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沈英来到了办公室,伸展一下腰身,准备拿起茶杯泡茶时,罗克走了进来。他夹着一个公文包,包里面鼓鼓囊囊。
“沈科长,我有件事情向你汇报。”他进来时,带上了房门。
沈英见他小心的样子,便知道有事,便也走到窗户向外面看了看,便把遮阳的百叶窗拉了下来,遮挡住了外部的视线,现在屋里就是他和罗克两人。
“沈科长,我在下面稽查时,发现了这东西。”罗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块如肥皂般大小,红纸所包的四四方方的东西。
沈英接过东西,小心打开包裹的桃红色红纸,但见油纸包着一团黄黑色的土状压制物,其中夹杂着一些细碎的烟丝叶。
沈英的脸色变了,他从那肥皂般大小的“土砖”上掰下一小块用手指轻轻捻着,然后放在鼻下闻,一股草药般的香味进入鼻孔,令他的精神在片刻间产生了瞬间的迷离。
“鸦片烟!你从哪里弄来的。”沈英问道,稽查科的稽查人员在下面查验货物时,经常会遇见下面商人私藏“烟土”,也就是经过初步处理的鸦片膏,这个事情并不新鲜。在这个时代,国家沦陷,民族飘零,很多人失去方向,为了麻醉精神,从上层达官贵人到底层平民百姓,吸食鸦片烟并不为少,而鸦片烟的生意更是久禁不绝,因为这东西利润非常大。好的烟土甚至价比黄金,贩卖种植鸦片是许多军阀,商业公司,土匪,会道门等掠取高额利润,积累财富的手段。
“在下面稽查时发现的,而且数量非常多。”罗克回答。
“有多少?”沈英问道。下面商人走私鸦片的事并不鲜见,毕竟这玩意是暴利,也无法禁绝,只要不是数量巨大,稽查人员一般根据情况或没收,或放行,或连人带货一起抓起来。总之,这里面的操作空间挺大,也是一般稽查人员灰色收入的主要来源。
“两百多箱,一箱大约有装这种‘烟土’约四十块。”
“八千多块!”沈英倒吸口冷气,连忙问道:“这些货物是运往哪些地方的,是哪个公司的货物?”
“货物上面的标签是东亚轻纺公司,货物名称是军需给养,货物运往地点是冰城的日本独占公司。”
“他们货物的下一处临时中转地在哪里?”
“没有中转,我来这里时估计已经开始装车。不过,我听说几个跟随押运的日本人曾说过,在东亚轻纺的公司仓库里还有近上万箱货物,还需分两次才能运完。”
“他们说那存放鸦片烟土的仓库在哪里了吗?”
“那倒没有,我离他们很远,听不清。再加上,我只是粗通日语,所以也听得不是太真切。”
“好,他们既然想运往冰城,路线总计就那么几条。你赶快去通知伍书记,看我们根据地的同志能不能组织武装力量将其截住销毁。”沈英说道。
罗克点点头,然后又问了一句:“沈科长,敌人这么疯狂地往我们国家输入毒品,是想毒化我们的国民,软化我们的抵抗意志吗?”
“这只是一个方面,而另一个重要的方面,是因为我党在敌后根据地的建立以及抗日活动的活跃,使得敌人无法从沦陷区吸血进行补充,其财政税收日益枯竭,所以便想以贩卖鸦片烟等毒品来获得高额利润以补充其财政不足,来支持其战争。”沈英说道,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现出冷冷的寒光:“日本鬼子的用心何其歹毒,不过他们终究会失败的!”
待到罗克离开后,沈英站在稽查科里,点上一支烟,开始默默思索起来。思索完之后,他决定去新安市那条鸦片街去一趟。
这条街叫女贞街,在这条街上,妓院,赌档,烟馆,戏园子,旅社等等,所有你能想到的底层堕落生活及寻欢玩乐的方式,你都能在这里找得到。在这条街里,藏污纳垢,腐朽阴暗,种种一切都证明着伪满政府在社会治理的混乱,无能以及腐败。
警察厅并不能对这条街进行有效的管理,他们甚至连插手进入都不可能。因为,这条街幕后真正的金主恰是他们的太上皇——日本军队!
几天后,沈英拨通了佐宁家的电话:“喂,由美小姐在家吗?”沈英用日语问道。
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忙碌的声音,过了一阵,护筒传来了佐宁由美声音:“喂……”
“……沈先生啊……,您要约我出去散心啊……嗯……,好的,我这收拾一下衣服……”
半个时辰后,在新安市的一处街道上,穿着宝蓝色长裙的佐宁由美和沈英并排而行,离他们约二十米的地方,则是保护佐宁由美的保安。
“沈先生这次邀请我出来,不知要带我带哪里玩?”佐宁由美有些调皮地问道,经过这一段日子的相处,她和沈英已经已经是相当熟悉了。
“我想请由美小姐去看戏,顺便吃点我新发现的当地特色小吃。”沈英说道,边说边往前带路。
佐宁由美跟着沈英走着,但走着走着,她便开始有些惶惑起来。这条街很热闹,人来人往,但过往来的人却大都脸色灰暗,双颊深陷,要么眼神呆滞无光,要么萎靡不振,要么眼神狂热;而在街道的两边,甚至有些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扬着手帕,向临街的客人抛洒着眉眼,甚至有些女人居然是穿着和服。
她连走几步,跟上沈英低声问道:“沈先生,这条街怎么是这样的?”
“怎么啦?”
“他们……,还有她们,就像一群活死人……,我不知道,我感觉她们都很可怕……”
在佐宁由美说话期间,一名穿着日本和服的女子,低头迈着碎步来到他们身边的一家商店门口,那家商店大门紧闭着,但在门板上却有着一个圆洞。
女子走到门前,敲了敲门,门板上的圆洞便打开了,女人便挽起袖子赤膊捏着两角钱,从那圆洞里伸进去,片刻之后,便见那女人脸上现出满足的潮红,双眼迷离地从圆洞中抽出胳膊,脚步踉跄着离开这里。
佐宁由美呆在了那里,定定看着门板上圆洞,似乎有什么地方想不明白。
这时候,又有一个中国人来到这扇门面前,他上身赤裸着,根根肋骨几乎要透体而出,似乎骨头只包了一层剥皮,而根本没有任何血肉。他走到门前,重复着刚才那个日本女人做的一切,直到满足地扬起头,摇摇晃晃地离开了这里。
佐宁由美站在那里,沈英陪在她身边,也不催促和提醒,就任她那么看着。不过短短地半个时辰,那个门板小圆洞就光顾了五六名客人,有年老的,有年少的,有中国人,也有日本人,其中还有一名断了一支胳膊的日本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