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0??,?e?p?a??j?????o??t?#???qp1:i???o?l?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身体却在不断地抗议着,脑袋的抽痛、耳朵的鸣叫、肌肉的酸涩、胃部的冰冷……那种发沉发酸的感觉无处不在;好好地躺在沙发上,却感觉坐垫正在变成一潭冰冷的泥沼,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的身上,寒冷和湿滑顺着毛孔钻入血液里,尖锐地刺着骨头,但他甚至提不起力气反抗。
他知道自己在失控,却无力阻止,那股无名之火,勉强压了下去之后,又再一次席卷而至,将理智全部焚烧殆尽。
“如果是奥斯卡颁奖典礼的事,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打算出席了。”
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话语就冲动地说出了口,就连蓝礼自己都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为什么突然就提起了奥斯卡?又为什么突然就不打算出席了?
“什么?”安迪有些发蒙,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着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饶是身经百战,惊愕的声音也还是脱口而出。但失态也仅仅只是片刻而已,安迪深呼吸一下,重新让自己平复了下来,这才再次开口,心平气和地询问到,“蓝礼,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突然就决定不出席了?”
“哧。”蓝礼的嘴角轻溢出一抹嘲讽的嗤笑,缓缓睁开了眼睛,瞥了安迪一眼,眼底闪过一丝黯淡的讥笑和鄙夷,“我以为你是因为我的身体健康,这才专程赶过来西雅图的。怎么,现在听说我不出席奥斯卡了,顿时就慌乱了起来?”
面对蓝礼那火力全开的尖锐,安迪嘴角虽然依旧带着浅浅的弧度,但眼底却没有了笑容,“蓝礼,我想,你需要休息一会,等你缓过劲来之后,我们再慢慢交谈。”
安迪意识到,现在的蓝礼处于一个风口的状态,就好像火山爆发一般,谁撞上去谁倒霉。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认识了蓝礼这么久以来,从来不曾看到蓝礼如此失态的模样。
比起反怒来说,以前蓝礼那种沉稳睿智的气质现在却消失不见,似乎变得更加容易亲近了,却也似乎变得而更加普通简单起来,这才是最为陌生的部分。
“现在你又愿意让我休息了?”蓝礼反而是坐了起来,瞪眼看着安迪,那双深褐色的眸子没有了遮掩,所有情绪一目了然,但却只是一团混乱,犹如看不到线头的毛线团,“我到底是希望我休息,还是希望我参加奥斯卡?”
蓝礼的咄咄逼人,安迪拒绝正面回应,不是他无法反驳,而是他明白,任何的反驳都只是激化情况而已。蓝礼摆明了就想要争吵,他在主动挑起战争。这样的蓝礼,真是让人看不懂。
“我看不出来出席奥斯卡的意义。”安迪不回应,蓝礼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胸腔里流动的怒火在源源不断地喷薄而出,仿佛一团火焰,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控制、所有的压抑都焚烧殆尽。“我就像是马戏团的猴子一般,展示在众人面前,然后大家过来围观、取乐、戏弄!”
“我们都知道,最佳男主角是科林-费斯的,最佳女主角是娜塔莉-波特曼的。这已经板上钉钉了,其他所有的提名者都不过是陪跑的而已。我们抵达现场,然后违心地说着祝福的话语。耶稣-见鬼的-基督,我根本就不想要祝福他们,好吗?每一个提名者,都想要拿奖。那些说不想要拿奖的话语,不过是虚伪的废话罢了!”
