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确实有些像七王。
我撑着身子,抬头,揉揉眼。
好嘛,还真是他!
我冲他笑笑,“还真是你啊。我刚刚跟他们说我是你的七王妃,他们都笑我,不信我来着。”
我环顾酒馆,此时,哪里还有别的人。偌大的酒馆,就剩下了我,慕渊,还有一见了慕渊就要唯唯诺诺的小强。
“小强,他们那些喝酒的人呢,刚刚不还在这儿吗?”
小强道。“延延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店都要打烊了。那些客人啊,早就都走了。”
我捶捶脑袋,看着面前脸色不是很好的慕渊,不好意思道,“都这么晚了哈。”
慕渊没有多说什么,随手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拉起我的手,道,“走,跟我回家。”
除了跟他回去,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哦。”
小强将桌上的银子收了,道。“二位请走好。”
慕渊拉着我,出了小酒馆。
出了酒馆门,我环顾巷子附近,并没有他车驾的影子,便问他,“慕渊,车呢?”
“没来。”
“那,那我们怎么回去?”
“走着。”
“啊?又是走着,咱们能不能--”
他回头一瞪我,我便噤了声。毕竟,今日出来喝酒,一喝就喝到天?,是我的不对。既然他说要走着,那就走着好了。
孤月皎皎,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一路上,慕渊只是牵着我,并不多说话。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我今日出来喝酒不悦。可我与他有言在先,我有进出王府的自由。
“那个,七王爷,都已经这么晚了,我们若是走回去该要不早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忙吗?”
他缓缓走着,道,“你近日好像很关心本王,听高仪说,你今早还端茶去书房了。”
“哦,是去了。浣浣说,我自嫁给你两年来,从未给你端过茶。”
他又问,“那为何又不进去?”
“就算我没进去,七王你不也一样有茶喝有茶点吃吗?”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不知怎么却停了脚步。
他还拉着我,我不解,问他,“你怎么不走了?”
“有人不想让我们走。”
恰巧乌云飘过,遮了头顶月光,真真是要伸手不见五指,四下安静得可怕。
“慕渊,你别吓我。这里明明一个人都没有。”
我话音未落,只觉得面前巷道拐弯处闪出几个?影来。
其中一个说,“若是识相,就将身上的银子留下!”
我在这巷子里住了这么久,从未碰上劫匪什么的。今日七王一来,就这么晦气。我不禁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爹爹自小便与我说,遇上这类缠人毛贼,能用钱解决的就不要讲道理。是以,我也觉得,能用钱摆平的事都不算什么大事。
我摸摸腰间荷包。方才小酒馆的酒钱是慕渊付的,所以。我的荷包还是鼓鼓的。这么多银钱打发这几人,应该没问题了吧。
见他们只是要钱,我松了一口气,对身旁慕渊道,“原来只是要钱啊。”
我刚将腰间的荷包解下来,掂在手里,还未扔给他们,慕渊便厉声道,“楚延,你想干什么?”
我诧异,“什么干什么,当然是给钱啊。”
他冷声道,“呵,你真不愧是楚相的女儿。”言语间,多是嘲讽。
“慕渊,你这话什么意思?”
夜里,对面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那几人手里似是握着刀剑,乌云被吹开,在月色下闪着寒光。
为首那人显然看见了我手里托着的荷包,道,“看来,这位公子是不打算花钱消灾了。”
慕渊道,“寻常百姓,一银一钱,皆是血汗,凭什么说给就给了你们?”
那人道,“既然你舍不得钱财,那么就再给你个选择。”
慕渊冷声道,“说说看。”
“小子,要么今日你将钱留下,要么,就将你身边的那个女人留下。”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很想知道,慕渊既然不让我把钱给他们,是不是意味着,他会选这第二个选择了呢。
我还想知道,此刻,站在他身边的人若是素心,他又会如何选。
那人又补充道,“你放心,哥几个也是讲究的人,不会伤她性命,用过之后,就会还你。”
那人说了一个字,用。
大概女人之于男人,就是这样的关系吧,是玩物,是用具,甚至连一袋银子都不如。
我自小便生在安乐窝里。莫说如此情形没见过。就是别人待我,也从未有过半分不恭。
明明用钱可以摆平的事情,若不是慕渊舍不得那一荷包的银子,我何须在此受辱?
身边的慕渊一直没有说话。
难不成,他是在等我求他不要选后者?
