发出两道天音。

刚才的乐声让藏在屋内的两名花鲸勇士呼吸加重,被白玉川把方位猜到了。不过这么一来,又触发了一处机关,屋中暗器飞射,甚是吓人。

白玉川成功伤了两名花鲸勇士,等屋内的暗器停了之后,就往那边扑了过去。他先射出几枚银梭针,近身之后双掌舞动,很快将对方打倒在地。

就在白玉川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本已倒地的一名花鲸勇士猛然窜起。

此人并未断气,刚才只是装死,他使出所有力气劈了一刀。

白玉川中招跌倒,后背现出一片血迹。好在他警惕性高,一听到有动静的时候,及时用掌力防守了一下,否则刚才非去半条命不可。

终于把花鲸楼拿下,白玉川也有些精疲力尽,就那么坐在地上喘气。

刚才那一下可害惨了蒙面人,他们本就受伤较重,眼力和耳力又不如白玉川,简直就是死里逃生,身上又多几处伤痕。

有一人便气不过,恶狠狠道:“白玉川,你他娘的是不是故意害我们啊?”

白玉川似乎回复了一点气力,侧脸朝蒙面人露出一个诡秘的笑容。

“你说对了。除了我,这屋子里的人都别想活着出去。”

三名蒙面人神色大变,一齐跳了起来,但他们的行动却不统一,有两人是往前扑向白玉川的,断了一臂的那人则往花鲸楼外面跑去。

乐声响起,银光倏现,白玉川一跃而起,追上为首那人。

这时,另外两名蒙面人已砰的一声倒了下去,其中一人咽喉上有两个细孔,另一人的身上兀自喷着血雾,有些死不瞑目:“白玉川,你……”

为首这名蒙面人刚要转身还击,却忽然发现真气提不起来。

一声筝音响起,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经脉似要胀裂开来。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便不去费那力气了,贴着一根柱子缓缓坐了下去。

白玉川也不急着杀他,他知道对方有话要说。

果然,那人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让我死个明白。”

白玉川笑了,笑得十分灿烂,就似春日里的阳光。

“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了。只要你活在世上一天,我就没有安稳的一天。”

“杀了我们,主公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都死了,这儿的事还有谁知道?多谢你时刻都在提醒我,有一个叫做‘主公’的人,是我最大的威胁。我有太多的把柄在你们手上,如果你们不死,我就得天天受你们的威胁,受那个人的摆布。说了这么多,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白玉川说到兴头上,忽然把头一扬,有些意气风发。

“从今天开始,那个人也得看我的脸色。而这样的人生才算精彩。”

“你这是在玩火!”

“哪怕玩一天,我也是在照着自己的意愿活,那也活出了人生的滋味。而你们,做了这么多年的狗还觉不够,打算做一辈子狗吗?真是一副贱奴相。”

那人大怒,刚要站起,身上经脉胀裂,倒了下去。

白玉川冷笑一声,开始在屋内找人,可他几乎把花鲸楼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活人。花鲸勇士都死了,连照顾教主日常起居的人都服毒自杀了。

祁开云果然不在这里,一个重伤之人绝对无法逃过白玉川的耳目。

白玉川望着楼顶发呆,口中喃喃道:“教主啊,看来你真没把我当自己人,这花鲸楼里全是秘密,你一个字都没有透露给我知道,就像专门防我的一样。”

他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来人,把这儿的地面都给我拆了!”他似乎快要疯掉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找不到祁开云,他以后将寝食难安。

外头便即涌入一大群人,各拿着兵器,在花鲸楼里又砍又撬。

白玉川冲出了门,他已有了对策。

“跟我来,大家往水寨外围搜过去,不要漏过任何地方。”

清韵台范围之外有一座不起眼的小木屋,住在这儿的是一对老夫妻,负责帮天音教培植花草的,水寨上的盆景几乎都是出自他们之手。

这儿非常空旷,因为要种东西嘛,必须要有充足的阳光。

木屋的前面,是一条宽敞的大路,一直通到水寨的边界。当时留出这条路的时候,是考虑到培植花草所用到的盆子、罐子、泥土等东西都需要从外面运过来。

这对老夫妻平日里走起路来都是老态龙钟的,然而此刻进出屋子却是一副十分矫健的模样。之前大家都错看他们了,原来他们也是练过武功的高手。

今天不止他二人的行动有些奇怪,就连他们住的小木屋都有些奇怪,因为下面正在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水桶在井口取水的那种声音。

声音终于停止了。老丈奔入木屋,只流老妪在外。

他顺手就将屋门关上了,这是他多年的习惯。

从外面看上去,这座木屋的形状有些特别,那就像一个倒放着的水桶。

不愧是种花草的,连住所都这么有艺术味。

屋内黑乎乎的,两边的窗户小而结实。

他在黑暗中静静等着。

脚下忽然传来细细的水声,似乎有东西在移动,他的神情有些紧张起来。

过了片刻,他似乎听到了敲击木板的声音,当下凝神静听。

“陌上花开时。”下边传出一个细不可闻的人声。

老丈登时泪流满面,哽咽道:“当是故人归。”

