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语惊四座
作者:水木熊      更新:2019-07-24 07:55      字数:8129

午膳过后,众人再聚操练场,其疯狂程度,令人咂舌。

可以肯定的是,太学府所有的人都已到了这里,就连煮饭扫地的人,都不例外。

为了抢占有利位置,南北两座高台之上早已挤满了兴致勃勃的人群,就连柱子上,都蹲着好几个手脚利索的年轻人,瞧那兴奋的神色,简直比看见猴子骑羊还有过之。

下半场的比赛就在两座高台之间举行,博士弟子们早已自发地将四个角落中的所有木架、木案都搬了过来,以方便更多的人观看。

咣——随着一声锣响,田博士门下众弟子和许博士门下众弟子同时入场,在一片尖叫声中,两拨人依旧分东、西两边坐好。

主试官双手高举,仰望苍天,唱喏道:“皇恩浩荡,国寿永昌。”

四下传来一片颂声:“陛下觞酒既升,永受万福。”

主试官展开一卷金黄帛书,念道:“陛下诏谕。凡我大新子民,当尽展才能,誓死报效家国。今设九秋之选,旨在推贤纳士,置总曹、主试、督察三人共领其事。秩宗将军、讲礼祭酒、司恭大夫,承书从事,下当用者,如诏书。”

“陛下觞酒既升,永受万福。”四下颂声再起。

身为主试官的讲礼祭酒放下帛书,双手捧起一个密封锦盒,朝北边道:“此乃陛下亲自颁发的考题,秩宗将军、司恭大夫请过目,锦盒完好,原封未动。”

陈茂和他身旁的王大夫一齐点了点头,齐声道:“核准无误。”

主试官略一颔首,高声道:“尚书经堂,对策大选,正式开始。”

一阵锣鼓声后,主试官当着大家的面拆开锦盒,将三卷帛书放于案上。

他拿起一卷帛书,朝东、西两边道:“请双方派出应选的弟子。”

许博士这边,自然都将刘秀推了出来。刘秀当仁不让,大步而出。

田博士那边,下场的是一名华服公子,此人金玉满身,一瞧便知是豪门之后。

等二人在书案前坐好,主试官展开帛书,大声念道:“我泱泱大国,礼乐之邦,当效法先古圣贤,仁治天下。然子民犷野已久,教化失用,本朝新政屡受阻挠,令不行而法制废。有鉴于此,何以为策?”

话一落音,已有人在一旁燃起了香火。

刘秀沉思片刻,忽地会心一笑,便即展开竹简,奋笔疾书。只半柱香的功夫,他便收起笔墨,将简书递给了主试官。

那名华服公子一脸不信的神色往这边瞧来,手中的笔已有些不稳。

香将燃尽,他终于书写完毕,亦将简书交了上去。

主试官朝身后一招手,两名掾属走了过来,将简书拿起。他左手一招,站在他左边的掾属便即展开简书,高声朗读了起来。

这是华服公子的文章,其中多为歌功颂德之词,大家听得厌了,甚觉无味。

待他读完,主试官右手一招,拿着刘秀简书的那名掾属又高声朗读起来。

只读了几句,这名掾属就喉咙卡了一下,文中的言词和观点,实在太令人意外了。四下一片安静,大家都在竖起耳朵听着,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全文念完,掌声雷动,有的人已尖叫了起来,就连西边,都有数人脸露佩服之色。

主试官听得心神激荡,如坠云崖,周围掌声响起,他这才回过神来,正要说话,南边一人问道:“文中言词,我还有些许不明白之处,能否请你解说一番?”

刘秀道:“既如此,我便将自己的想法,向大家略作陈述。”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主试官脱口而出,旋即又尴尬地闭上了口。

刘秀扫视众人,神情振奋地道:“以前的治法,是从极小的地方做起的。古有八百路诸侯,所谓一个国家,不过方圆百余里,有的甚至只是一个溪谷里的小小部落,即便到了秦灭六国的前后,随便一数,便有几十路诸侯。”

那人问道:“这与新政的成功与否,有必然关系吗?”

