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縯的目光往刘嘉瞧了过去,后者微笑点头,那意思是说可以动手了。
刘縯蓦地抓起身旁的银枪,挥杆一扫,正中他自己带来的那一把枪。
传令兵骑着高头大马,就像个活靶子一样,那枪呼的一声飞了过去,正穿其胸。
刘縯翻身上马,举着银枪暴喝了一声“各位,此贼当众抢掠,现已伏诛,丢了东西的可以自己去找回了,若有阻拦者,我手中的家伙定不饶他。”
四下一阵欢呼,各人都往载着各式兵器的几辆推车奔去,他们等这一刻很久了。
推车前的军士各执兵刃,不让人上前,有几名胆子大的冲了过去,都被杀退。
刘縯瞧得大为恼怒,喝一声“给我让开道来。”纵马而去。
那些想要取回东西的人登时往两旁避让,刘縯转眼间到了那几辆推车前。
但见银光闪动,势如白虹贯日,遇者皆摧,地上躺下一片尸体。
刘縯横枪立马,一双虎目威慑着正欲围上来的军士。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家快上啊,对方不过数人而已。畏缩不前者斩!”
刘縯心中暗笑,说话的一定是蔡宏的心腹,不过也只能躲在人群中发号施令。
听得这一声命令,周围的军士都往铁匠铺围攻而至。刘嘉拔出兵器,力战群敌。
刘縯跃马回去,挡在老铁匠身前,道“你们先走,这里交给我便是。”
拿着怪剑的老人家忽然伸个懒腰,站了出来。
“走什么啊?我老人家好久没活动一下筋骨了。”
他的手一动,便放倒了两名围攻而至的军士。那剑无锋,却能杀人于无形。
刘縯枪挑一敌,赞道“前辈好厉害的剑法。”
老人家道“年轻人,有没有胆量和我击退这些恶兵?”
刘縯大笑“前辈能有此豪情,我岂能不来凑个热闹?”
老人家也是一阵大笑,手扬音出,又杀两敌。
“痛快,玉浪清音剑法和血战枪法联袂对敌,这也是江湖第一奇闻了。”
刘縯冲入敌群之中,手底下毫不含糊,银枪砸人必倒,扫人必翻。
“前辈竟然识得我这枪法,倒令我有些意外。”
老人家道“却只是入门的血战枪法,最厉害的青龙奔雷枪法并未习得。”
刘縯奇道“前辈为何知道得这么多?”
老人家露出一个笑容,道“你看不出来我是谁吗?”
刘縯尴尬一笑“请恕在下孤陋寡闻。”
老人家也不生气,笑道“看来你不是道门中人,然而你这枪法从何而来?”
刘縯讪讪道“实不相瞒,枪谱是一位道人所赠。莫非前辈就是道门中人?”
