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妙菱急急往周围观察了几眼,忽然拉着刘宸往另一方向奔去。
“咱们现在去哪?”刘宸惶然而问,临走时不忘毁敌之器,掌力将地上金鼓打烂。
“当然往鼓少的地方去啊。这一次千万记住了,别回头,往一个方向跑。”
刘宸连连点头。被三十多面金鼓围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女儿,为父就这么不受待见吗?”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沉厚的声音。
刘宸脸色一变:“不好,教主追上来了。你在前面带路,我来断后。”
“你有把握战胜我爹吗?”
他哂道:“祁教主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没打之前谁敢说这大话?不过……我倒是有信心杀出一条血路,说起拼命,我可从来没有输过。想留住我,没那么容易。”
祁妙菱瞪眼道:“你要弄清楚了,咱们这次来不是和人拼命的,你要是在天音教弄出很多人命,往后的局势可就没法收拾了,我以后怎么做人?”
刘宸一想也是,苦笑道:“真是糟糕透顶,我似乎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以前在逃命的时候,都是人挡杀人,魔挡杀魔,往往所向无敌,无往不利,而今次在这里,好像谁都不能杀,这可如何是好?”
她叹一口气,反问道:“你后悔来天音教吗?”
刘宸有些愕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忽然停了下来,脸色有些苍白:“要不我回去跟爹认错算了。”
“不要啊,”刘宸拉了她一把,脱口道,“这样你会痛苦一辈子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逃出去再和你解释。”
一道巨大的身影已越来越近,大得像一座高山般压了过来,这是强者的气息给人的一种错觉。但凡能发出这种气息的人,在武学上的造诣可谓深不可测。
“好小子,竟然坏我两面金鼓。”
眼看祁开云已快追到近前,刘宸伸掌在祁妙菱后背一推,将她送了出去。
“你先走一步,我来会一会天音教的绝世掌法。”
陡然一阵气浪卷来,让人脚下一沉,有些迈不开步。祁开云已出手了。
“积羽沉舟掌。”刘宸心中一惊,回头还了一指。
他这一道指力发出,有如戳在一个漩涡之中,根本无法着力。嗤的一声,侧后方木屑横飞,地上冒出一个洞来,溅起一团浪花。这正是他刚才的指力所致。
没想到祁开云的掌法已练到这种骇人的地步,连聚成一线的指力都能“沉”走。
“看不出来还有点能耐。”祁开云嘀咕一声,再次逼近。
刘宸不敢停留,追着祁妙菱的脚步一阵狂奔,但哪里摆脱得了积羽沉舟掌的纠缠?
身后骤然起了一阵狂风,还夹着细细的雨点。
刘宸无不骇然,同样的掌法,由不同的人施展出来,竟有如此大的区别!
难道祁教主的武功已到了呼风唤雨的境界?武道有这境界吗?
