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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北方,寒风阵阵,满目萧瑟。
到了京城,郑戎先将郑雨桐安排到自己的住处,是一栋复式公寓,上下错层,二百来平方米,宽敞的能跑马,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这样的房子价值超过两千万。房子是偏欧式设计,却不会显得繁琐精细,反而彰显自己独特品味,不觉得端着,反而有种非常舒适的感觉。
房间摆设与总体布局都可以看出郑戎这人外表优雅,内心随性,却不肯随波逐流,有自己的秉持。
不过郑戎不喜欢别人进入他的地方,因此整栋房子只有郑戎一个人,家政阿姨每周过来打扫两三次,除此之外,便没有人被允许进入,郑雨桐是第一个住进来的人。
郑雨桐粗略看了一眼之后便收回视线,她询问郑戎:“不需要先拜见老爷子吗?”
郑戎摇摇头:“你这样子,先休息好了再说吧。”
因为在车上毒瘾发作,郑雨桐现在看起来确实比较狼狈,面见长辈,这样太失礼。
“好。”郑雨桐没有异议。
她一直手捂着肚子,很想去医院检查一番,但是又很担心,严医生在询问郑雨桐是否直接去医院时,她摇头拒绝了,严医生没有强求,他是老宅那边的家庭医生,因此跟郑戎告辞离开。
郑雨桐现在非常矛盾,想知道,又害怕知道,如果真的有了,那么该怎么办?这个孩子不受期待,还没来到世上,就受了太多的苦,她出车祸骨折,做了手术用了药,又被唐菲菲注射死亡之吻,染上毒瘾,即便她没有怀孕经历也知道,这对胎儿的影响很大,这个孩子会是什么样,她简直不敢想象。
所以,她拒绝去医院检查。
但是她的性格又不允许她逃避,毕竟是否怀孕早晚都要知道,逃避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郑雨桐对郑戎道:“这附近有没有药店?”她不想被人宣判自己的情况,却想自己亲眼看到结果,所以她想去买一根验孕棒。
郑戎立刻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但是郑雨桐这种情况根本无法独自出门,他便道:“还是我去吧。”
“不用了郑总,这太麻烦了。”郑雨桐连忙拒绝,而且让郑戎去买,怎么能好意思。
郑戎却摇摇头:“明天起你就是我的妹妹了,就当我提前进入角色,你也不要再称呼我为郑总,叫我二哥吧。”
“二哥?”郑雨桐有些疑问,郑戎不是独子么。
“主家的孩子都是统一排序,二叔家的儿子比我大了一岁,因此我排行为二。”郑戎解释。
郑雨桐点头表示明白,望着他的眼睛,有些艰难的喊了一声:“二哥。”
郑戎心神一荡,却笑着点头:“嗯。”
郑雨桐最终也没有拗过郑戎,最终满脸通红的让郑戎去买了验孕棒,郑戎眼眸微深,佯作玩笑道:“你既然是我的妹妹,那顾西弦欺负了你,我得找他算账去,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二哥……”郑雨桐刚笑了一声,又慢慢收了回去,她知道郑戎是想让她别紧张,但是她怎么可能不紧张。
拄着拐杖到了她入住房间的卫生间,郑雨桐拆开了验孕棒,看了使用说明之后,就使用了。
她几乎度秒如年,闭着眼睛,不敢看面前的验孕棒,她的心跳非常剧烈,心脏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但是有效显示时间只有五分钟,她必须要睁开眼睛看。
终于,她慢慢睁开了眼睛,在看到上面鲜红的两道杠之后,眼前一下子发黑,几乎让她坐不稳当了,她的预感并没有错,真的有了。
她的嘴角溢出苦笑,捂着眼睛,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她以为自己的眼泪流干了,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能让她哭泣的事情,但是现在,她却无法抑制住眼泪,她不知道是因为这来的不是时候的孩子,还是为她与顾西弦已经结束的感情。
她还是低估了命运对她无情的程度,不知道还要将她折腾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她特别想变成蜗牛,那样就可以藏在壳里,任风吹雨打,都躲着不出来。
脑子里乱成一片,郑雨桐完全没办法静心思考。
郑戎在外面等了许久,郑雨桐一直缩在洗手间内不出来,郑戎很担心,便敲了敲门:“雨桐,你没事吧?”