刘秀道:“二者没有前因后果的关系,却也有着极大的关联。可以说,这是成败的一个因素,有时候,甚至会成为决定性因素。”

那人抱拳道:“愿闻其详。”

刘秀还了一礼:“不敢。这地方小,那么君、臣、民三者,本不十分悬隔,法令自然易于推行,也易于监察,难于有弊,即便有了弊端,多半也能及时更正。”

那人叹道:“不错。古时的一些小国,还不及现在的一县之地。”

“如今这一国之大,较之以前,何止百倍?而所设的官署,却极其疏阔,监察所不及也,就算有良法美意,也难于推行啊,若强行用之,各种问题就会冒出来。”

“这就是你所说的‘画地以治’?”主试官问道。

“正是,要等这里治理好了,再往其他地方推行。不但要画地以治,还要因地制宜,这地域广了,各地的情况自然不尽相同,法令的推行也应当有所变通。”

周围传来一片议论之声,刘秀忽地提高嗓音,慷慨激昂地道:“比如,田地占有比较均衡的地方,可立为标榜,稍作调整即可,省时又省力,而在田地占有过于集中的地方,才重点干预,这样既能防止地方一族独大,又可拾得民心,拥戴的人自然就多。”

四下一片安静,大家似乎都在思考他刚才的话。

“再如,在征收山泽之税的时候,富裕的地方全额征收,贫瘠的地方,可折半征收。又如,边陲人稀,可用减免赋税的特殊法令,鼓励大家从拥挤的郡县往那里迁涉。”

“真是高论啊,令人大开眼界。”一名考核官激动得朝刘秀起身一拜。

“举牌……举牌……”四下已有人喊叫起来。

主试官举目四顾,心中惴惴地道:“认为田博士门下胜出的,请举牌。”

“唉……”西边传来一阵羞愤的叹息之声,大家都在想,怎么又这么少?

“一,二,三……十。田博士门下,举牌数为十。”

四下嘘声一片,好事之徒已怪叫起来。

“认为许博士门下胜出的,请举牌。”

呼啦一声,木牌整齐地竖起了一大片。主试官的脸色一下子绿了,北边王大夫的胡子早翘了起来,上面足可停下几只蜻蜓。

“十六……我的天……是十六啊……”一名眼快的围观之人尖叫了起来。

主试官铁青着脸宣布道:“许博士门下,举牌数为十六,本局胜出。”

东边冲出两名兴奋过头的弟子,一把将刘秀抱住,还朝周围做起了鬼脸,但很快就被维持秩序的人给撵走了。

这时,对方换了一人下场,而刘秀则依旧傲立场上。

主试官又拿起一卷帛书,念了起来:“近来刁民日横,乱贼四起,朝廷疲于应付。尤为甚者,南有绿林之患,北有樊崇之乱,重兵伐之,劳民伤财,轻车声讨,又屡屡失利。有鉴于此,何以为策?”

刘秀又是早早交上简书,轻松写意地在一旁小憩,着实给了对方不少压力。

情况与上一次如出一撤,待得刘秀的文章念完,主试官问道:“刘秀,为何南边的事可放一放,而北边的事便刻不容缓?”

刘秀答道:“绿林山那一伙人,肆意妄为,名声早已败坏,顶多就是一些强盗,只有走投无路之人才去投靠,时间久了,不攻自破。而樊崇之流则不同,从民间传出的消息来看,他们纪律严明,名声不坏,所到之处,拥戴者不在少数。”

主试官喝道:“刘秀,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说反贼受人拥戴?”

刘秀一惊,旋即平静地道:“这是我在市井中听到的,是否属实,有待查证。”

“一群庄稼汉,能有什么出息?你这言论,夸大其词,有哗众取宠之嫌啊。”

“切莫小看这些人,他们虽然成不了大事,却能迅速壮大,成为大患。当他们的队伍越聚越大的时候,势必难以收拾,祸国殃民都算是轻的了,若是……”

“若是什么?”

“在下不敢说,怕犯了忌讳。”

“我让你说就说,若再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判你出局。”主试官被刘秀一阵反驳,令他失了威严,此刻已有些恼怒,就等着抓住对方的话柄,好好教训一番。

“若是让他们找到一位明主,那就不一样了,说不定还会威胁到朝廷。”

“大胆!简直危言耸听,你居心何在?”

“诶,我说了怕犯忌讳,是你非要逼我说的。”

主试官冷哼一声,稍微收拾了一下混乱的心情,道:“那你‘南围北打’又是怎么一个想法?你自己是南方人,莫不是有什么私心?”

