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当正午,艳阳高照。柳云有些意兴阑珊地从议事厅里走了出来,后边跟着颇为不快的莫铜和文昌,再后边是一直低眉顺眼、不动声色的姜玲,和举止颇为散漫、却处处透着高傲的青殊。
刚刚在议事厅里经历的一切,柳云已经无力吐槽,都是激进得不能再激进的愤青,好像今天说“反了”,明天就能入主中枢一样。
还有一些自认为是奇能异士的人,展现了一下他们的能力。
有人闭着眼睛,信誓旦旦地说:“我感应到五百公里以外,西山脚下,有两个人在湖里洗澡,嗯,是一男一女,不信你们立刻验证!”
有人“唰”地一下,失去了踪影,随着屋内几个侍女的连声尖叫和裙子被撩起,此人又“唰”地凭空出现了,然后目空一切地说:“我!会隐身!”
有人利用劲气升上了半空,开始跳起妙曼的舞蹈……柳云搓了搓有些麻木的脸,心道:这,是要备战春晚吗?
一行人走到了一处偏殿,莫铜和文昌沉着脸让边上的侍从全部退下。
莫铜来到柳云的面前,质问道:“今天,为什么对反抗君上的立场遮遮掩掩。这是一次多么好的树立旗帜,宣告天下的机会?!”
柳云一脸的无奈,“莫老,你觉得就凭他们?咱们这是往火坑里跳吧!”
“糊涂!”莫铜叱道,“你不申明立场,那些有心辅佐的大家大族,又如何投靠。他们怎知你是什么态度?这些游兵散将,固然不成气候,却是我等建功立业的第一步!”
“但,也是没有退路的一步。”柳云直视着莫铜,顿了一下,颇为感触地说:“莫老,我没有您那么大的胸怀。不想把事情做到没有回旋的余地,也不想万劫不复。我知道您想要什么,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莫铜的眼神阴鸠了下来,淡淡说道:“你的小命,可是掌握在我的手里。”
柳云无所谓地笑笑,经过这两天的事情,他想明白了很多,开口回道:“您别这么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一损俱损。”
莫铜吹胡子瞪眼还待要说,却被文昌悄悄拉了一下。青殊也适时插话:“莫老莫急,我想殿下只是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罢了,我会慢慢开导。我还是先带殿下去用膳吧!”
莫铜正在气头上,没有说话,文昌笑着点点头说:“殿下慢走,我们稍后就到。”
柳云、姜玲和青殊便走出了偏殿,留下了莫铜和文昌。
莫铜深叹口气:“没想到,我只把他当做傀儡,然而,他却很聪明。”
文昌淡淡一笑,“不要急,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现在不想,不代表他将来不想。也许,我们要给他些甜头儿,让他知道权利的滋味。另外,你觉得,当今君上能容得下他?”
莫铜沉沉地点头,随后自嘲一笑,“本以为,找了个顺手的挡箭牌。谁知道,现在却要我们来处处为他谋划,以防将来可能的变化。”
柳云和姜玲、青殊出了偏厅,向后宅走去。青殊轻笑一声:“你们的时机、火候,掌握得很到位。也是对你们最有利的选择。”
青殊很清楚,柳云今天所作所为,必是姜玲与他共同商议出来的。他从没有轻视过姜玲的能力,虽然她现在被定性为柳云的侍女。
姜玲轻笑一声:“不需要商议,这是必然的局面。”
青殊点点头,柳云还沉浸在议事厅的震荡中,不禁问道:“难道,这就是你们这里游侠、隐士的面目?”
青殊没有答,而是抬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柳云摇摇头:“必当不会如此!”
姜玲便轻巧着开口说道:“真正的游侠、隐士,哪里会参加这些俗事?都是些鸡鸣狗盗、终生不得志的人罢了!”
姜玲刚说完,一个身影就突兀地出现在了姜玲的眼前,把她吓得差点儿跌下浮桥。甚至,青殊的眉头都稍皱了皱,心道:不应该有人可以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近身!难道果真身藏秘法?
待看清来人的模样,头上是黑白相间的麻花辫,衣服斜挎着露出半个肩膀。柳云了然,这正是议事厅里那个非主流,云游散人卫向龙。
卫向龙有些戏虐地看着姜玲,笑得相当猥琐地说:“小丫头,不要背后说人家坏话,不然下次直接把你扔下去!”
姜玲垂了眼眸不再说话,当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她便低眉顺眼,一言不发。同时,姜玲心中警醒,在这个世界,能人异士很多,更要加倍小心。
柳云赶紧打圆场:“卫老前辈,这是我的贴身丫鬟,如有得罪之处,还请谅解。”
卫向龙扭头对着柳云,立刻换上了一脸谄媚的笑容:“清王殿下,莫要叫我卫老前辈。还是叫我乳名吧!”
柳云躬身揖拳道:“还未请教……”
卫向龙一脸的骄傲:“我乳名叫龙龙儿,或者叫我‘龙兄’也可以!”
“……”柳云顿了顿,身体再次躬了下去,十分倔强和肯定地说:“我还是叫您卫老前辈吧!”……
京师正阳殿书房,君上坐在宽大的软椅上,下首站着俊王和卫相。
君上缓和着语气问道:“贤弟,今日到访,有何要事?”