他心中塞满了疑问,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一探究竟。
被如此高人缠住,逃是逃不掉了,若再三心二意,徒让人家笑话。
细雨扫在脸上,如被针扎,这是何等强大的掌势!刘宸再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决心全力一战。如此强敌面前,他断然不敢用轻功取巧,当下沉住脚步,气贯双臂。
一声嘶鸣,震荡夜空,刘宸双掌先分后合,转身推出一道气柱。
前面依然是一个巨大漩涡,似乎连着一个无底深渊,让人捉摸不透。他一发狠,寒冰真气澎湃而出,江流入海一般勇往直前。
一个奇怪的景象发生了,在刘宸与祁开云之间,陡然风雨交加,雪花狂舞。
然而,雪花遇雨即化,最终化成更多的雨点,倒浇而回。
刘宸连退三步,踩烂了一大片木板。而祁开云只是身子晃了晃,负手而立。
“道法低浅如斯,真是浪费了这大好的道心。”
只这一招,刘宸已受了一点内伤,刚才倒回的劲气直接撞开了他的护体真气。更令他不解的是,倒回的真气,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甚至怀疑那就是自己的寒冰真气。
一股强大的杀气弥漫开来,祁开云似乎动了真怒。
“爹,你不能杀他!”祁妙菱忽然奔了回来。
“我的乖女儿,你终于回来了。给爹一个不杀他的理由啊。”
刘宸叹一口气,道:“你何必管我?自己快走啦。我还撑得住。”
她幽幽道:“走不掉了,咱们已被金鼓包围。”
刘宸环顾周围,见到处都有火光亮起,一面面红漆长鼓,正缓缓靠近。
“金鼓阵本是散布在清韵台各处,三鼓为一组,一旦发现敌情,最近的那一组金鼓会率先攻击。即便没有人指挥阵法,他们也能自成一体,攻击来犯之敌。”
刘宸这才恍然大悟,苦笑道:“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在十二组金鼓完成合围之前跳出他们的视线,对罢?是我害了你啊,把唯一的机会错过了。”
“不,是我拖累了你。以我的腿脚速度,怎么都是个被困阵中的结局。”
刘宸心中稍安,道:“既如此,咱们先打败这老头,再齐心协力破阵。我曾经答应过你,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如今,哪怕只能走出去一个人,我也不会放弃。”
“你希望走出去的那个人是我?”
刘宸坚定地点了点头。
祁开云忽然仰天一阵大笑:“哪来的野小子?胆敢拐骗老夫的女儿,真是活腻了。为免让外人说我欺负一个后辈,我便以三招为限,是生是死看你自己的造化。”
三招为限,这听起来容易,但刘宸有了刚才的教训之后,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与祁教主这种高手过招,哪怕只是一招,都是生与死的考验。
即便能捡回一条小命,肯定不能全身而退,接下来的金鼓阵又该怎么应付?
但不管怎么说,这总比一点规矩都没有要来得好,否则真要斗个鱼死网破了。
“爹,你非要杀死他不可吗?这些年来,你对敌之时哪次超过了两招?”
祁开云笑了起来,这一次却笑得很斯文:“女儿不用太担心。前几日,太和山那边来了一位道友,就接了我三招。这小子的能耐虽然及不上那位道友,但也相差无几了,运气好也不至于将命丢在这,做个阶下囚却是在所难免了,杀不杀他看我日后的心情。”
既然一战难免,刘宸干脆不避不让,打算用言语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和用意。
“教主以为,弱水穿云掌比之积羽沉舟掌,孰高孰低?”
祁开云忽然脸色一变,盯着刘宸细细打量了一番。
“你是道门中人?”
“正是。在下混元宗弟子刘昭凌。太和山来的那位,是我张师叔。”
祁开云大声狂笑一阵,沉声道:“好得很,我忽然改变主意了,你今天必须死。”
“爹,你怎能说话不算话?说好三招就是三招。”
“你还真是我的好女儿,句句都帮着外人!”
刘宸丝毫不惧,道:“道门与天音教有这么大的仇怨吗?”
不提道门还好,祁开云听了这两个字,似乎性情大变,一时杀机大盛。
他声色俱厉地道:“不是和天音教有仇,是和我祁家有仇啊。我的长女就是毁在道门手里,而如今,菱儿又中了你的邪咒,与我这个做爹的形同陌路。”
刘宸不明就里,有些语塞,不知如何接话。他本想以那件事为契机,套问出一些武学上的疑问,从而增加自己应对三招的把握,没想到一张口就触了教主的“逆鳞”。
祁妙菱从未见她爹发这么大的火,也吓得不敢说话了,生怕再说错什么。
刘宸瞧着对方那一双欲要喷火的眼睛,却也没有半分退缩,只静静站在那里。
他在观察祁开云,对方也似乎在观察他。
过了半晌,祁开云道:“我问你几句话,你要老实回答,否则我必取你性命。”
刘宸不卑不亢地道:“如果我的答案还算令你满意,三招为限依然作数?”