“若是说有点私心,那也不假,因为我希望朝廷能够作出正确的部署,早一些平息各地的动乱,让我的家乡远离兵燹之苦。”

“捡重点,说正题,莫要在这里夸夸其谈充好人。”

“之所以南、北区别对待,那是考虑到朝廷常年用兵,三军无不疲惫,如今对敌宜采取各个击破的策略。抽调精兵十万,猛击羽翼未丰的樊崇,如此胜算极大,而疲惫之师则南下修养,先将绿林军围住,当这些强盗继续行为不检,遭到天下人唾弃的时候,朝廷只要振臂一呼,民众必然响应,强盗们孤立无援之下,绝无翻盘的机会。”

掌声响起,久久不息。

主试官一阵忌恨,这确是一个可行之法,为何自己没有想到呢?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他拉下脸道:“真是无稽之谈,弗询之谋,区区两股毛贼,何须如此?”

刘秀谈谈一笑:“我已说完了,请罢。”

主试官心有余悸地道:“认为田博士门下胜出的,请举牌。”

话一落音,主试官吓得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地上,举牌的依然只有区区十人。

“认为……许博士门下胜出的,请……举牌。”因紧张过头,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呼啦一声,这次的举牌结果更加出乎意料,竟有二十之多。强华仔细一瞧,除了朝廷钦点的十名考核官,其他人全都举起了木牌。

如此大胜怎不令他兴奋?他不由鼓掌尖叫了起来,这一声尖叫瞬间引暴了全场。

田博士已急出了满身虚汗,他不停地抹着额头,有些坐立不安了。

刘秀面带微笑,悠然而立,等待着对方下场的人。

在一片催促声中,田博士那边终于走出一名应选的弟子,等他下到场中,主试官展开最后一卷帛书,念道:“今匈奴势大,屡犯边塞,乌桓校尉莫能伐。值此内忧外患之时,乌桓人竟又临阵倒戈,背信而降匈奴,令五郡蒙羞。有鉴于此,何以为策?”

四下都窃窃私语起来,这可是个热门的话题,大家平日里没少谈论,可总是没有统一的主张,谁都不服谁。

等念到刘秀的简书之时,四下归复安静。

简书念完,南边各人满脸挂着意犹未尽的表情。刘秀见状道:“我知道,这一次大家有更多的疑问,在这里,我主动解说一下。”

周围之人纷纷鼓掌,不管是敌是友,都一脸兴奋之色,无不想一听缘由,心道不知对方又有什么骇人听闻的见解?

刘秀好整以暇地道:“拉拢乌桓,共防匈奴,这个策略并没有错。自百余年前乌桓人迁涉到北塞五郡之后,塞外诸族极少侵扰边界,可谓相安无事。为何近年来战事不断?问题究竟出在哪呢?若按我说,那是如今的形势变了。”

主试官不屑道:“如今的形势与百年前有何不同?你倒是说来听听。”

刘秀挺胸道:“从外在的因素讲,当时匈奴新败于大汉,漠南已无王庭,只剩些零散的小部落,他们为了生存,寻求朝廷的庇护来还来不及,自然不会生事。而乌桓,受尽匈奴的欺压已久,巴不得有我中原朝廷这个朋友,自然乐得称臣。”

他说完之后,环顾一下四周,瞧了瞧各人的反应。

主试官挥手道:“接着讲。”

刘秀见各人并不反驳,又道:“从内在因素讲,当时的大汉朝兵强马壮,英雄辈出,留在漠南的匈奴人只求自保,哪敢造次?能得到朝廷以礼相待,自然十分顺从。”

北边的王大夫拍案而起:“混账,你是暗喻我大新朝无能么?”

刘秀道:“王大夫莫急,我并无此意,刚才只是就事论事。”

陈茂连忙出来圆场:“就是,就是。王大夫稍安勿躁,且听他怎么说,若是说不出个道理来,看我怎么罚他。”

刘秀接着道:“自从郅支单于退出漠北之后,留在漠南的呼韩邪单于趁势占据了整个大漠,此后经过数十载的休养生息,如今的匈奴又已形成了一个强大的部族。恰在此时,我朝对外族的安抚失当,匈奴人翅膀最硬,自然要带头挑事。”

王大夫再次动怒,起身喝道:“大胆刘秀,你竟敢对本朝的政令妄加评论?你一再藐视本朝,居心何在?”

刘秀脸露鄙夷之色,道:“既然连句话也不让说,我干脆现在就认输算了。”

“你……放肆……”王大夫的脸色十分难看,指着刘秀一阵跺脚,他忽地转身,朝一旁的陈茂道:“陈秩宗以为如何?”

陈茂一阵为难,强颜笑道:“这个……年轻人嘛,言语难免有失分寸,王大夫又何必放在心上?若是咱们太过计较,岂不在这些晚辈们面前失了风度?”