郑雨桐惊醒,朝门外回了一句:“我没事,郑总,马上出来。”
郑戎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郑雨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事情已经发生,后悔已经无用,能做的只有面对。
验孕棒并不是百分百准确她知道,尽管她心里已经认定了她已经有了,但是还需要去医院再做一次检查,而且更重要的是,查一下胎儿是否……正常。
想到这里,郑雨桐的心脏又剧烈抽痛起来。
郑戎等在房间外面,见郑雨桐出来,便扶着她去了二楼的书房,郑戎给她倒了杯水,体贴的没有询问她眼睛为什么是红的,更没有问检查的结果是什么。
郑雨桐却不能不说,毕竟她还需要拜托郑戎带她去医院:“郑总,我怀孕了。”
她的声音太过冷静,如果不是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出细微的颤抖,郑戎并没有惊讶,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还有,确定孩子是不是受到了药物跟死亡之吻的影响。”
“好,我马上找人安排一下。”
“麻烦你了。”
虽然天色已晚,但是郑戎出手,还是找到了京城有名的私人医院的妇产科主任来给郑雨桐做检查。
郑雨桐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她正在等检查的结果,郑戎在一旁陪着她。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确定郑雨桐有了妊娠反应,也就是说,她真的怀孕了。
因为在家已经测过了,对于这个结果,郑雨桐并不是意外,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定感,她询问医生:“医生,我需要多久才能来检查胎儿是否正常呢?”
“最早也要五十天,你已经怀孕十七天,再过一个月,过来做个检查吧。”医生从郑戎那里知道了郑雨桐的情况,依照经验,除非奇迹,否则这个孩子不会正常,但是没有经过检查,医生也没有说死,只是告诉郑雨桐:“你压力不必太大,这段时间需要停药,然后好好保养身体,保持愉快的心情。”
郑雨桐点点头,还有一个月,不管好坏,这个小生命都可以好好的在她肚子里待上一个月。
顾西弦渴望亲情,郑雨桐又何尝不是,两个人如此相像,因而才产生致命的吸引,只是他们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是错误,后来兜兜转转,不得善终。
郑雨桐在知道有了孩子之后,从来没有觉得害怕或者后悔,而是担心,担心他不正常,担心他不能平安出生到世上,不能好好的看一眼这个世界的繁华,她害怕极了。
想到这里,郑雨桐又想掉眼泪,但是她忍住了,医生说,要保持愉快的心情。
她在等一个奇迹。
她在心里默默的恳求,哪怕以后赋予她比现在还要多百倍千倍的折磨,但是求命运让她的孩子正常。
她真的不忍心失去,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从医院回来,天已经全黑了,郑戎已经叫了外卖,是食全斋的孕妇套餐,平日里许多人排队都买不到,全京城最有名的养生馆,即便有关系或者权势都不好用,不过郑戎跟老板是发小,因此走了后门才拿到。
郑雨桐没有胃口,但是不想辜负郑戎心意,也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硬着头皮吃了下去。只是再好的食物,她也味同嚼蜡,因为即便告诉自己要乐观,要快乐,但她却无论如何都快乐不起来。
郑戎原本冷硬心肠,此时也有些心痛感觉,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打算将这个消息告诉顾西弦么?”
提到这个名字,郑雨桐吃饭的动作停顿一秒钟,然后摇摇头:“不告诉。”
“为什么?”
“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已经结束了。”郑雨桐回答,“而且这个孩子最终会怎样还不知道,告诉他也不过徒增烦恼。郑总,我其实有些恨的。”
郑戎低头看她。
但是郑雨桐却没有解释,转而道:“郑总,明天就去见老爷子么?”
“你的身体能支撑的住?”