“不错。”
这时,一道熟悉的人影掠了过来,正是白玉川。他手中抱了一把筝,正是在清韵台大破倭奴岛四人的那一把凶器,不多不少,上头拉了十二根丝弦。
这便是令江南豪杰闻音色变的十二弦秦筝,天音教的名器。
白玉川是在近几年才渐露头角的,江湖中了解他的人并不多,然而只要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无不终生难忘,敬若神明。这就是他的个人魅力所在。
这是一个性格多面而又能面面俱到的人。刘宸与他只两面之缘,便深有体会。
除了教主,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力。偏偏这么一个人,却在教内很吃得开。
不得不说,白玉川就是人中的一个异类。
“教主,你请一旁歇息,杀人这等事情交给属下就是了。”
白玉川说话时目光扫往刘宸,神情忽然有些异样。
刘宸察觉到对方在瞧见自己面容时,精神波动了一下,显然认出了自己。
祁开云淡淡道:“待我处理完家务事,再把这里交给白坛主。”
“是,教主。”白玉川躬身退到一旁,转身离去。
教主的家务事,旁人自然要回避的,他很识趣。由此也可以看出,他与祁教主的关系并不像大家平时见到的那么亲密无间。刘宸是个明白人,自然一看便懂。
“你喜欢菱儿?”
刘宸吓了一跳,没想到教主想问的,是这么一个问题。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对他刘宸来说却是个最难回答的问题。严格说来,连他自己心里都没个数。
他这时已猜到了教主的用意,对方是要考验自己,且把自己当作天音教的未来女婿来考验。这也难怪,他与祁妙菱在天音教出双入对,任谁都会猜他二人是情侣关系。
偏偏他这时候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既然都不行,那就不要直接回答。
“要说不喜欢你信吗?”
“到天音教来是为了给我老人家祝寿?”
“早知道教主是这种狠辣人物,就不来了。”
祁开云忽然一阵大笑,目光凌厉。
“很久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那是别人还没到生死边缘。”
祁开云再笑,道:“你若是死在这里,服不服气?”
“心服口不服。”
“好小子,果然有点意思。老夫就破例一次,今次只出两招半。”
刘宸一时没明白过来,神情怔了怔。
祁妙菱忽然扯了扯刘宸衣角:“半招肯定要不了你的命啦。还不谢过教主?”又朝教主伸出拇指,道:“爹爹今日的胸襟,有一面湖那么宽啊。”
祁开云道:“可别高兴得太早。是生是死依然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教主大人大量,这下连我的口也服了一半。”
“还有哪一半不服?”
“我有一事不明,若是教主敢言明了,我就输而无怨,心服口服。”
“好一张尖牙利嘴,我要不回答清楚,倒让你个小娃娃瞧扁了。”
刘宸笑问道:“我的雪为何斗不过你的雨?”
祁开云登时来了兴致,他似乎早就在等这个问题了。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刘宸笑了:“这与我刚才的问题有关系吗?”
“你的雪花是寒冷的真气所致,离开了真气就是一件死物,而我的风雨不一样,可由我的意识支配,各种奇妙变化,一念之间便完成了。这在格局上,你就输了?”
“原来我输在格局。用意识支配风雨,你是怎么办到的?”
“风雨只是一种表象,其内在本质是人与天地的**。”
刘宸没大听明白,但也抓住了一点要领。一瞧教主,对方似乎没有接着往下讲的意思了。
“难道他要在实战中指点我?”