王大夫怒气稍减,这才一屁股坐了下去,兀自喘着粗气。

陈茂起身,朝场下道:“刘秀,你刚才所说,除了最后一句不大恰当,其他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事到如今,你还主张拉拢乌桓,简直愚不可及,难道教训还不够深刻吗?这乌桓人就是根墙头草,我们再也不能信他们了。”

刘秀道:“我们笑人家是墙头草,人家何尝不在笑自己?要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在别人的耻笑声中活着?当中原朝廷不能给他们庇护的时候,他们别无选择之下,只有委曲求全地向匈奴人低头。话又说回来了,人家既然是墙头草,只要我们控制了风向,他们自然还会倒过来。就当前的形势来看,以夷制夷依然是最明智之举啊。”

陈茂道:“如何改变风向,让乌桓人倒向我们这边?你不会蠢得去送钱罢?”

刘秀摇头道:“要知道,匈奴人的残暴,那是远近闻名的,如果有的选择,没有人愿意与他们合谋,要让乌桓人再次倒向我们这边,其实并不难。”

陈茂一捋下须,好奇地道:“说来听听。”

刘秀道:“问题的关键,还在我们自己。若是我们太过无为,别说匈奴会肆无忌惮地侵扰边界,就连乌桓都会看扁我们。所以说,这要改变风向嘛,我们得拿出实力,与匈奴打一场胜仗,实力决定了你在人前说话的分量。”

主试官冷笑道:“嘴上说得容易,你去打一场胜仗试试。”

“我是不行,可咱大新朝人才济济,何愁大事不成?你对此有什么怀疑吗?”刘秀现学现用,用朝廷的面子将对方的话堵了回去。

主试官一阵语塞,涨红着脸道:“就你,建议把乌桓人迁涉到塞内?简直疯了。若是他们造起反来,那还了得?”

“就是怕人家造反,所以我才说将乌桓人迁到塞内,而不是匈奴人。”

“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首先,在人数上,乌桓要少得多,便于管束;其次,乌桓人远没有匈奴人残暴,利于教化。从以往的史籍来看,要想解决塞外诸族的问题,只有两种方式,要么将他们彻底击垮,要么将他们融入我族。”

“你主张将塞外诸族融入我族?哼哼……真是异想天开,在以往的史籍中,我可没听过有哪一外族融入我华的。这乌桓人不也在北塞五郡住了上百年了,可结果呢?”

“虽然没有完全凑效的例子,但也不可否认,我们的祖先确实融合了一些戎狄部落,这就给了我们启示,这个方法还是可行的。我泱泱大国,子民万千,只要假以时日,慢慢地融合塞外诸族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算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若让他每日都生活在一个友善的环境之中,久而久之,也终会被感化。”

“可我看到的是,以往凡是与外族起了事端,基本都是武力解决的。当敌人兵临城下的时候,你去跟人家讲道理,简直自取其辱。”

“武力固然直截了当,但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且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你有足够的武力把这一族从草原上彻底消灭,百十年之后,其他种族又会在这里崛起,除非我族之人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到草原上放牧去。”

“真是幼稚,若照你说的去做,恐怕咱们还在做着融合外族的美梦之时,乌桓人的屠刀已经悄悄举起,一个不小心,边塞数郡都要丢给人家。”

西边传来一阵夸张的嬉笑,附和声中,有几人做起了鬼脸。

刘秀不以为意地道:“之所以把乌桓迁到塞内,一来可以将匈奴孤立在塞外,二来可以更好地管束乌桓,若是有事,只要把关塞封闭,乌桓人翻不了天去,量他们不敢造次。将乌桓留在塞外,那才危险,看看如今的情形就明白了。”

主试官已无言可对,怔怔地在那苦思。

陈茂忽道:“那就对匈奴放之任之?”

刘秀笑道:“怎么能放之任之呢?我们有了足够的底气之后,可与匈奴友好相处,在不断的交流中建立感情,久而久之,边塞附近的匈奴人就会变成以前的乌桓人。”

“若是匈奴人不愿与我们和平相处,试图侵犯我们的边界呢?”

“那我们就和乌桓人一起对抗匈奴,共同维护边塞的安全,直到对方醒悟为止。”

“若是遇到凶残成习,豺狼成性,奸同鬼蜮,行若狐鼠的外族又怎么办?”

“有这样的外族吗?”

