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成了暂时的共识，合流的两队人开始一起继续对控制塔的搜查。说是合流，但双方都有意保持一定的距离，也幸好这座塔里的楼梯够宽。玉尘有意放慢脚步，留心观察祭司的队伍，发现他们已经只剩下不足30人，可见来到这里的战斗有多惨烈。

玉尘的这种观察并不是出于关心，而是为了估计假如双方翻脸，己方三人的存活概率，或者可以换个说法：需要将祭司的队伍削弱到何种程度，才能保证双方不翻脸？

祭司对试炼者以前就毫无好感，现在更不必说。玉尘估计如果他们在亚尼人那儿有声望值的话，现在一定已经负得没边儿。可哪怕在这种情况下，祭司依旧能忍住对试炼者的杀意并与他们同行，该说是太理智，还是太冷酷？

无论那边都不是好事。而且他见到汤姆森的‘四号’之后并未有任何疑问，他对魔偶启动并不感到奇怪？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之前不启动剩下的魔偶？

疑问得不到解答，反而产生新的疑问。想到这儿玉尘禁不住揉起了眉心。他并不想和亚尼人的队伍这么快碰面，但当发现对面的领队是祭司时，这反而成了最方便的做法。只不过……玉尘又看看身边和身上的两个人。和拥有‘不在场证明’的玉尘不同，这二位可是实打实地杀了这些亚尼人的同胞，这种事情基本无解，那要如何才能让更多的人在这次行动中活下来呢？

唉。玉尘想到这里，又禁不住小声叹了口气，但这瞒不过他背上的绯村红莲。“你在想什么？”

“感觉现在的发展和我预想的很不一样啊。”

“是吗？”绯村红莲有些惊奇，“刚才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还以为这些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呢。”

玉尘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胸有成竹了？“我有吗？怎么可能，那只是紧张而已。这算起来只是我第二次试图制定计划，要是能事事尽在预料，那我就是天才了。”

“紧张？难道你一直都在紧张吗？”

“是啊，跟你们这些人打交道难道还会不紧张吗？”玉尘回答这句话时言语中不由得带着些许疲惫。

“你，似乎不喜欢这样？”绯村红莲觉察到玉尘话中的疲惫，试探着问道。

“不喜欢，这种算计只会让我感到累，而且还不得不做。”听到玉尘这番回答，绯村红莲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用看异类的眼神盯了玉尘一会儿，她也同样叹了口气：“唉。”

这叹气弄得玉尘摸不着头脑：“你这又怎么了？”

“闭嘴。”绯村红莲的话里透着烦躁，“接下来的话，我只会说一遍。”

“之前我看不到你的脸，所以也不知道你是什么表情，但我能听到你说话，也自认为可以感觉出其中的情绪。在我看来，你‘紧张’时的表现和你自认为的样子截然不同，一点儿都不紧张，反而让人觉得害怕，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并不正常。”

“不正常？你是说我？”

“闭嘴听我说。”绯村红莲打断玉尘的疑问，继续道：“不谈你的状态，之前看汤姆森对你的态度，后来又听到你说出遗言的事情，我大致能猜到你在想什么。你想为这些人做点儿什么，可你却不确定你到底会为他们做到什么地步。是会为他们而牺牲，还是只帮忙到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

“我姑且告诉你我的态度，我觉得你很蠢。”自己的结论只换来玉尘的沉默，但绯村红莲对此并不意外，“试炼空间没有什么道德准则，但有一点从来都很明确……摇摆不定，瞻前顾后的人，一定死得最快。因为在这里，没有让你两全其美的空间。”

“所以就要把他人当成npc？”玉尘的回答声音很轻，也很迷茫。

“没人这么说过，但这么做，最简单。”沉吟片刻，绯村红莲答道，“所以在我看来，你很蠢，救我的行为很蠢，想要帮这些仇恨着我们的人，就更愚蠢。”虽是辱骂般的话，但绯村红莲的声音却同样很轻。“让自己活着已经很不容易，还要帮着别人活下去，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这是你的领悟？”玉尘问道。