老人家大笑“日后你若得空闲,不妨打听一下洪听雨是什么人。”
刘縯忙翻找记忆,然而他确实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看来江湖中真是藏龙卧虎,眼前这名不起眼的老人家绝对是位宗师级高手,难怪面对这许多恶兵,没有丝毫惧怕。
二人沉默了一会,只顾杀敌,过得一炷香的功夫,铁匠铺周围已满是尸体。
老人家忽然一阵感叹“能把血战枪法使到如此境界的,你算是第一人,更令我惊叹的是,你还是自学成才,这么好的苗子真是百年难遇啊,可惜未能入我门下。”
他越想越不开心,接着又是一通唠叨,言中尽显悲凉。
“想我漂泊半生,都收不到一个好徒弟,得一把爱剑,还是个残品……”
刘嘉忽道“洪前辈不要难过,实不相瞒,我正好认识墨家冶炼术的传人。”
“此话当真?”老人家闻言大喜。
他稍一观察刘嘉,笑道“看你剑法就像墨家的人,料想不会错。”
刘嘉道“不敢欺骗前辈,我是墨家的外传弟子。”
待得击退一敌,他接着与人叙话。
“不过我现在找不到那人,如果遇到了,我一定缠着他来找你。”
老人家大笑“好好好,难得你有这份心,我老人家传你三招保命的剑法。”
刘嘉没想到人家这么热情,也是大喜过望,忙道一声“多谢前辈。”
老人家已是心情大好,仰天又是一阵大笑,怪剑一拍,撂倒一名偷袭之敌。
“不要小看我这三招剑法,那可是从众多精妙的剑招中浓缩出来的,专走偏锋,以奇制胜。墨子剑法沉稳有余而灵动不足,在剑法大成之前会面临很多凶险,日后若遇到强于你的敌人,便用我的剑招对付,多半能杀人家一个措手不及。”
刘嘉道“小子一定牢记前辈的教诲。”
老人家已走到刘嘉的近前,故意露出许多破绽给敌人。
“你看好了,我先演示剑招,一会告诉你窍门。”
一名敌人趁他说话,便想暗中偷袭,然而他装作没看见,还往对方兵器上送,当身子快要撞到对方兵刃时,方才一剑刺出,层层剑影叠如浪潮,瞬间将敌兵淹没。
那人哼都没哼一声,便被剑上的力道击毙,尸身往后飞跌。
老人家道“此招叫叠影刺月,用以突围,无往不利。”
刘嘉瞧得直流口水“好剑法,好剑法。”
老铁匠继续往敌群中走去,故意让人家围住,当许多兵器一同袭来时,他陡然一个起身,挥出四道浑厚的剑影,齐往一处合击,砰的一声,敌群中倒下了五人。
有四人是被行走的剑影击杀,还有一人是被合击后的剑劲震死。
“此招叫做四鲸同归,剑势由外而内,令人防不胜防。”
他提着那把怪剑继续往前,终于又撵上三敌,对方兵器袭来,他也一剑攻去。
一招过后,地上又添三具尸体。
“此招叫做八方风雨,剑势诡奇,无孔不入,面对群敌亦不必惊慌。”
三招用完,他想再找几名敌人试剑,却发现四下无人了。
原来敌人眼见无法讨到便宜,已渐渐退去,只这一阵,他们已损了百十人。
刘縯横枪立马于敌前,也不追去,他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一名小将朝刘縯远远喊话“你是何人?胆敢与秦公的义军为难。”
刘縯啐了一口“呸!”
他指着对方大骂“你们这些恶兵,名为义军实为贼寇,我替秦丰管教管教。”
那人喝道“口气倒是不小,有种的报个姓名上来。”
刘縯冷笑“在下南阳刘伯升。你要是不服,尽管到南阳找我。”
对方一听刘縯的大名,登时吓得不敢作声了,默默引兵退去。
四下登时惊呼出声。
“原来是刘寨主,难怪如此神勇。”
“他就是那个‘一枪能平九川土’的刘寨主?”
“是啊,是啊。南阳还有第二个刘寨主吗?”
“哎呀!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不虚此行……”
……
“说得好!”角落里忽然站出一人,样貌十分勇武。
他指着那些军士的背影大骂“你们这些仗势欺人的恶兵,不配称为义军。”
刘縯早注意到此人了,别人取了东西就远远躲开,唯有此人敢与群敌交战。
他朝对方抱拳,微笑道“这位朋友,不知怎么称呼?”