“我在幽州的时候,曾听当地的貉族人说,乐浪的东边,时有海贼登岸,以杀戮为乐,以抢掠为生,只要你能想到的坏事,他们都做,你想不到的坏事,他们也做。”

“你确信有这样的一群人,而不是几个人?”

“确切的说,是这样的一族人,他们每次出动,少则几百,多则上万。只不过我们远在中土,大家很少听说他们的事罢了。”

“真是难以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恶魔存在。”

“那里的州郡官员,用两句话来形容他们。”

“哪两句?”

“丧心病狂,罄竹难书。怙恶不悛,千夫所指。”

“这样的人,一两个就够恶心了,竟如此之多,唯有避而远之。”

陈茂失笑道:“怎么,你怕了?”

刘秀道:“不是怕,是不值得。这就好比你遇到一个挑大粪的恶棍,纠缠下去,横竖都会弄得一身脏臭,不如走为上策,送瘟神不如避瘟神嘛。”

这时,南边一人忽道:“若是对方挑着大粪追过来呢?”

四下登时发出一阵暴笑,陈茂指着那人笑骂道:“低俗……”

刘秀凛然道:“人不犯我,也就罢了,若是苦苦相逼,那就兵戎相见。”

主试官讥笑道:“怎么,不搞外族融合了?这不还是要靠武力来解决问题?”

“这只是融合前的一个特殊过程。我依然相信,一个种族里的大部分人是好的,是善良的,这就好比一个洁白的面团,即使掉进了荆刺蓬,成了个到处扎人的坏东西,但只要敲打敲打,让那些刺露出来,再挑出去,剩下的面团还是可以吃的。”

“你这个想法也就说说而已,根本是行不通的,纯粹是无稽之谈。”

“这本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事情,需要长时间磨合。一百年不行,那就五百年。五百年不行,那就一千年。若还不行,一万年又如何?”

“一万年?”在场之人震惊了。

“我朝的年历都排到一万年之后了,难道我们的思想和信念不能跟过去吗?只要我们一代代的将这个信念延续下去,总有一日,宇内各族皆为兄弟,四方边塞再无狼烟。”

震耳的掌声已如洪水般暴响起来,整个操练场都轰动了。

南边一人忽地站起,大声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所说的能否行得通,但就是听一听也觉得过瘾啊,我支持你……”

“我也支持你啊……想想能够吃着匈奴人的酪,喝着乌桓人的酒,一起在塞外引吭高歌,遛马看日出,别提多带劲了,哈哈……”

“再娶个塞外的婆娘,生一堆的娃……”

“哈哈哈哈……”

一时间,支持刘秀的呐喊声响彻在操练场的上空。

“简直荒谬!”王大夫再次甩袖而去。

主试官已没有插口的机会,他一敲铜锣,木讷地站了起来,怔怔道:“认为田博士门下胜出的,请举牌。”

木牌举起,这次竟然只有寥寥八数。

“认为许博士门下胜出的,请举牌。”

二十二,举牌数竟然是二十二,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就连那十名钦点的考核官当中,都有两人举起了木牌。

喝彩声有如炸雷一般暴响起来,到处都是兴奋欲狂的面孔。

许子威热泪盈眶地走了下来,紧抓着刘秀的肩膀,激动得身躯摇晃。

两名弟子忙将他扶住,他这才站稳,颤声道:“文叔啊,你做得很好,是你改写了我们逢选必败的历史,为师感到很欣慰。”

强华喜道:“这下好了,看他王家以后还如何神气?”

一人道:“悟悠,总的算起来,双方以六六收场,这是和局,谁都没输啊。”

强华哂道:“他们下半场输得这么彻底,以后哪还抬得起头来?哈哈……”

许子威叹道:“文叔啊,你这一下可就扬名了,有道是树大招风,一定会招来王家的记恨,太学府已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

刘秀欣然道:“这我早考虑过了,我不在乎。”他忽地凑近许子威耳边:“今日杀了王家的气焰,总算了却了老师的一个心愿,弟子已无憾矣。”

许子威一阵大笑:“你刚才的见解,连为师都有些惊奇,你是怎么想到的?”

“博览群书,从各家史书言论中琢磨出来的。”

“看来你常去槐市,不是没有道理啊。对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陪老师一起过完这个年,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就回家乡过自在日子去。”

“好,难得你这么心胸豁达。为师料定,他日机遇至时,你必成大器。”

刘秀正要答话,随着一阵欢叫,他忽地被人抬了起来,往外面的人海中去了。

许子威瞧着大家开心的模样,也放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