手心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我用力想挣脱他,未果。
我只好对他说,“慕渊,我不会求你。这钱,算我借你的。”
他这次不知怎么,蓦地松开了我,身形一动,动作利落。还未待我反应过来,面前几个匪徒已经皆倒在地上。?夜里,只剩下他一人背对着我站在前面。
我站在原地,看他抬腿,利落越过地上一个又一个横七竖八的身体。
他走的快了许多,也没有要等我的意思,没几步的功夫,他就隐匿到了?夜里,我几乎要看不见他。我将手里的荷包攥紧,咬牙跟上。经过那几个身体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那几人皆被自己手里的利器戳中心脏,无一例外。甚至,刚刚为首叫嚣的那人还双眼大睁,我经过的时候还抽搐了几下。
慕渊他,杀了人。
我双腿一软,趔趄几步。倚在一旁的墙上。
左边,脚下是一地死不瞑目的尸体。右边??的巷道里,除了?暗已经看不到慕渊的身影了。
怕,从未有过的怕。
不是对那满地的尸体,而是,对慕渊。
也许他今夜是在用行动告诉我,没有人可以挑战他。
我扶着墙边,一步步向前走着。这条巷道,我走过无数次,却是第一次觉得如此漫长恐怖。
刚到七王府门口,浣浣便从门里迎了出来。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我问她,“七王爷他可回来了?”
浣浣扶着我,道,“回来了回来了,七王爷前脚刚刚进门。”
“刚刚进门?”
按他甩下我的速度来看,他应该早就回来了才对。
浣浣点头,“没错,王爷天一擦?便出去找您了,直到刚刚才回来,我看得真真切切。”
“哦。”
浣浣又道。“小姐,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浣浣,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可这双腿还有几分酸软。
“那小姐,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好。”
慕渊房里。他正坐在桌前。
我没有理他,经过刚刚那么一折腾,这会儿冷汗下去,周身有些发冷,被我灌下去的那三四坛酒也开始在胃里翻腾。
他坐在桌前却开了口,“楚延,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会为了一点银子,真的会将你交给他们?”
我只道,“七王勇武,区区几个匪徒而已,又怎会让七王轻易低头。”
我不想在与他多说,身体不舒服,我只想快些去床上躺着休息。
他却从桌前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拦了我去路,道,“那你刚才在害怕什么,难道本王就这么不值得自己的王妃信任吗?”
“七王爷,我问你,匪徒给你两个选择的时候。你为什么犹豫?还有,不过一袋银子几十两而已,是不是在你眼里,我连值不值这几十两都要让你好好想一想?”
他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把钱给了他们,就是助纣为虐!”
我冷笑。“七王好一副惩恶扬善的心肠,可就是这样一副正义的心肠,最后却狠心要了他们的命!我不明白,若是你早些将钱给他们,事后在通知管此事的京官,抓起来管教几年不就行了吗,何必一定要了他们的命呢?七王若只是想用他们的命给我一个下马威,那么,楚延已经领教到了。”
这话说得,该够直白了吧。我懂了他的意思,他的目的该达到了。
慕渊冷声道,“不错,本王本来没想杀他们。后来要了他们的命,是因为他们张口要的,是本王的女人!”
“那么,楚延谢谢七王了。您的这个人情,我领了。”
他站起身来,将桌子重重一拍,“楚延,你究竟,要怎样才能心甘情愿做你的七王妃?”
他既然如此问,我便干脆把话与他说明白。
“七王爷,并不是我不甘愿做你的王妃,那一纸契约摆着呢,上面白纸?字写着我的名字,我不会反悔。你我从小,就有太多不同。拿今日的事来说,我比不得七王。有一身好武艺,无论深陷何种险境,都能安然脱身。所以,劫匪面前,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破财消灾。毕竟对于我来说,名节与身家性命,比银子重要。至于你说,楚延不愧是我爹的女儿,爹爹不是个清官我知道。可我自认破财消灾这点,他没有教错自己的女儿。说到底,七王爷,是楚延眼界狭小,又贪生怕死,生怕丢了小命,只知苟且偷生保全自己,比不得七王胸怀。如此说,您可明白了?”
听我说完,他冷硬的气场削减了许多,道,“楚延,今日的事,本王也有不周之处。往后,这事,便不在提。”
那巷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我同样再也不想去回忆。
“七王爷说不提,那就不提。时候不早,王爷早些休息吧。”
他仍是站在我面前,道,“你今早送的茶,本王没喝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