俊王顿了顿,躬身拱手道:“多日未见王兄,甚是想念,特来拜见。”
君上呵呵地干笑了两声:“多谢贤弟挂念,不过,贤弟有话不妨直说,你我兄弟不必见外。”说罢,君上和卫相便一同看着他。
俊王把身体躬成九十度,缓缓说道:“还望王兄看在兄弟情分上,给清王一脉一条生路……”
书房一时静了下来。
卫相深叹口气说:“恐怕俊王误会了,偷袭清王的人不是我们派去的。”
“哦?”俊王稍稍站直了身体说,“这就奇怪了,那会是谁?”
君上拂了拂袖子,“朕做什么事情,还没必要如此遮遮掩掩!”
俊王低眉顺气地说:“那还请君上照拂一下清王,这于清王,于君上都是必要的。”
君上皱了皱眉:“这让朕怎么照拂?我这边一有动静,清王那里定会认为是我要进攻君都讨伐他,惶惶而不可终日。”
俊王回道:“可是,如不这般,清王再度遇袭,或者有什么差池,恐怕……”
君上想了想,“我会慎重考虑此事,贤弟请回。”
俊王也不再多话,深深拱手后,退出了正阳殿。
书房里,只剩下君上和卫相,君上无奈地笑笑,“难不成我还要派人暗中保护清王不成?”
卫相撵着胡须,回道:“恐怕,也只好如此。清王现在未表明任何态度,我们也没有动手的理由。”
君上默默点了点头,接着一拍把手,气愤地说:“都是手下人办事不利,让我从此背负弑兄的恶名!”
卫相点点头说:“自从励王事件后,君上就背负着这些罪名。虽然处死了当时的行事人,但,天下人依然认为是君上的主张。”
君上轻哼了一声:“我根本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就算励王被误杀了又如何?谁奈我何?!”
“我知道君上的心胸。”卫相说道,“只是……对待清王这件事上,我们要慎重……”
俊王回到了卓玉的水榭楼阁,与袁子青、卓玉临桌而坐,温茶闲谈。
袁子青摆弄着折扇,随口问道:“君上对公子的提议,有什么响应?”
俊王微微摇头,“清王遇袭,君上否认是他所为。因此对我的提议,他只是考虑。罢了,还是我派些人暗中保护清王吧!”
卓玉轻声说道:“君上连他的同母哥哥励王都不放过,清王又怎么会放在眼里?只是,这敢做不敢承认的做派,似不大像他。”
袁子青摇了摇头,“他在励王事件上虽受病垢,却也获得了颇多的利益和好处,让很多和君上作对的人失去了庇护,方便他一网打尽。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并尝到了甜头,就停不下来!”
卓玉点点头,蹙起了秀眉,有些踌躇地说:“只是……这个清王……”
俊王打断了卓玉要说的话:“在未搞清状况之前,他就是!”
“或许……”袁子青眼里透着些光彩,“我们可以在清王那里搞些事端,让清王加强戒备的同时,也算给君上施加些压力,让他早些妥协。只要君上肯出言保护清王,那清王的性命,也算有了保障。监守自盗的事情,君上干不出来吧……”
君都莫府泗水亭,四面环湖,亭子中央摆一大桌,桌上山珍海味。柳云、青殊、莫铜、文昌、卫向龙围坐桌前,姜玲和一些侍女陪侍左右。
“选妃?文老你没事吧?!”柳云表面上一脸的惊恐,心里却很有些小期待,还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姜玲。只是,姜玲依然低眉顺眼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莫铜黑着脸,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文昌笑着回道:“殿下,做为王室,您享受这些再正常不过了,我会从附近的城中搜罗可人的佳丽,必让殿下的后宫多彩多样。”
卫向龙自从上桌之后,嘴里就没闲着,各种食物往嘴里塞,不时再灌口酒水,听到这里,吧唧着嘴巴说道:“殿下选妃,贵在精,不在多,每晚一个妃子侍寝,一季轮一遍足矣!”
柳云胸中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掰着手指头说:“前辈你是说九十个?你是怕我死得晚是吗?”
卫向龙忙摆手,“殿下慎言,殿下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气贯长虹、福寿延绵……”
“你停!”柳云及时打断他的话,“说重点!”
卫向龙又吧唧着嘴说:“重点是,一年只分两季,所以……不是九十个妃子,而是一百八十个妃子。贵在精不在多,殿下不可贪多啊!”
柳云直接拿起桌上一只不知什么动物的酱肉腿扔了过去,“吃你的吧!”
卫向龙稳稳接住,并笑着回道:“谢殿下赏赐。”
文昌接着说道:“另外我们会搜集天下珍宝,供清王殿下挑选、把玩;并准备在三座城里让清王殿下接见自己的属民,您会受到万众的瞩目和夹道的欢迎;之后,我们会做您的向导,观赏这壮丽的大好河山!这些,就是在武林大会前,给清王殿下安排的活动。您看,这些,还满意吗?”
柳云也不自觉地吧唧着嘴,使劲点头,“嗯,满意!”
姜玲在一旁有些复杂地看着柳云,心道:这就要开始引诱了吗?