那人还礼,道“在下臧宫,久闻刘寨主大名,幸会。”
刘縯道“阁下武艺不凡,胆识过人,是位将才啊。”
臧宫道“实不相瞒,我在下江兵当中任职,初到南郡,来探探秦丰的底。”
刘縯时刻关心着天下的局势,他知道绿林山发生了瘟疫,原本的起义军已兵分两路出山了,其中一支军队西入南郡,称下江兵,另一支军队北上入南阳,称新市兵。
“原来是绿林山过来的朋友,幸会幸会。”
臧宫大笑“明知我的身份,还敢当我是朋友,刘寨主果然豪爽。”
“臧将军言重了,我刘縯交朋友,只看其人,不管其他。”
臧宫又是一阵大笑,心情十分激动。
“有幸认识了刘寨主,也算不枉此行。那秦丰老儿气量狭小,说一套做一套,专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果真不足与谋,我这便回去告诉我王常大哥,咱们就此别过。”
他说着招乎起一名同伴,快步而去。
刘縯问道“臧将军可曾带了坐骑?”
臧宫回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也不怕刘寨主笑话,我们下江兵早已穷得吃不起饭,马都拿去卖了。”
刘縯把马牵了过去,道“我这里有两匹坐骑,如不嫌弃,还请收下。”
臧宫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刘寨主好意,我心领了。”
刘縯把缰绳塞到对方手里“区区两匹马而已,若当我是朋友,就牵了去。”
臧宫也是豪爽之人,当下躬身一拜“如此,就多谢刘寨主了。”
刘嘉也已将自己的马牵来,交给臧宫的同伴。
二人上了马,臧宫抱拳,道一声“告辞。”
刘縯点头微笑,抱拳道“臧将军保重,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驾!”臧宫一抖缰绳,策马而去。
趁着刘縯与人说话的这一空当,那名老人家已将三招剑法的窍门传与刘嘉。
刘嘉练了几下给老人家看,后者还算满意,正捻须微笑。
打铁的年轻汉子力气不小,他已将剩下两把枪放回铁质推车。
“爷爷,咱们走罢,此地不宜久留,那些恶兵肯定还会回来。”
老铁匠点了点头。
刘縯走了过来,朝老铁匠一拜。
“请大师赐告姓名,待我将来闯出一番名堂,也好报答大师今日之恩德。”
老铁匠摇头,指着刘縯手里的龙胆柱天。
“若能将此枪造福于社稷,不辜负我的一番心意,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那名老人家已笑着说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欧向田。”
刘縯失声惊呼“原来是当世名匠,晚辈记下了。”
老铁匠忽然叹一口气,有些气恼地望着那名老人家。
“我心事已了,本想陪你到附近的名山去转转,找些上好的矿石,照着这剑的样子,给你先打一把出来用,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可是现在……我又改变主意了。”
老人家惊道“这是为何?”
“因为你这张嘴,总喜欢抢话说。”
“别啊,你看我多可怜,一来没有一个能传我技艺的徒弟,二来没有一件称心如意的兵器,你好歹给我弄件赝品出来,安抚一下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呐……”
老铁匠见对方说得有趣,不由哈哈大笑,他刚才也就是唬对方一下。
他忽然一本正经地道“我观你面相,定能收一位姓中带刀的高徒。”
“哦……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
“哈哈……怎么不早说啊?也让我早高兴一会。”老人家已笑得合不拢嘴。
刘嘉奇道“大师还懂得观人面相?”
老人家没好气地道“铸剑大师,能观天象,给人看个面相还不小事一桩?”
刘嘉满脸惊喜“既如此,请大师给我大哥看看面相。”
老铁匠道“你二人都是富贵之相,不过……”
“不过什么?”
“你大哥命中有个劫难,这两年要注意防范小人。”
“大师能否说得再详尽一点?”
“天机不可泄露,言尽于此。”
刘縯拍拍刘嘉肩膀,淡淡一笑。
“咱们即将图谋大事,自然会有些危险,不用怕,畏首畏尾岂能成事?”
刘嘉想想也是,便不再多言。
老人家忽道“你二人既然来到津渡,是要过汉水罢?”
刘縯答道“是的,准备赶往邓县境内,去樊城会几个朋友。”
“我有一船,就停在下游不远,正好送你们一程。”
“那就叨扰了。实不相瞒,我正有些赶时间。”
老人家大笑一声,带着大家往下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