他的手在暗处一摸,屋内发出一阵声响,原本黑暗的屋内现出一点亮光。

屋子中央的地板上不知何时已多出一个狭长的暗槽,有棺材般大小,光亮就是从这个暗槽里透出来的。

整个屋子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摩擦。

暗槽下的空间缓缓现出一个狭长的木箱。木箱的模样有些奇怪,前后两头尖尖的,像是一个鱼头,左右两侧挂着绳子,应该是被拖拽过来的。

箱盖被打开,里面竟然躺着一人。那人身上有些血渍,像是受了伤。

老丈纳头便拜:“属下见过教主。”

那人坐起身来,当真便是祁开云。

老丈深深叹息了一声,道:“属下每时每刻不在想念着教主,心中却希望着永远都不要见到教主。然而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他忽然悲中带喜:“能在我有生之年再见教主一面,此生无憾矣。”

祁开云像是遇到了多年的故友一般,面容和蔼而有些激动。

“你那一双儿女过得可还殷实?”

“有教主关照,自然坏不了。”

“以后的日子就靠他们自己了,是我无能啊。”

“教主千万别这么说,要是没有教主,我们一家人早就没了。在如今这种乱世,相比天底下的大多数人,我们能遇见教主,已经是最幸福的人了。”

祁教主抓住老丈的手,眼中落下两行泪来。过了半晌,他才缓缓躺了下去。

老丈轻轻将箱盖放上,又按动机关,使屋内恢复了原样。

“阡陌交通。”老丈打开屋门,轻唤了一声。

外头那老妪走到一个巨大的花盆下面,双手轻轻一抱,便把沉重的花盆移开,原来放着花盆的地方露出一个凸起的圆块,她一脚踩了上去。

周围发出一阵咔咔声,附近的地面动了。老妪一跃而起,到了小木屋后面。

只片刻间,四下已变了样,原本的一大片空地已斜斜抬起,露出大片水面。

砰砰之声不断响起,是栽着花草的盆子、罐子摔在了一起。幸亏周围并没住人,否则看到这情形一定会吓坏,以为来了什么妖怪。

小木屋的周围已毫无障碍,只有那微波荡漾的水面。这一片水面延申了出去,沿着原来的那条大路,一直通向前方。

哗啦一声水响,小木屋浮起少许,露出了本来面目。

原来它的下面是一个鱼状的船身,平时沉在水下,谁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又是一阵机关声响,怪船的周围撑起了许多帆布。两名老人家来回纵跃,手扯帆绳,那娴熟的动作,就像在表演一门特别的艺术。

怪船移动,飞一般往外面驶去,竟然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可见操船之人的厉害。

翌日清早,白玉川站在一片木堆下面,面无表情。

他已换上新的衣裳,依然是一身白色。

这里原本是花鲸楼所在,此刻已被毁得不成样子。

一天一夜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得到祁开云的消息。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人走得很急,瞧那满头的露水,应该彻夜在外。

“坛主,都是坏消息。”来人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这里没有外人。”白玉川淡淡道。

“梅花巷失利,‘追风圣手’沈燕天事先嗅到了危险,让他逃走了。”

白玉川摆手道:“无妨,沈燕天死不死关系不大,只要他来了姑苏就行。”

来人心中稍宽,又道:“祁开云……”他下面的话似乎没法说。

“废物!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是。属下该死。”

“线索还有吗?”

“线索已……断了。”

“混账。”白玉川一掌打了过去。

来人捂着脸颊,不停地磕着头,虽然掉了两颗牙齿,心中却一阵窃喜。白坛主打他,那就意味着还要用他。如果见到的是白坛主一个温暖的笑容,那就小命难保了。

白玉川怒气稍消,道:“都有些什么发现?”

来人诚惶诚恐地道:“我们在岸边发现了一艘怪船,那是老花匠的东西。”

“他们上了岸?”

“是的。老花匠在岸上不远的地方有一处私宅,他们到了那里,赶着一辆马车走的。马车出了宅院之后,一直没有停下来,在方原百里之内打着转走。”

“你们发现对方是在什么时候?”

来人脸上一红,道:“已经深夜过后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只带回来两具尸体。”

来人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们事先吞了慢性毒药,被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无药可救了。”

白玉川忽然笑了起来。

“有点意思。现在要想把人找出来,就得在方原百里之内翻个遍了。”

来人吓得面无人色,伏地不起。

白玉川这次却出奇地平静,他并没有出手打人。

“走,是时候去桃花坞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似乎想起了某个难以忘记的人,想起了某些难以忘记的事。自此刻起,他又显示出了温情的一面,再不是刚才那副吓人的样子。

一声幽叹,白影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