“没问题的。”郑雨桐道,“郑总不必担心,我之前吃过的苦,比这个还要多,这点事情想要压垮我,没那么容易。”
其实不是的,她已经快要垮了。
郑戎显然也不信,不过却没有拆穿。
夜里,郑戎接到了顾西弦的电话,顾西弦询问郑戎,郑雨桐情况如何。
郑戎不知道是不是见了郑雨桐的眼泪,对顾西弦真有种愤怒,不过他伪装的完美,顾西弦一丝异样也发觉不了。
“麻烦郑总照顾雨桐了,将来必定重谢。”顾西弦得到了郑雨桐一切都好的消息,却依然不觉得欣慰。
郑戎闻言,实在没忍住说了一句:“顾总,据我所知,你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了。”
顾西弦顿了顿,声音有些冷淡:“这个就不劳郑总费心。”
两人挂了电话,不欢而散。
第二天一早,郑戎依然订了食全斋的早餐,两人吃过之后,郑戎便带着郑雨桐回了郑家老宅。
郑家老宅是在京城的一处非常古香古色的老宅,高门大院,白墙黛瓦,听闻是清朝一位王爷的府邸,如今成了郑家人的老宅。这样的地方,可不是以金钱论的,属于瑰宝,无不是底蕴深厚的家族才能拥有。
老宅后来整修过,面积并没有清朝时候那么大,但依然非常阔气,小桥流水,曲折回廊,雕梁画栋,应有尽有,走在里面,仿佛穿越到了古代一般,连空气都透着一股历史的厚重感。
只不过内里的用具都是现代的,但却与古意完美的结合,令人赞叹。
但郑雨桐却没有表现出震惊的样子,毕竟这地方再美再好也不是她的,表现出垂涎的样子,只会让人瞧不起。
老爷子郑伯安在主卧,前几天又病了,抢救过来,但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了,他自己也看得开,觉得生死有命,唯一的心病就是郑晗。
郑戎到了之后,先让郑雨桐等在外面,自己进去里面,之后才出来推着郑雨桐一起进去。
老爷子似乎被他打过预防针,知道找到了郑晗的孩子,但是在看到郑雨桐的一瞬间,还是激动的老泪纵横。
郑伯安身材高大,两鬓斑白,他的脸苍老,但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候的英俊风采,而更让人觉得巧合的是,郑雨桐竟然长的也有些像郑伯安,尤其鼻子与嘴唇,只不过郑雨桐线条更柔和一些,但形状还是极像的。
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跟郑伯安差不多岁数的样子,但精神矍铄,一双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是郑伯安的管家荣成。
“好孩子,你过来。”郑伯安眼睛非常慈祥,又蕴含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深邃与睿智,郑雨桐也在一瞬间柔软下来,仿佛倦鸟归巢,有种非常熟悉的亲切感。
郑戎将她推到老爷子面前,郑伯安仔细看了看郑雨桐,眼睛里泛着泪花,连连问她:“好孩子,你叫什么?你的父母都是怎样的,给老头子我讲讲。”
郑雨桐将自己名字告诉了郑伯安,尽管郑伯安已经清楚,却还是赞叹道:“好名字,梧桐树上落凤凰,你父母这是望女成凤,荣成你看,我这孙女,真好。”荣成笑着应是,将郑雨桐夸了一遍。
郑雨桐之后说了父母早逝的事情,郑伯安一阵叹息,眼里有着深深的愧疚,在听到最后,甚至低头擦眼泪,让郑雨桐心中也一阵酸涩。
郑雨桐有些奇怪,郑伯安为什么不怀疑她的身份,不过后来一想,大概郑戎做了工作,因此才直接接受了。
说完话,外面又传来了声音,没一会儿,两个中年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郑戎站起身来招呼:“二叔,三叔。”
郑雨桐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们,郑戎的二叔三叔长相都是英俊儒雅类型的,气度高华,一望便知不是普通人,二叔的气质更平易近人,三叔则刚毅冷硬,郑家的基因果真非常强大,一屋子的人,除了她,各个都是出众至极的人物。
郑雨桐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郑戎便笑着跟郑雨桐引见:“雨桐,这是二叔跟三叔,你就叫二叔三叔就好。”
“二叔好,三叔好。”郑雨桐从善如流。
二叔郑暄笑着点头,伸手将一个羊脂玉吊坠给了郑雨桐:“不知道该送你什么,这个吊坠你拿着把玩吧。”
郑雨桐连忙推拒,她无功不受禄,如何能受得起这样的见面礼,郑戎刚要说话,郑伯安就出声道:“雨桐,收着,这是你二叔的心意。”
郑雨桐看了一眼郑戎,发现他也点头之后,便只能暂时收了起来。
三叔郑曜则直接给了郑雨桐一张卡,他气质冷硬,说话也言简意赅:“拿着花。”
郑雨桐:“……”没奈何收下,准备一会儿还给郑戎。