“这是我的体会。”绯村红莲答道，“最后一点，永远不要和见过没几面的人分享自己的心思。”

又是十几秒的沉默，玉尘问道：“那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

“嘁，我什么都没说过。”

顺带一提，两个人的对话除了前面的汤姆森听到支离破碎的几句外，旁边的亚尼人就算听到也完全听不懂，因为没有翻译。

“死得最快……”心里回忆着之前绯村红莲的话，玉尘对于这个评价没有异议。在一个连活着都要绞尽脑汁想尽办法的世界里纠结要不要拯救一群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这种事光是想就能让不少人发笑，就连玉尘自己有时也为这个想法而感到荒谬。但每当这时，他的面前总会出现一个身影。

那是个没有名字的人，是个仇深似海的人，是个为了复仇可以十年如一日专注练剑的人。

但那一天，在陉城，他选择以自己一个人的死，去救一个天下。不止他，在那里的每个人，都作出了同样的选择。

自己和他们不同。身世不同、家境不同、立场不同、思想不同，什么……都不同。

可，真的不同？玉尘答不出。或许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却一直不愿定下结论，只因他心知，一旦决定了要走的路，便不能回头。

因为在这里，没有让自己两全其美的空间。可回避，又能有多久？或许等到了塔顶，自己就已没了路。

又或者，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

在玉尘思索的时候，队伍又转过了一层，听旁边的人说上一层是食堂，也就是说亚尼人，尤其是祭司对控制塔的结构应该是了解的，那么……呃，不想了。玉尘觉得自己已经神经兮兮的了。

这时，前方传来祭司的指令：“停。”闻言，亚尼队伍立刻整齐划一的停下，随即看向一旁的三人。玉尘加快脚步，和一脸丧气的汤姆森一同走到祭司身旁。在他们面前是一道和中央庭款式相仿的大门。“有情况？”

祭司没有回答，只是向着门的下面看，玉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但门下方却渗出一滩暗红色的液体，每隔数秒就会因振动而漾起一圈波纹。

“这一层是什么地方？”

“宿舍。”祭司的话里带着些许烦躁，很明显，他已经知道进去之后会面对什么。

玉尘也意识到了：“我们一定要进去吗？联络模块总不会藏在宿舍里。”

“如果他们真的变成了怪物，身为同胞我有义务让他们解脱。而且如果略过这里，有被前后夹击的风险。”两句话说完，祭司早已做出决定，便示意身旁的士兵上前拉开大门。

门一打开，一股混合着腐烂味道的腥气便冲击所有人的嗅觉。“呃，这味道……”开门的士兵首当其冲，连忙捂住口鼻，可未及他观察室内状况，便忽觉一股劲风迎面而来。正在此时，领后却突然传来一股大力。

“小心！”眼力超出常人，早在开门一瞬，玉尘便惊觉室内有不明物体飞速蹿向士兵。不及思考，玉尘一步冲上前去，竟是一把将开门的士兵拽得向后栽倒，自己挡在门前。

一声闷响，不明物体撞上玉尘的护盾，眼见护盾值瞬间下降近三分之一，玉尘本能左轮上手，对着前方扣动扳机。

“轰！”左轮里现在填装的是火属性弹药，扳机扣动下一秒，巨大的冲击波伴着满目火光将室内登时搅得一片狼藉，原本毫无声息的宿舍内瞬间热闹起来。

“嗷嗷嗷嗷啊啊啊！”似是被火焰灼烧得难以忍受，内中顿时响起数十声满含痛苦的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随即大量难以一时分辨体态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冲向玉尘！

“退开！”身旁士兵早已爬开，耳闻祭司警戒，玉尘立刻躬下身子，向门的左边斜斜越出，下一秒炽白的闪光冲进门内，伴随电流的‘咝咝’声，门内惨嚎更响！

玉尘回头寻找雷光的来源，发现竟是祭司向前伸直左臂，源源不断释放雷光。亚尼人不是已经用不出魔法了吗？疑问一闪过，但此时并不是求解的时机。“来了！”随着祭司发出警示，宿舍内竟再起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