刘宸心中一喜:“他不是真的要杀我,而是在助我。”
想通此节,刘宸全身都放松了下来,淡淡道:“教主请。”
祁开云的脸上洋溢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二人相视一下,心照不宣。
祁开云缓缓举起右掌,道:“我这第一招要来了。”
“教主只管出手便是,若我落败而死,亦心服口服,绝无怨言。”
他这一句话是肺腑之言,旨在提醒教主不要留有余地,也是在激励自己。
祁开云何等样人,怎会听不出刘宸的用意?当下微微一笑,对眼前这年轻人越发喜欢了。蓦地里,周围有些异样。
风起,来去不定。
物移,满空飞旋。
这一切景象的变化,都是因为他的右掌缓缓推出去了。
区区一掌,竟藏了这么大的玄机?刘宸有些诧异了。
空中有一种极强的压感,有点像大雨欲来时的那种情况,但要强烈得多,强得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畅,胸中的窒闷难以言喻。
对方明明是一掌击来,而实际上却要将他吸过去,令他的衣裳往前飘动起来。
那一掌忽然加快,在空中形成了很多掌影。
掌劲很快到了刘宸身前,他只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沉,双腿快要生根了一般。
空中的掌影不是虚招,每一道掌影,都带了一道掌劲。
之前令他大吃苦头的漩涡又出现了,而所有的掌影和掌劲都消失了。
刘宸忽然明白了,对方的掌劲转化成了另一种力量,这就是教主口中的“骆驼”。
究竟是怎么转化的呢?这对刘宸来说,依然还是个迷。
这一个玄之又玄的大漩涡,可能是积羽沉舟掌的特殊法门,外人难以揣摩,但漩涡之前的学问,却值得深思。
刘宸的身子终于动了,刹那间化作一道白影,纵跃而出,直取那一个漩涡。
为何会是一道白影?因为寒霜所致。寒冰真气正在他周身经脉巅峰运转。
他这一次没有直接攻击前方的漩涡,而是将真气缓缓探出,以真气为介,去感受天地间的变化,试着与天地生出感应。他是要尝试一下,人与天地的**。
漩涡中忽地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劲道,这是一股自然之力,然而强大得可怕。
也就在此时,刘宸的真气感应到了一种玄妙的契机,那是真气将要在体内形成之时给人的一种特殊感受,无法用言语表达,难怪祁教主不愿多费唇舌。人的真气本就是从天地间的精气中修练出来的,二者有一些微妙关系,若以真气返归,当可与天地**。
至此,在周身附近的这一小天地中,人与天地相通,天地精气任我驾驭。
意念刚起,寒冰真气脱掌而去,他只觉天地间的寒气尽往周身聚拢,浑身力量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他将自己想象成了一座雪山,重重往漩涡中那一股巨力撞去。
轰然一声,他浑身一轻,脱出牢笼。
真气返归之后,那是顺应了天地间的自然之道,可一定程度上借用天地之力,效果自然比单纯地使用真气要厉害。同样的真气,玩出了更厉害的效果,这就是道法。
究竟厉害多少,这就是道法的深浅。
“好小子,领悟得挺快。再看这招。”
祁开云两掌一转,脱手甩出两道真气。真气所致,形成两个漩涡。
两个漩涡一吸一推,刘宸登时站立不稳。他刚要掠起,两个漩涡已合而为一。
吸、推之力登时消失了,但他觉得,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果然,一种窒息感传来,他似乎被禁锢在了一个无形的空间,不但无法呼吸,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动弹不得。
积羽沉舟掌练到极致,原来可以达到这种奇特的效果,刘宸被震撼住了。
然而他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既然这是一种道法,那必然就有解法。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坚如精铁,它怕什么?最怕杂质。
意念起,真气动,顺着经脉到了他手掌。他也不发力,只让真气聚往一点,猛然往周身这一无形的空间里渗去。雪花隐现,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奇怪的事发生了,刚才禁锢他的无形空间陡然泄气,一股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
刘宸弹身而起,一拳往前方轰去,刚好接住一道掌力。
这一拳正与祁开云的一掌相对。刘宸退三步,吐一口鲜血。
这次,祁开云也退了一步,略整衣裳,脸露赞赏之色。
“爹,你下手也太狠了些。”祁妙菱一声埋怨。
祁开云哈哈大笑:“你是第一个用巧劲破开我这一杀招的人。能在一念之间想到破解之法,一定是绝顶聪明的人。可惜不是我天音教的人。”
“那我张师叔呢?”