郑伯安刚才情绪激荡,一时忘记了给郑雨桐准备的礼物,这时候看到两个儿子抢了先,脸色竟然有些不好看,觉得被儿子抢了先,很不开心,他让郑戎拿过一个檀木盒子来,硬塞给郑雨桐:“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东西,一定要收好。”
这檀木盒子便要价值千金,更遑论里面的东西。郑雨桐饶是一直很淡定,此时也有些淡定不能了,收了这么多礼物,她真的愧不敢当,不过想到一会儿就还给郑戎,因此也并没有太惶恐,落落大方的样子,让郑伯安又是一阵赞赏:“好,果然是个好孩子。”
“雨桐的腿要多久才能好?”郑暄关怀的问她。
“二叔,还有一个星期就可以拆板子,但是养起来还得一段时间。”
“嗯,我认识一名医生,治疗骨科很拿手,一会儿我跟他大声招呼,让郑戎带你去看看。”
“谢谢二叔。”感觉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关心,渐渐也就放松了紧张的心情,觉得他们真的很和善,因此笑的更加坦然了一些。
几个人又寒暄了一下,郑伯安心情开朗,精神也好了许多,他一手敲定了一个宴会,转头对管家荣成说道:“荣成,给各家下帖子,我认回了孙女,要昭告天下。”
郑戎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要郑重介绍郑雨桐,这就代表着郑雨桐会写入郑家的族谱,以后就完全是郑家的人了。即便他也想郑雨桐容纳进来,但她到底不是郑家真正的女儿,因此便要开口,不过却被郑暄按住了,因此这件事就决定下来了。
郑雨桐也吓了一跳,她看着郑戎脸色就知道这个昭告天下意义不同,但是她没有开口拒绝,毕竟这里似乎并没有她开口的余地。
郑伯安到底久病初愈,很快就有些精神不济,荣成劝他去休息,郑伯安只能恋恋不舍放郑雨桐离开,他原本想安排郑雨桐住在老宅,不过郑戎却道郑雨桐有伤在身,住在老宅不方便,郑伯安也没有强求,以郑雨桐为重。
郑暄跟郑曜也顺势告辞离开,跟着郑戎与郑雨桐一起出去了。
走在外面,郑暄对郑雨桐道:“老爷子很喜欢你,也没怀疑你的身份,我们送你的礼物你就收着,到底是麻烦你照顾老人。”郑暄的声音已经没了刚才那么亲切,反而客套疏离,郑戎跟他说过计划,他也是同意的。
郑雨桐摇摇头:“原本郑总就已经帮了我的忙,我来报答他的。况且老爷子人很好,我也很喜欢他,不存在什么照顾不照顾,我也没出什么力,所以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郑暄倒有些讶异了,他阅人无数,只消扫一眼便能知道这人秉性如何,他原本对郑雨桐观感一般,觉得是个不出众的女子,没成想,倒是内秀。
他忽然也有些明白,老爷子为什么一见面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甚至还要昭告天下,想必觉得投缘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就是郑雨桐非常内秀,让他欢喜吧。这么想着,倒觉得自己还是阅历不及老爷子一半深,还是得多加磨砺。
倒是郑雨桐走后,郑伯安对荣成道:“老荣,你觉得,雨桐是我的孙女么?”
荣成也是不知道实情的,斟酌着道:“我觉得八成就是。”
“我也觉得是,一见这孩子就觉得投缘,不过郑戎他们瞒着我什么,所以我还是得验一验。”郑伯安老谋深算,虽然老却更加慧眼如炬,他早就发现郑戎跟两个儿子有些事情在隐瞒,因此他对荣成道,“老荣,你帮我暗中验一下,结果只告诉我,不要告诉别人。”
“是,老爷。”
顾西弦苏醒的消息尽管景轩藏着,但很快,还是被人知道了,一时间顾家又成为了新闻焦点,跟顾西弦苏醒消息并重的,还有顾家内讧的事情,顾振环与顾西漠原本已经斗到水火不容,但顾西弦苏醒后,他们倒是停了手,开始观望。
顾西漠率先到了医院探望,顾西弦并没有拒绝,将人叫了进来。
顾西漠一进来就看到床上半躺着的顾西弦,他清瘦了一些,显得轮廓愈深,气势丝毫未变,即便半躺着,也令人心生警惕,不觉得他病弱,反而更加危险。顾西漠按下心中的情绪,对顾西弦道:“哥,你醒了。”
顾西弦淡淡看了他一眼道:“顾总这个称呼并不常听。”
顾西漠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是强压了下来。
顾西弦对于顾西漠勾搭anda使其背叛的事情已经了解清楚了,他很恼火,却并没觉得多少愤怒,只是他不会放过anda就是了。他知道顾西漠来是什么意思,是因为快斗不过顾振环,不想失去顾总的位子,因而过来找他寻求帮助。
不过顾西弦并非圣人,自然不会伸以援手,不过顾西漠却在下一刻抛出了一个炸弹:“哥,我知道你恼火,趁着你车祸夺了你的位置,不过我没有害你。害你的人我知道是谁,你想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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