蓝礼的脸部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整个脸色突然就变得红润起来,那鲜嫩欲滴的色彩却越发衬托出唇瓣的苍白和眼神的颓丧。
安迪不想要回应,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如果你以后还想要拿奖的话,那么你就必须出席!”他也注意到了蓝礼脸色的异常,看起来着实太不正常,他不由给内森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让内森给医生打电话,但内森却是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没有反应,安迪的平静也不由被打乱了。
“不,我不想要。”蓝礼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摇了摇头,然后整个人往后重重一靠,陷入了沙发的靠垫里,“我看不出来它有什么意义。”
“它的意义就在于,你可以得到属于你的认可,然后再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构建你的演员生涯。”安迪勉强按耐住焦急,步步为营地劝说着,“在这个世界上,充斥着无数的规则。我们不能够被规则束缚住了手脚,只有打破规则,才能拥有自由。但是在突破之前,我们先要适应规则,学会利用规则,然后再打破它。那些无视规则的叛逆者,往往都是殉道者。”
“那些在社会上碌碌无为的普通人,那些失去了棱角丢失了个性的普通人,那些一事无成屈服于生活的普通人。都是如此告诉自己的。”蓝礼可以说是火力全开,嘲讽、鄙夷、奚落、戏谑、蔑视,十八般武艺全部上阵。
然后,蓝礼停顿了片刻,认认真真地看着安迪,再次强调到,“不,我不会出席。”
原本,这仅仅只是一个念头而已,凭空冒出来的念头,但现在这个念头却在一点一点地壮大,然后无法控制地占据了脑袋的全部:他不想要出席奥斯卡。
在癌症面前,他看不到奥斯卡的意义,与生死存亡相比,与人生意义相比,一座小金人仅仅只是沧海一粟而已。他应该追求更加伟大的理想,在生命的道路上,真正地寻找到属于自己的意义,将名利场的奢华和欲/望都放到一边。
在表演面前,他看不到奥斯卡的意义,这不过是一群特定种族、特定性别、特定人群票选出来的奖项而已,就好像总统选举一般,这是一个游戏,一个掌控在少数人手中的游戏,比如说,韦恩斯坦兄弟。
他是一名演员,不是一个明星。他不想要为了一场秀,而放弃自己的坚持。
“我正在拍摄之中,剧组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就停摆。”蓝礼的思路突然就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在一片混沌之中,仅有的信念坚定不移地指引着他朝前冲刺。
“我们现在正处于一个很好的状态,一旦打断之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接下来,我就要拍摄把头发剃光的那场戏,整个剧组都很期待,我们也都做好了准备。所以,我不会出席奥斯卡,我不会为了一场马戏团的秀而前往洛杉矶。”
蓝礼的话语是如此坚定,带着一股粗粝而残暴的尖锐,势不可挡地冲刺过来,这让安迪不由就愣在了原地,他可以开口反驳,可是看到蓝礼那双眼眸里的神采,他的话语却卡在了喉咙里。
这是安迪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蓝礼的灵魂。
炙热而癫狂,纯粹而真挚,鲜艳而清澈,那为了表演而不顾一切的疯狂,那沉浸于表演之中无法自拔的专注,那因为表演而绽放出万丈光芒的坚定,没有任何遮掩地呈现出来,让人挪不开眼睛,也让语言失去了色彩。
但如此光芒仅仅只是刹那间的迸发,然后蓝礼就捂住了嘴巴,慌乱地跑向了卫生间,狠狠地把门板甩了过来,重重地关上,整个门板都在痛苦地呻吟着。
安迪不明所以,焦急地看向了内森,可是内森也一脸茫然——在今天之前,蓝礼从来不曾出现这样的症状,而下午的插曲,只有威尔和塞斯知道。
两个人慌乱地朝着卫生间跑了过去,不等敲门,里面就传来了剧烈的呕吐声音,翻江倒海,即使隔着门板,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精疲力竭的煎熬,那撕裂的疼痛在虚弱的声音里迸发到了极致,滚烫,却冰冷。
原来,痛苦是如此真实而具体的。
即使是安迪都有些于心不忍,狼狈地避开了眼睛,不忍心再继续倾听下去,更不要说内森了。安迪知道,蓝礼的情况很糟糕,肉眼可见,但真实情况还是远远超乎了想象,一扇薄薄的门板,仿佛隔离着两个世界,那一侧的尽头,是地狱。
快步转身离开,安迪拿出手机,立刻拨打了电话号码,通过一系列人脉关系,联系到了西雅图本地的私人医生,要求他立刻上门。
等忙完这一切之后,安迪再次回到了卫生间门口,可是里面却安静了下来,一点声响都没有。抬起头看向了内森,却只看到了一脸焦急还有两眼茫然——他也是急坏了,居然忘记了,内森和他一样被锁在了门外,自然无法得知里面的情况。
深呼吸,安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今天的蓝礼,表现太不正常,更为准确来说,过去这两周时间的蓝礼,都不太正常。因为繁忙,安迪每天仅仅只是和内森联系,没有每天注意到蓝礼的情况,所以今天的反差尤其明显,就好像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
安迪的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然后安迪就看到了眼前的蓝礼,那湿漉漉的短发可以看得出来,他刚才在里面简单地清洗打理了一番,所以感觉不到那呕吐的狼狈,可是血色再次完全消退的苍白脸颊,以及眉宇之间的虚弱和疲惫,却暗示着,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安迪忽然就后悔了,如果当初他不把“抗癌的我”这部作品介绍给蓝礼,那么蓝礼是不是就不会陷入如此困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