“且莫废话,再看最后半招。能活下来就告诉你答案。”
祁开云忽然纵了过去,刘宸刚要退开,只觉身子一沉,动作慢了不止一线。
为何对方总能将自己“沉”住?刘宸十分懊恼。
这时,对方一掌已拍了下来。他想要躲避,无奈身体沉重,动作迟缓,本想往一边避开,可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送往对方掌下。
此刻,祁开云自身就似一个极大的漩涡,他就是这一小天地的主宰。
小天地,刘宸忽然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便与教主争一下天地空间又如何?
控制这么一个玄奥的天地,需要极大的精神力。既然如此,就从道心入手,这是精神力的源头。他刘宸的道心,可是强大得令天道真人都惊讶的。
刘宸忽将真气释放,返归天地,将自己变成了一个雪人。果然,他与祁开云周身这一小天地间的精气不够用了,漩涡的生存空间受到排挤,力量登时减弱。
刘宸心中一喜,全力发出一掌,欲将那漩涡击退。
祁开云陡然退身而去。他没想到眼前这年轻人的精神力这么强大,在对方的精神力面前,自己竟然没有竞争力可言。
然而他玩大漩涡玩得太溜了,在道法上,刘宸可是望尘莫及的。
退身的同时,本来在他周身的漩涡转瞬变成掌力,往刘宸袭去。
就在刘宸准备全力接下这一掌的时候,对方掌力消失,一点迹象都没有了。
刘宸大惊,赶忙收回功力,无奈事发突然,仓促间只收起了一半真气。也就是说,仍然有一半的掌力往前方撞了过去,但应该伤不到祁教主了。
他忽然感觉,前去的真气撞进了一个无底深渊,与刚和教主交手时的情况一样。
消失的掌力刹那间回到了祁开云身上,形成了一个漩涡。他刚才佯攻变守,算是给刘宸留了一点情面,这就是他所说的让半招。
刘宸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蓦地有一股真气撞了回来。他虽然有了准备,但依然又吃一记闷亏,吐一口鲜血,因为撞回的真气来得太快,几乎是顺着他的真气倒灌而回。
这一次他真切的感觉到了,撞回的真气就是自己的寒冰真气!
“教……主,你这是什么功夫?”
祁开云笑道:“我叫它「剥极而复」,是我最近悟出来的。”
刘宸叹服:“积羽沉舟掌不仅能沉,它还能封,能复。”
“重在一个积字。”
“你有如此神功,真是难以想象天下还有谁能与你一较长短?”
“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厉害。虽然能复,但也有限制,比如你自身空间的限制,假如你是一头虎,那也吞不下一头象。还需要时间上的积累,不能时刻使用。”
刘宸恍然大悟,咧嘴笑道:“这也算合情合理,否则太逆天了。”
“贵门重道心,而轻道法;反观本门,痴迷道法,而鄙弃道心。其实二者都不对,平衡发展才是王道。与人相斗,道法的优势显而易见,道心的优势,九死一生。”
刘宸深有体会,点头道:“接教主最后半招时,我虽凭借道心抢得一丝优势,然而若不是教主在退身时撤去掌力让我半招,此刻我命休矣。”
祁开云笑道:“那倒未必,你进步之快超乎我的意料。我若不让你半招,你顶多半死不活,也不至于丢了命。不过,你若先接我一掌,再不遗余力地打我一掌……那时体内真气空虚得更厉害,就很难说了。”
刘宸至此方才明白,道法的重要性。之前与人打斗,用的都算蛮力。若是早明白这个“骆驼”的道理,当日在京城大战老魔王时,或许能将对方留下。
祁教主说得没错,道门不屑道法,所以在与魔门的抗争中吃亏较多。
回想一下,自己在京城时看似威风,靠的却是大云韶和小天开这种蛮力,其实自己的武道与真正的大宗师比起来,差了一大截。人家祁教主,这才叫武道圣人。
感慨一番之后,刘宸想起一事。
“那么请问教主,我算是过关了吗?我张师叔……”
祁开云目光深邃,淡淡道:“若水穿云掌和积羽沉舟掌没有分出高下。这么多年来,没人能够破解我的第二招,但是张沐烟办到了,我佩服他。”
“我张师叔是怎么办到的?”
“当然靠的是实力。打一开始,我就没能将他封结实,他的道心胜我半筹。”
刘宸老脸一红,看来是自己的道法太浅了,才被封得那么彻底。
“那最后一招呢?”
祁开云喟然道:“我是输在了人心,为人处世之心。张沐烟见我退走,竟然中途收回掌力,还让自己受了轻伤。其心胸之广,老夫自叹弗如,因此甘心认输。”
刘宸终于知道了真相,心中感慨万千。
看来做人做事还是以德为本的好,好的品质,终究会被人铭记。更何况,有时候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别人此刻的困境,或许就是你下一刻的写照。
在你春风得意的时候,不妨为别人着想一下;在别人陷入困境的时候,不妨换位思考一下。哪怕面对的是你的对手,你的敌人,也可留有余地,给人一个好的念想。虽然授人以善,不一定得善,但施人以恶,往往亦得其恶。
通过这一件事,可以看出祁开云的人品,当得起“豁达”二字,却为何被祁妙菱说得那么不堪?这倒有些不得其解了。
祁开云忽然大喝一声:“命是留下了,做个阶下囚罢。”
祁妙菱吓了一跳,心道刚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又翻脸了?
刘宸却是心中敞亮,再明白不过,祁教主这是故意摆个姿态,给白玉川看的。由此可以看出,祁教主与白玉川之间,可谓关系微妙,相互还得玩心机。
一道白影掠来,正是白玉川。
祁开云道:“白坛主,我的家务事处理完了,没想到这小子过了我这一关。把人押到清韵台去,过几天我要亲自审问。”说罢独自而去。
“是,教主。”
刘宸心中叫绝,教主真是个人精。
他有心要放自己走,却苦于找不到一个适当的理由,因为他需要给天音教一个交代,需要给悠悠众口一个交代。白玉川来得正好,是背锅的不二人选。
可能自白玉川在这出现的那一刻起,教主心中就有了盘算。
他怕刘宸逃不出去,特意指点三招,授以道法。这份苦心,刘宸至此方明。
既然教主临阵授法之后能放心离去,那么这三招里面的学问足可对付白玉川和那金鼓连天阵才对。刘宸陡然信心大增,他发现这位初次见面的老人家越来越有意思了。
祁妙菱却被教主给弄糊涂了,问道:“你们折腾了这么久,我一点都没看明白。”
刘宸道:“你不需要明白。教主想要我死,我却偏不让他如愿。”
“唉……”
“准备破阵。”
祁妙菱的抑郁之情难以掩饰,她显然没有明白刘宸与教主的那一番心神交流。为了救刘宸,她是不遗余力的,也不需要理由,当下扯出长剑,指向白玉川。
“你觉得我爹的武功怎样?”如此关头,她心中依然充满了好奇。
“惊为天人。”
“竟有这么高的评价?我怎么没发现。”
刘宸没好气地道:“看看我被打得这么惨不就知道了吗?教主在武道上的造诣,足可称为当世圣人。道法能有他这个境界的,整个江湖恐怕都找不出几个。”
白玉川忽然笑了:“既知教主神威,还不束手就擒?”
“不领教一下白坛主的十二弦秦筝,此生大憾啊。”
“这一次,就怕你无福消受了。”
“白坛主,咱们注定是敌非友,这便请罢。”
白玉川道:“那就得罪了。看你负隅顽抗到何时!”
他忽然一拨丝弦,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